剑的另一端 第122章 第一百一十九回

上灵村是离市内不远的村落，因为村里住着一位老医师，所以又被人俗称为药王村。那位众人口中的药王是杨泽父亲出自同一师门的兄弟陈医师，对百草极为了解。自小就有交往的关系，杨泽小时候也受到他不少的教诲，虽然长大后出国留洋学习西医，但对草药的了解大多来自他的启蒙。

这就为我们干涉这村落提供了足够的理由，毕竟杨大夫一家自古时候起就是蜀王家的医官，王府官员的师兄弟出了危险，我们自然要去一探究竟。一路交流着这些信息，我们的车已经驶到了进村的小路口。可明明离村子还有段路，这边就设立了路禁，而且看着这拒马密布的模样，是根本就没有给人进出的打算。

“我是蜀王世子！”

“殿下，前面村里发生了些事，还请殿下绕行。”

“我就是前去前面的村庄找药王，你还让我去哪里绕行？”

“那请殿下先回，待村内的形势稳定后再行拜访。”

“我也听说了一些这村里的事，这村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小的也不很清楚，上面规定不能有任何人进出这道关卡，这几天既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也没有人从外面进去。”

“里面的村民呢？粮食呢？有吃的送进去吗？”

“没从小的这关卡进出，应该会通过其他关卡进去。总不会把人饿着吧？”

“进出村的马路就这么一条，我们刚刚在另一个关卡也是这么回答。不用车拉粮，难道是用人背的吗？”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村民怎么吃怎么拉由不得小的负责。小的只是听令在此把手，不能让任何人进出。”

“所以就算里面的村民饿死了也无所谓吗？”

“都什么时代了，小的不信他们会因饿而死。”

“通报你的上级，我要进村看看！”

“上头的命令是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能进入，且越是尊贵的人就越不能让他们靠近此地。还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我也听闻一些村子里的事，也不知瘟疫的戾气会不会传染疫病。龙体为重，殿下还是尽快离开吧。”

“我可是此地的主人，我不看看村民的生活怎么对村民负责？让不让我进去可听不得你的。”

车子是注定进不去了，朱阳干脆从车上下来，硬是要闯过关卡去。可没想到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朱阳的身份，纷纷掏出枪来对准了朱阳。将枪对准王室，就算放现在也是大不敬的行为。

“殿下！如果再上前一步，我们就开枪了！”

一声鸣枪警告后，我们赶紧守到了朱阳的身边，杨泽最后还是拦住了他不让他再往前。他有些疑惑地观察着这些人的武器，然后问：“你们不是警察，军队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们的任务。害怕军队驻守被见到后引发民众的恐慌，所以伪装成普通警察的身份驻守在这里。包括皇亲国戚，任何人进出关卡一律射杀是上面对我们下的军令。”

“所以说，你们为了遵守军令都不用顾虑你们本该保护的民众吗？你们的使命到底是保护国家还是机械地服从上面的命令？”

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忽然传来了一声让那队长注意村子方向的叫声。昏暗的路灯之下，一个身影正从那边走来。手脚的不协调感显示着他的受伤状态，但向我们走来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影响。虽然夜晚影响了视线，可一旦到了这关卡的探照灯能射到的范围内，那身上以及脚过之处的血迹就显得异常鲜艳。

“站住！任何人都不能离开村落！马上回去！这是第一次警告！不要再向前！超过第二条警戒线我们就要开枪了！回去！我说回去！我们是真的会开枪的！”

扩音器里的吼声渐渐变得撕心裂肺，但那个“人”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相反在灯光下露出了他腿上深深插入肉中的那把柴刀来。

“站住！站住！”

可经过了第二条警戒线的他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一个飞扑跳到了其中一个卫兵的身上。

“你在干什么？放开他！放开他！”

他的行为显然让在场的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慌张，不仅是我们就连训练有素的官兵们都乱作一团。这慌乱直到几声震天的枪响后才压制下来。这时刚刚那位试着出村的村民和被他紧紧抓住啃咬的士兵一起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不要上前殿下！这是瘟疫！真你拉住殿下让他千万不要靠近尸体。”杨大夫一边熟练地戴上口罩手套，一边严声吩咐我到。

回过神来的我赶紧抓住了朱阳的手，然后静静地看杨泽上前。还好看守的那些官兵都因为被这场面吓到了而怔在原地，没有人阻止杨泽上前。可他把那尸体一翻身就把我们吓到了，刚刚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我们又陷于慌张之中无法反应。原来在他满身鲜血的粗布衣服之下，内脏已经被掏得一干二净。可这又太不合常理了，连五脏六腑都没有了的人，怎么可能行走？如果我们看到的是鬼魂的话，明明在场的凡人都看到了他的存在。

“难道是什么附身在了他的身上吗？”只有朱阳在这种状况下还能镇定地问出问题。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杨泽刚回答完，接下来的状况又让我们个个瞠目结舌。一直躺倒在一边的那位受伤官兵，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用极其不协调的姿势站定后，他猩红的眼睛直直盯住了杨泽。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像刚刚那具尸体一样，如迅雷般的速度扑倒了杨泽。还好杨泽的反应够快抓住了他的肩膀，但对方是训练过的军人，那力气对杨泽而言很显然无法抵挡。

就在眼看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时候，一把长刀刺入了他的后脑。这种时候唯一回过神的人，正是刚刚阻挠我们的小队长。但和沉着地完成这串动作时相比，在完成了救人后反而伫在了原地。

“防守手册第十七条，一旦发现感染者必须从后脑刺入破坏感染者的脑部。”他口中喃喃到，“你是医官吗？这到底是什么疫病？”

“染上这种疫病的人，无论受了多重的伤，无论内在器官是否全毁，依然能迅速行动，依旧会对人施以暴力。我也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疫病。”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阵嘈杂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轰鸣声。因为村道本就狭窄，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的重型车难免显得拥挤。先从装甲车上下来的是一队官兵，不过和这些装成警察的守卫不同的是这些人都穿着生化防护服。

“发生了什么？”

“有感染者企图冲卡已被击毙，我方牺牲一位兄弟。”

“按照预案回收感染者，在场者按照密接者回营隔离。清洁班作业，后备班组接管此关卡!”看他们表情沉着程序稳健的模样，显然是对此有所预案。

刚刚在关卡守备的人列好了队要上后面的医护车，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我们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先一起跟着他们上车。”

“上车去往何处？”

“我们还不知此疫病会通过什么途径传播，凡是有密切接触的人都必须按照手册要求隔离。”

“我是汉医院的杨医生，我们已经对疫病的传播有了研究成果。这疫病只会通过血液传播，根本不会通过空气传播。没有身体接触的人，不需要再行隔离。”

“大夫，我们目前只接到了这样的指令。在有新的指令下来前，现场先请听从我们的指示。”

“隔离的话……要多久？”

“至少7天。”

“7天？要村里的人都是这副模样，那7天后这村里的人不是都死完了？”朱阳听后说。

“所以你们两个孩子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添乱？你们有家里大人的电话吗？我可以先通知你们家里人帮你们报个平安。”

“我乃此地王世子，听到传闻前来查探民情。”

“殿下，既然如此请不要影响我们的工作，请一起上车。”

“因为是殿下我们才请你自行上车，要是搞到我们强制押您几位上车，就太失王室的颜面了。我们是只听命上面的军人，你是此地的藩王世子，还请殿下能保住王室的体面。”

这话听来尊敬，但实际像是把磨得异常锋利的尖刀，那刀像是架在我们的脑袋上让我们毫无斡旋的退路。要说我们身边的大人也只有杨泽一人，他看着我们点了点头，于是我们也只能照做走上了那辆车。

毕竟这里是西南的中心要镇，城外大小营地不少，离村子不远本有个小的营地。可这会儿显然是挤了不少不属于这里的人，帐篷都搭到了营外好远。本有用于隔离的专业帐篷，但听说世子殿下混入其中后他们将原本的营房倒腾出来给我们暂住。虽然这宿舍条件朴素，但也是这里最好的房间了。这集体宿舍本就不小，刚刚阻拦我们的那一队人马也选出几个与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说是下了命令让他们服侍好世子殿下，但大家心中都默默清楚也有看管我们的意味。

毕竟现代法律与古时不同，纵使是王子也要遵守法律与秩序，但偏偏又是名门望族，在传统上又懈怠不得。要是我们偷跑出去，那阻拦起来又是一番麻烦。

“殿下，我服侍你洗漱后先睡下吧。”那些人入屋后只要没事就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敢坐下，可见对王子还保有尊重。我在他们的视线中也帮忙维持着王室的礼制，好让他们不敢妄动。想要从这里逃出去，也得先等他们睡下才是，王子不睡他们也一定不敢私自入睡。

“本就听说村民衣食不保，而今看到染疫的病人会变得如此暴戾。村里都还不知道是一副什么模样，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家伙也真是的，我都向他使出这种眼色了，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这地方虽然宽阔但他们就围着我们俩，就算小声说话也都能进他们的耳朵里。

就在我皱着眉头依旧不忘给他使眼色的时候，其中一人说：“恐怕已经都染上疫病了。”

“喂！这是机密！谁让你乱说的！”

“什么乱说，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吗？刚刚那确实是活死人吧？！传闻没有错！那村里爆发的疫病会把人变成活死人。我们不是和他交手了吗？我们迟早也会染上这疫病变成这副模样……”

“你清醒点！你在乱说什么？我们被关在这里不就是为了不变成那副样子。外面都是医生候着呢，我们要是有一点情况他们就会进来救我们。”

“不会的！我见过被感染的人。被感染的人要么处死要么就会被抓住拉去研究成为实验品。之前那个送到医学院的村民你也知道吧？”

“就是，我们本来就是听人命行事的工具，要是感染了也只能成为实验品？”

“我们会变得怎么样？多久会变成活死人？”

“所以我们就这样完了吗？”

“我们为了防止疫病牺牲了自己，但他们却让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虽然只剩了四个人和我们住一个房间，但这谈话却让这房间内的气氛犹如有百人般嘈杂混乱。终于小队长一声吼住了他们：“都注意分寸！你们可是军人！在世子殿下面前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他的训斥终于让气氛安静了下来，但这最多只能称为压制，丝毫不带一些安慰。刚刚还挺拔立正侍奉在周围的人，因此而瘫坐到地上后也没有在那之后起身，嘴上不再碎念但眼中都是一副迷惘惊恐的眼神。

“不用担心，我的医官被征召去研究此疫病。在分开时他已经说了，此病只会通过血液传播。所以染疫之人才会咬人。我们只是在附近的人并不会就此染上此病。”

“而且这可是蜀地王世子，怎么可能把世子关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们的话终于让坐在地上的那位弟兄不再颤抖。不过朱阳你还是先准备入睡吧，这样才能计划下一步行动啊。我们可不能在这里被拖下去。

“我更担心村里的情况了。这疫病超过常识之处你也看到了，连五脏六腑都被掏空的人竟还能行动矫健，拥有怪力。村里的封锁也如传言一样，大小出口都由军队来封锁不让人进出不说，而且粮食和药品都显然无进出。官府是真的打算通过封锁的方式任他们自生自灭吗？村里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副光景，村民到底怎么样了，活死人如此暴戾……村里还有活人吗？”

“其实……其实我们休息时也会闲聊，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村里有人出来，大家听到的都是传言，就传得越来越夸张不像是真的。”小队长说，“你是传说中跟在王府身边的道士吗？就没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的法术能不用进到村里就探查村里的情况吗？若是能查看到真实的情况也能以正视听。”

这些都是传说中的法术，有了电视和电话后，就连爸爸都不常使用，我自然未曾学过。正巧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世子殿下！王府为殿下送来了换洗的衣裳，小的放在门口，请稍后来取。”

那是正好，因为今天下元节的祈福法事，我们两个穿着礼服本就不方便活动，我刚刚还在发愁营地提供换洗的都是粗布衣服，朱阳穿不穿得惯呢。但这也透露了另一个信号，王府已经得知消息在外面做了斡旋，看来没什么能把我们从这里救出去的把握。看这家当的准备，我们在这里要呆的也不是简单的一天两天。

就在我们稍感失望的时候，在换洗衣服间找到了一张长史留的纸条。他说杨大人已经与负责此事的高管展开斡旋，作为研究专家的他明天血清检验报告出来后或可以回到岗位。待他出去后交涉，殿下和我也可以利用这种检查方式早日结束隔离。

还有另一件事是我脱下道袍的时候，摸到了袖袋中的小卷轴。这才明白了爸爸为什么没有阻拦朱阳前往这里，原来是他早就做下了安排。既然活人打探村庄有染疫的危险，那没有肉身的鬼王便没有传染的风险。

“五鬼王，唤名即来！”我手握卷轴念下咒语，下午还在与我相斗的五位鬼王，不久后随着东风现出了原型。那一幅幅赤面怒颜的模样凭空出现，自然吓到了房间内的其他人。

看到这些恶鬼模样还能保持镇定的自然只有我和朱阳。毕竟经历诸多的我们已经看惯了这些。之返伸了个懒腰，这让他本就高大的身材显得愈是可怕。他随后看着我笑问：“这么快就用得上我们了？小当家的，有什么吩咐？”

“拜托你们五人去查探上灵村的状况。有几点一定要调查清楚，那暴戾的疫病究竟有多少人传染了，村民们是否安好，粮食是否足够，还有村民中有一药王之称的陈医师，他是否染病是否安好。”

“听命差遣。”

一阵风过，那五鬼就没了身影。这房间内门窗紧闭，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穿透这些墙壁出去的。留下的就只有那几位兵哥惊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