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桉喘着气,跑的飞快。
她绕过那栋残破的木屋,隐入了后方边缘的大片树林,风刮过她脑后的两条散乱的长辫,让她有了真实的安全感。
覃桉往后看了看,见人没追上来,这才逐渐慢下步子,缓着气,停下脚步。
蜿蜒的河流随风荡漾,初夏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
覃桉看着眼前景色,把情绪从昨夜中拉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裳,又想到该死的覃轩。
她憋着气,解下囊袋放在一旁,直接纵身跳入了河里。
人是扑通一声跳下去的,万岐是在后面跟上的。
他定睛看向跳下去的人,顿时身子一僵。
他刚准备上前,又将伸出的脚收了回去。
河里中咕噜噜的冒着泡,女孩忽的从水中钻出,河水漾开了她的墨发,水滴从她的睫毛上缓缓滑落。
她洗了洗脸,在水里钻来钻去,过了好半晌,这才撒了气,用手挑起了水花,拍了几下,看起来像是一只可爱的水獭。
万岐靠着树干,在不远处侧头看着她。
风吹起他腰间的银饰,晃出的声音跟她的笑声一样清脆。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的丹田处,那里是本命蛊栖息的地方,现如今空荡荡的,本命蛊在那个女孩身上。
他摁住了胸口,抿着薄唇,眉头逐渐蹙起。
一股怪异的感觉袭来,让他莫名的不适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逐渐理解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她的心情。
他现在莫名体会了她的开心,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
没有哪个蛊师会将本命蛊转移,更别提是它自己钻进去的。
估计也没人知道,本命蛊相连,竟然能感知对方心情。
万岐扬了扬眉,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给别人种过蛊,更别提链接他性命的本命蛊。
若是本命蛊有什么闪失,那他就性命堪忧,更别提他现在身受重伤。
他啧了一声,得想办法将蛊取出来。
他的目光再次朝她看去,那圆圆的脑袋忽的回头,万岐立刻隐匿在树干后。
不管如何说,他现在身受重伤,本命蛊又在她体内,得想办法先跟她回去。
河面一圈圈的漾开,不知过了多久。
覃桉这才从河里爬上来。
她坐在岸边拧着头发,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黄色的道袍时隐时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骂骂咧咧的朝她走来。
覃桉在囊中摸索,从中挖了把朱砂藏在手里。
覃轩的身影愈来愈近,覃桉装作没看见,继续用手梳着头发。
“覃桉!你跑哪去了?你的单子还要不要了!”
覃桉憋着气,心里暗骂,我昨晚都快死了,还管单子如何?
覃轩的道袍在风中凌乱,他快速的跑了过来。他来回打量着她,除了身上湿哒哒的,此刻正完好无损的坐在那,眼睛里丝毫看不出惧意。
顿时他心中恼火,难免叫嚷起来。
“覃桉!长辈跟你说话,你就这么不搭理人?”
覃轩站在她身侧,伸手就想给她抓起来。
覃桉躲了一下,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昂着头看他。
下一秒,覃桉突然朝他撞去,一把将他推进河里。
覃轩不会水,猛的掉进河里,双手下意识就扒住岸边牟足劲往上爬。
覃桉指点朱砂,飞速在在他手背上画了几道。覃轩顿时觉得手有千斤重,一时被压的使不上劲来。
覃桉的眼睛紧紧着他,趁着印记还未失效,径直拽着他的头发就往河里摁。
“你有病吧!”
覃轩呛着水,头来回在水中晃动,说话断断续续却不停谩骂。
覃桉红着眼眶,昨日被扔在房里的场景历历在目,恐惧,怨念,委屈全都涌上心头。
他没有理由的欺负她,她凭什么不能让他吃点苦头。
她一遍遍的将他的头摁在河里,怒意却难以平息。
“你个畜生…”
啪!
覃桉听到这话,直接一巴掌呼了上去,她打的手掌发颤,整这个身子都在颤抖。
覃轩得了空闲,嘴中念咒,猛的突破法印,一把将覃桉拽进了河里。
他一手撑着岸边,另一只掐住她的脸,将她整个头颅都往水中灌。
水充斥着她的鼻腔,灌的她两眼发晕,窒息的往水里沉。
她抓着覃轩的手,使劲掐着。
不知怎的,他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缩了起来,嘴角渗出的血,被河水洗刷。
覃桉被松开了束缚,径直浮水爬上岸边,她大口喘着气,就见覃轩的身子逐渐下沉。
她张着嘴想去拽他,覃轩好似又恢复知觉,睁开眼睛猛地向岸上扑。
覃桉后退几步,回头看去,就见万岐依靠着树干,勾起嘴角冲她微微笑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他的胸前的衣襟沾染了大片血渍。
这么说,刚刚覃轩突然泄力,应当是他帮了自己。
刚这么想着,忽的身后一阵风卷起,一道金色的法链越过覃桉的耳侧,伸向河中,将覃轩捆住,径直将人拖了上来。
覃桉坐在地上,顺着他的鞋边抬头向上看去。
他的下颚低下,冷冽的目光正好与覃桉对视,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她瘦小的身躯,她虽不知他为何在这,但还是喃喃的叫了一声。
“爹。”
覃四爷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随之看向倒在地上的覃轩。
覃轩浑身沾染着泥渍,像个裹了泥水的浆糊,他趴在地上,缓缓的掀开一条眼皮,在看到覃四爷时,忽的浑身一个哆嗦。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径直叫出了声。
“四叔,我带她送喜神,压凶尸,结果昨晚上她逃单,今早在这发现她。
我说了她几句,她就把我往水里推。可是我不会水啊!”
覃四爷掠过覃轩,抬手摁在他腕处,为他抚平疼痛。
他直起身子,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覃桉,从腰间抽出一道柳辫,扬手朝她的背部劈去。
覃桉下意识身子一闪,躲了一道。
柳辫直直的劈在地上,在打掀了地上的嫩草,留下一道纤长的痕迹。
“你还躲?”
“又不是我的错。”
她知道说这句话没用,但还是说出了口。
“跪下。”
覃桉抿着嘴,红了眼眶,她抬眼看向覃四爷那高高的手,柳鞭扬在空中,憋着气,还是缓缓的跪了下来。
柳鞭扬手劈下,直直的甩在她的身上,覃桉一手撑在地上,瞳孔猛缩,额间渗出的汗水滴落在地。
谁知他好似还不解怒,扬手欲劈下第二鞭。
他高高的扬起手,嫩柳在高挂的阳光下,闪着微光,这一次蓄起的力道更甚,像是要将人劈死。
手起鞭下,柳鞭划破空气,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硬生生的抽了下去。
强烈的气流划过,覃桉顿时吓得闭紧了双眼。柳鞭抽在人身上,绽碎了衣袖,深入皮肤。
覃桉听到那声巨响,睁开眼睛,泪止不住的掉。
她昂着头,看见方才那个胸前沾有血渍的少年,此刻站在自己面前,无名无份的替她挡了一鞭子。
她顿时鼻子一酸,委屈的哭了起来。
万岐的半个背部莫名挨了一鞭子,绀色的衣袍撕裂,透过撕裂的缝隙,隐约能见一条鲜红的沟壑。
他直直的挡在覃桉面前,半跪着身子,面色冷淡如水。
这鞭子看着骇人,他以为这人应该只是吓吓她,没想到真抽。
方才挨了一鞭子,真是实打实的抽在了自己身上。两个人疼,不如一个人疼。
正好替她挡一鞭子,让她将自己带回去。
他撑着身子,侧头想卖惨,跟她提个要求。
他刚张嘴,忽的喉中腥甜,万岐伸手捂住了嘴,血从嘴角流出。
万岐心中冷笑,他还高估自己了。
下一刻,就再也撑不住,倒在她身侧。
覃桉见到人没了,心莫名揪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咬她一般。
她掉着眼泪,拉着万岐的胳膊,哭道:“爹,你救救他,我错了,我回去跪祠堂。”
覃四爷看着倒地的人,平息了怒火,将柳鞭收回,淡声道:“他与你,与我什么关系,我凭什么救他。”
覃桉昂着脸,哭着反驳道:“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她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再次顶了嘴,赶忙囫囵道:“他是我的喜神,我,我把他救活了。”
覃四爷眸色一沉,伸手捻着衣袖,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道:“回去后,给你二叔赔罪。”
覃桉擦着泪点了点头,缓缓撑起身子站起。
她抬眼看向覃四爷,只觉是如此的模糊,怎么还产生了重影。
覃桉微张着嘴,又听到什么嗡嗡的声响,她歪着脑袋,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眼皮无力的掀开,恍惚间她看见一个人朝她走近,接着整个人身子便被一股力给提了起来。
覃四爷抱着她迅速封了穴道,一手掐诀,嘴中低语,直到她脸上稍有血色,他那张紧绷的脸才缓了下来。
他看向覃轩,忽的出声道:“自己站起来,回去。”
覃轩身上本就没什么事,此刻才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拍拍身子,灰溜溜的逃走了。
覃轩走后,林间便没出两道人影,覃四爷抱着覃桉,随口道:“将人带回覃家,过些日子再把消息传到万山。”
覃四爷将人提起来,抱出了密林,他掂量着重量,头一次发现,这孩子这么轻巧。
覃桉在他的怀中,意识一直昏沉,她的耳边零碎的响着什么声音,她闭着眼睛,手指微微屈起,无意识的点着他的胸膛。
覃四爷看了一眼她的手指,脚步顿下,停在木屋前。
屋子敞开,几个验尸官正在里头缝尸,他在门前驻足了一会。
那女尸忽的扭动了胳膊,躯体直起,刚刚缝好的脑袋又歪了下去,验尸官大惊失色,纷纷看向站在门前的覃四爷。
他低头掐住了覃桉的手指,那女尸又忽的倒下。
静止不动了。
覃四爷神色淡漠,挥手一道法链将女尸拴住,随之转身回了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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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本预收《狼王》
曦是雪狼中唯一像人族的狼。
别的狼三百岁化形,四驱捕猎,曦是两驱,还长了一头黑毛。
对此曦表示:我真的是狼,现在不过是反向生长。
从人一>狼
狼群:知道了,异种。
大迁徙中,曦被剔除狼藉,投至冰河。
冰河之下,她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再次醒来,曦倒悬在半空,吹着寒风四肢冻的通红。
曦:!
那男人头戴蓑笠,正攥住她的脚裸,凝视脚掌纹路。
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模人样的两脚幼崽。
弱不禁风,他一巴掌就能将她捏死。
半晌,灰白的狼尾将曦包裹,问她“要不要跟我去下界。”
曦睁大眼睛,坚定道:“我可是狼。”
男人沉默:“我知道。”
龙脊雪岭之后,狼王诞生。星宿所指引的狼不止曦,而她将在这场纷争中爬上高塔,屹立为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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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