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盘旋古树之下,放置一张桌椅。
一壶热茶,一张棋谱,一个男子,紫衣银发。
男子面相俊逸,少年华发。
落英缤纷,粉色花瓣落满他的紫袍。
他正在和自己对弈,看起来悠然自得,自娱自乐。
侧目,身上掸去肩上的一枚花瓣。
突然天空一声响雷,头顶的天际划破,出现一道巨大裂缝。
男子一把掀翻棋谱,零落的黑子和白子滚的满地都是。
“哈哈哈哈……这一日终于来了!”男子畅怀大笑,站了起来。
*
“那个……今夕何夕?”
紫玄刚从画里掉出来,便看到此时场景。
一间客栈,一对男女,男子红衣乌发,面容绝色,女子白衣华发,眼角含泪。
男子抓着女子的手,二人靠在墙角,似欲行不轨之事。
为了避免尴尬,紫玄问了句无伤大雅的话。
“等一下,看到你这张有些欠扁的脸,范儿挺正的,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了,你是……苏邪雪?”紫玄不太确定的问了句,绕着圈的看,比划了一下,道:“我刚见你的时候,才这么点高,这么快就窜个儿了?不容易啊!”
紫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不见外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道:“长出息了,知道找老婆了。”
“你认识我?”苏邪雪冷眼瞧他,嘴里吐出一句。
“你记性怎么比我老人家还差?我们俩啊,同穿一条裤衩的情谊,怎么可能不认识?”紫玄虽自称老人家,但面容看着十分年轻,这话说的也很可疑。
“失忆了,不记得前尘往事。”苏邪雪轻声道。
“哦,原来是失忆了……你说啥?!”紫玄原本轻描淡写的表情,听到这话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失忆?”他指着苏邪雪,满脸的不可置信。
“唉,罢了罢了。”紫玄倒是会自我开导,摇头叹了口气,又道:“你当时是不是就发现是我在画里,才想方设法把我救回来的?”
紫玄便是当日被困在容烨手里那幅画中的精魅。
苏邪雪面无表情的,“我不记得。”
紫玄:“……”
“好,你们两个,刚刚又是怎么回事儿啊?”紫玄一脸八卦。
温言急忙护住胸前,往墙角缩了缩,道:“他……抢我东西!”
苏邪雪垂眸,不做辩解。
他无意间看到温言脖子上挂着一个璎珞球,似乎与他有着某种特殊联系,便想取下来看一看,没想到温言倔强的很,抵死不从,又抓又咬的。
不得已,才只好把她手脚控住。
“什么东西?定情信物?我看看!”紫玄一听来了兴趣,凑上去挤在二人之间,一挥手竟让苏邪雪退后几步。
温言倒是没怎么抵制紫玄,任由他拿着璎珞球端详着,神色忐忑。
“我看小姑娘你气血不足啊……”紫玄突然神色严肃起来,转头对苏邪雪道:“不如我开几味壮阳助精的药,免得你太虚,以致于力所不及……”
“滚。”苏邪雪冷冷吐出一个字。
紫玄哎呀一声,道:“你怎么失个忆,连性格都变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温柔了。”
温柔?苏邪雪弯了弯唇角,但发现自己怎么笑都显得冷冰冰的,干脆面无表情。
温言的表情诚惶诚恐,怯生生道:“我可以走了吗?”
“走?”苏邪雪笑的有几分邪气,抓着温言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道:“你要跟在我身边。”
“凭什么?”温言一下子就怒了,又变得可怜兮兮,道:“哥哥还在家里等我,能不能放了我?”
“她哥哥是什么人?”紫玄盯着温言眉心的印记,感觉似曾相识般。
他这时候才发现,这小姑娘是个人类,不是妖。那这满头华发是如何来的?
“他叫君九。”苏邪雪道。
“……不认识。”紫玄道。
半晌,温言抽噎着哭了起来,顾自抹着眼泪。苏邪雪面色冷淡,无动于衷。
紫玄使了几次眼色无果后,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我紫藤花妖一族有一件秘宝,或可助你记起往事,不过我们那族千年前就灭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跟我去找找?”
苏邪雪神色一动,瞥了眼啜泣的温言,道:“带路。”
他目前所知的一切,都是弟弟苏羽尘告诉他的。
苏羽尘说,他们是最好的兄弟,从小到大彼此亲密无间。
苏羽尘说,他一直都讨厌人类,曾经杀过成千上万个人类。
苏羽尘说……
尽管如此,苏邪雪依然特立独行,不喜和外人接触,也不喜和苏羽尘在一起。
说起来,苏羽尘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朦胧不清,眷恋过头了。
“我不去!”温言摇头抗议。
“由不得你。”苏邪雪一把捞过人,从窗户跳了下去。
走到门口的紫玄扶着栏杆往下面看,大喊着:“这里有门——”
苏邪雪知道,但跳窗户是狐妖的习惯。
三人走在街道上,还没有离了镇子,原因是,时过境迁,紫玄不记得路了。
“这儿地域变得也忒快了吧,才几百年而已。”紫玄仰头痛呼,随手拽了根路过的冰糖葫芦,含在嘴里。
“哎,这位爷,您还没付钱!”卖冰糖葫芦的大爷追上来。
“什么是钱?”紫玄难得露出茫然。
“你脱离世俗太久了。”苏邪雪把一锭金子放在大爷手里。
大爷愣住了,拿牙咬了咬。
苏邪雪唇角微勾,道:“在人间买东西当付钱,便是我刚才拿的东西。”
却见大爷冲了过来,把扛着的插满山楂的把子塞到了苏邪雪怀里,脸色激动无比,道:“这些都是你们的!”
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留下三人风中凌乱。
“这又是做什么?”苏邪雪皱眉道。
“……你给的太多了?”紫玄问了句。
温言摘下一串,塞进嘴里,道:“酸。”
……
一番商议后,三人重新走到了街道上。
“为今之计,要先搞到一张旧时地界的地图,我们去书摊上看看有没有的卖。”紫玄道。
三人便雄赳赳气昂昂往角落里一个书摊走过去,把卖书的老板吓了一跳。
“有没有那种,黄色的,旧旧的,平常人不会买的东西?”紫玄自告奋勇上去和老板交流。
老板低眉思索了一阵子,忽然露出会心的笑容,连连点头,道:“有有有……”
老板进屋子去寻找了,紫玄回头比了个“不愧是我”的手势。
温言眨巴着眼睛,怀里还抱着一堆冰糖葫芦。
书店老板抱着一堆书,小心翼翼地递给紫玄,道:“都在这儿了。”
“好。”紫玄抱着书回头,三人聚在一起,低头翻阅,一堆男女赤身露体的图片出现在面前。
苏邪雪:“……”
温言:“……”
紫玄:“……纯属意外!”
紫玄再次气势汹汹跑到老板跟前,老板喜笑颜开:“怎么样,公子,够不够用?”
“够你娘的……咳咳……”紫玄想起来他要保持形象,连忙端住,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道:“这里有没有旧时的羊皮卷、地图?”最后二字咬的格外重些。
“哦哦哦!地图啊!不早说。”老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下一秒嘴角一拉,冷冰冰的,道:“没有。”
“我他娘的……”紫玄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紫,“耍我呢吧?”
“哎,这话可别这么说啊。”老板一脸正气凛然,大袖一挥,道:“本店铺只做良心生意,绝不欺瞒消费者!”
“且不说我这儿有的,别人那儿没有,我这儿没有的,整条街都不可能有!”
还良心生意……紫玄嘴角抽了抽。
“这儿没有,这都是几百年前的地图了,正常渠道是拿不到的。”紫玄回头和苏邪雪道。
“你在外面晃荡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活得久的人类朋友啊?最好是几百年前的,他那儿可能有地图。”
人类啊……苏邪雪不自觉看了温言一眼,惹得温言一个哆嗦。
“我不喜与外人接触,尤其是人类。”苏邪雪冷言冷语道。
潜台词便是,没有。
“这样啊,那没办法咯。”紫玄耸耸肩。
“除非弄清楚你失忆的原因,对症下药也行,否则别无他法。”
苏羽尘并未与他说过为何失忆,只会对他说哥哥怎么怎么的,苏邪雪听的耳朵都起了茧。
“去问苏羽尘。”苏邪雪轻声道。
只见他一个轻跃便到了屋顶上,把温言和紫玄二人留在下面。
这动作明显是不打算等他们的。
一只蓝色的蝶慢慢追上了苏邪雪,停在他的掌心,被苏邪雪一把捏碎。
他的眸色闪了闪,不再迟疑,弃了温言二人离去。
“他走了?”紫玄原地仰头望着,又对温言道:“要不咱们也各自回去?”
温言牵上紫玄的手,道:“不认识路,送我回去可以吗?”
“行呗。你住哪儿?”紫玄懒洋洋道。
“瑾安……王府。”温言努力回忆着。
“呦,还是个郡主吗?苏邪雪眼光不错啊。”紫玄道,拉着温言在大街上跑了起来。
说是跑不太确切,他每一步都能轻飘飘地跨出很远。
“我不是郡主。哥哥也不是。”温言摇头道。
“那你怎么住在王府?”紫玄好奇道。
“因为哥哥的主人在王府。”温言道。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刚开始不敢说话罢了。
“哦,懂了。”紫玄猜测,温言口中的主人大概就是瑾安王爷了吧,这次准没错。
“好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