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失忆上将不要扔 第13章 第 13 章

“你为什么会想要去索斯？”老头问。

地下室的光线很暗，他看不清路知远脸上的表情。

那些纸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堆叠在那边的，上面积着厚厚的落灰。

路知远把箱子从架子上搬下来，问：“您要打开来吗？”

老头没有动，但他的机械臂已经伸到路知远的手边，接过了那个纸箱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路知远稍稍沉默了下，开口道：“是你们要送我去那里。”

老头闻言哼了一声，从那些破箱子里挑挑拣拣出一些看起来还能用的零件堆放在一旁：“你现在就可以走。”他说完，就把地下室的门拉开了：“你随时都可以走，这里没有人拦着你。”

“我记不得一些事情。”路知远微微侧着脸。

地下室的光线并不好，门口那一片窄小的天窗照出他下颌流畅的轮廓。但老头分明从那微抬的下颌上看出一丝倨傲的姿态来，然而对方依旧保持着礼貌谦逊的语气：“这样的我，还能去哪儿？”

“你只是不记得一些事。”老头说：“只有南琰会真的认为你是个废物。”

路知远闻言轻声笑了，不作反驳却也没有承认。

这让老头心里很不舒服，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亮明了底牌，决定不再装糊涂。对方却依旧在跟他打太极，滴水不漏。

“你知道我随时可以赶你走。”老头认真道，他略显浑浊的眼里是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如果你去索斯，相信我，你不会有比这更悲惨的后果。”

老头正坐着分拣零件，还是之前南琰给路知远的那把恐龙形状的板凳。

路知远轻轻叹了口气，在老头面前蹲下身来。

那双算得上保养得当的手从里边挑捡出几块破碎的芯片，路知远垂着眼有些出神的样子，如果老头能看得再分明些，那双形状温柔的眼睛底应当是结着一层冷霜，像是西部经年不散的积雪。他说：“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这场谈话到此结束。

老头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他不想再一次卷入一场风暴之中。

而路知远，显然也不是足够地信任他。

“你知道，那个臭小子小时候养过一只猫。”老头从板凳上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他的机械臂一指小板凳，恢复了前几日的颐指气使：“我眼神不好，你来挑。挑完把不要的扔了。”

路知远听话地坐在了那个小板凳上，很有耐心地开始给那一堆东西分门别类。他淡淡应了一声：“我听他说起过他的猫。”

老头闻言不屑道：“他当时求了我很久，我才把那只猫留下来。但是后来……”老头卖了个关子，等路知远终于等不下去，带着询问的眼神投向他时，他才继续说下去：“亲手把那只猫卖了的也是他，因为他想要一个机甲模型。所以他把猫卖给西街的小流氓，给自己买了那个模型。”

老头继续看着路知远，路知远觉得那目光说不上友善，但难得的带上了点悲悯。

“第二天，他自己从西街的垃圾袋里扒拉出来的那个黑色塑料袋。我问他后悔吗？他说，不知道。”

路知远这次没有再接话。

老头拿着抹布开始擦拭那口大柜子，他意味深长道：“我这里的孩子，你瞧见了，每一个都是当年我从主城抱出来的淘汰者，说难听点，都是有缺陷的，要搁主城一个都活不下来。符伽，比乔嫣小了三个月，你瞧见了，长不高，也不机灵。博加浩，不随他爸，偏偏随了他妈，他出生时候的那张报告我都还留着，说将来有89%的可能患心血管类疾病。乔嫣算是好的，省心，要不是新政策，她也不会沦落到厄里斯来。至于南琰……当时都已经送到集中销毁的地方了。我受人所托带他出来……要不是那双眼睛，我还真找不到他。”老头叹了口气：“我虽然没见过他的报告，但你也瞧见这小子了，毫无责任心，没有克制力，共情能力也差，惹事的总是他……”

路知远说：“也不该这么说……”

老头怪有意思的瞥了眼他，摇了摇头，否定道：“捡你回来的的确是他。但你，永远都不能对他抱有期望，这是我希望你明白的事情。”他擦拭柜子的动作很慢，语气也不疾不徐：“以前就是这样，他捡来的就是他的，谁都不能动，只能他自个儿出手。但他永远都不会对出手的东西带有感情。我养他很多年，说这话有些狠心，但他不是能够指望的人。”

“您很善良。”路知远笑了笑。

“我不善良我能养他这个惹事精这么多年吗？”老头甩了布，耳朵有些红，像是不好意思却生气起来：“你也别闲着了，快点理干净了。收拾出来你就住这儿吧，省得天天挤上头，赖起床来也是成堆的。”

傍晚的时候南琰和乔嫣才回来。

果然如博加浩所说，乔嫣是臭着一张脸回来的，谁也不理就直接甩了房门。

博加浩凑上去问南琰：“你又怎么她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南琰也很无语：“我没怎么她啊。去扔了个人，就回来晚了。”

南琰说完这话就想起那个倒霉行政官来。由于章玥初次不知真假的疏忽操作，那名行政官自己也记不得自己姓谁名谁，家在何方，南琰只能想办法把他扔回原先他们开会的那栋楼里。然而经过早上他们那一折腾，那栋大楼早就戒严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不要说是一个大活人了。

乔嫣当然是想随便找个地方丢一下，但南琰不让。

他总是对一些事有迷之执着。

于是他拖着那名行政官在费尔菲得区的广场来了一场大变活人，差点折腾得两人都脱不了身。

听他说完，博加浩略显同情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也多亏是乔嫣，换作是我的话，我都想弄死你。”

“她也想啊，”南琰从桌上叉了块切好的苹果，一边嚼一边回想：“她路上一共捅了我36刀，其中28刀被我躲过去了。剩下8刀都在车上呢，你下次开车下心点儿啊，那雨刷现在都停不下来……谁买的苹果？”

“你捡来的……”符伽腮帮子鼓鼓的，吃得心满意足：“那个人。”

博加浩瞥了眼南琰：“明知故问呢你，你什么时候见我和符伽这么奢侈。”

“你俩那是懒。”南琰从博加浩手里夺下一块苹果，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脑袋去找人：“他人呢？”

“在他房间呢。”博加浩愤愤道：“整个地下室老头都腾出来给他了。”他看了眼南琰：“要不你也下去，我总觉得咱三人挤的慌。”

南琰瞥了眼他：“这么羡慕？要不我去找老头说，我和他住阁楼，你俩下去。”

“别别别……”博加浩慌忙拒绝：“就你俩那身高，住阁楼每天都头顶几个大包多难受，还是我们这种矮子住比较好。对吧？符伽。”

符伽想不出来，只是瞪着眼睛说：“我还是觉得我原来的床好。”

从房间的整洁程度就大致能够推测出路知远从前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南琰看着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干净的书桌，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等路知远出声他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别人的房间里。

“你这好干净。”

南琰抿着嘴，终于想明白博加浩为什么会羡慕起乱糟糟的地下室来了。

路知远觉得有些好笑：“我这儿好干净你反倒不开心？”他把桌上的台灯拧开，原先还有些昏暗的地下室一下子充斥着干净明亮的光芒。路知远解释：“我这再怎么说也是借住在别人家，不能太乱。”

“你在你自己家呢？”南琰问完又撇了撇嘴：“哦，你不记得了。”

南琰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心把屁股放上那一丝褶子都没有的床单上去，只是靠在了那张书桌上。

“你今天想起些什么了吗？”南琰问，他的目光带着探究看着路知远。

“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依旧是温和无害的模样。

然而这次南琰却有些心浮气躁起来，他在外城兜了三圈，带着那个傻乎乎的行政官。那个行政官俨然傻子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光鲜亮丽的西装早就在挣扎中凌乱成皱巴巴的破布，连原先嚣张又狡猾的口吻都消失不见。

乔嫣说随便找个地方丢了他，可南琰觉得不解气。

他不知道莫名其妙跟自己生哪门子气。

他也生章玥的气，每次见到章玥都没有好事。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说这是提取记忆时的失误。这人有失误过吗？连书架上的书都从高到矮每本像用尺子量出来一样码着，今天就失误了，还把那傻子破麻袋一样丢给他们让他们去处理了。

路知远正拿着小刀削苹果。

他削得很工整精细，那皮都盘成一长串了也不见断，跟南琰这种直接拿来啃的完全是两个风格。

他将削得很光滑漂亮的苹果递给南琰：“用你在地下室的那几箱零件换的。”

南琰愣了一愣，这才发现他扔在那边的几个箱子都不见了。差不多从小到大他不能在羊骨箱子出手的零件都在那儿。

但他的心情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他犹豫了下还是接过那个苹果，酷酷地说：“没事，不值几个钱。”

事实上还挺多的。

路知远默默在心里说道。

然而南琰只啃了一口，就停了下来。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带着质疑，盯着路知远那浅色的发，口吻却是笃定的：“你其实是在进那个罐子就不记得一些事情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