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及秦湘回答,闻言,对面一个同样发髻凌乱,满脸抓痕的妇人就先冷声哼道:“她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我们!”
秦湘这才抬头去瞧对面的几人,原来,在刚才的混乱之中,除了最开始推老人的那一掌她们讨到了好处之外。后来,随着另外几名拉架的妇人加入战局,这战况就彻底乱了套了,她们拦下了对面人对老人的所有攻击,却故意放水老人对她们的攻击,俗称拉偏架。
所以,一轮恶战下来,老人除了发丝凌乱了些,身体倒是没受什么伤害,而对面几人就惨了,脖颈手臂抓痕不断,脸上甚至还有混乱之中被拍上的鞋印子。
这场面实在是大快人心,秦湘心道:该的,谁叫你们嘴欠。
不过这话她是不能说的,但是有人替她说了出来,秦湘顿时觉得身心愉悦。只见最先拉架的那个妇人朝着她们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呸!该的,谁叫你们嘴贱,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别人家的事干你何事,抓着人家的事不放,咸吃萝卜瞎操心,一肚子坏水!”
这话一出,周围围着的人就开始朝着她们指指点点,她们面子挂不住,便红着脸粗着脖子恶声恶气地大叫道:“你说谁嘴贱,这本来就是事实,她家阿棠本来就是嫌她老,所以才跟男人跑了的,不然怎么偏生这么巧,她家阿棠一消失,那男人也不来了,这分明就是两个人私……”
话音未落,一只草鞋便精准无误地重重砸在了她的脸上,被秦湘扶住的老人气得全身发抖,一只手还维持着扔鞋的姿势,口中暴喝道:“你再造谣我家阿棠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老东西,我怕你不成,来啊!!”说罢,又要冲上前去。
眼看一场战争又要爆发,秦湘心中无奈,一手甩下结界将狂扑过来的妇人拦下,一手抱住老人的腰,着急道,“奶奶奶奶,好了好了,冷静,冷静一下。”
被拦下的妇人正在气头上,虽然没看清自己是怎么摔的,但抬头看见秦湘,便将怒气发泄在了她身上,“哪里来的丫头片子,你要拦在这老东西面前吗?滚一边去!再不滚开,我连你一块揍!!”
“???”秦湘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过话呢,她眨眨眼,一手扶着老人,一手虚虚托起。瞬间,掌心便凭空燃起了一簇火苗,她一脸和善微笑地看着对面人,“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我听听?”
一见这火,又见秦湘腰间系着的云纹锦囊,人群之中有眼尖地认出了她来,指着她道,“哎呀,这是腾岳之巅的小仙君吧!”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秦湘,也叫道:“唉,是的是的,巴陵就一个修仙门派,瞧那云纹,不是腾岳之巅的仙君还能是哪里的?”
议论纷纷之中,无疑给那妇人增加了几分心理压力,虽然她未曾亲眼见过那修仙的道士,但是腾岳之巅的名讳她还是听说过的,又瞧见秦湘掌心无端而起的火焰,顿时也是火气散去,心中惊骇,哑然道:“你你你……你是腾岳之巅的道长?”
听她哆嗦的语气,秦湘便心知这是个欺软怕硬的,她看了那边几个妇人一眼,道:“是又怎样,你们不是要连我一块揍吗?来啊,上前来,我就站在这里,让你们十招。”
知道秦湘是个练家子的,那几个妇人哪里还敢再上前来,刚刚放出狂言要揍秦湘的那人此时更是缩颈闭嘴,半天都不敢回应。
见场面得到了控制,秦湘才满意地点点头,放下手来,笑道,“这就对了嘛,大家停下手来,和和气气地多好啊,非得动手,打得头破血流。”
“好了,现在我们来好好解决这个问题,你们言之凿凿地宣称这位奶奶的孙女……呃……”秦湘顿了顿,想了想措辞,又继续道,“跟人走了,可是你们中又有谁是亲眼瞧见的?”
闻言,对面几个妇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刚才说得风生水起,编得唯妙唯俏的,如今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嗫嚅半天道:“这……”
“没有是吧,既然没有,又怎能瞎编造谣,同为女子,你们都该知道姑娘清誉何其重要,人言可畏,不知事情全貌,就不要给予评判,如果这事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你们家人身上,你们也还能像现在这样神情自若?所以,你们可知错?”
一席话说得正义凛然,周围众人也跟着纷纷点头应和:“是啊是啊!”“人言可畏!”“我听说爱造谣者死后去到地府会被拔舌头的吧!”“对,好像是有这种说法!”“对对对,我也听过。”
这下是彻底在这丢脸丢大发了,几个妇人哪里还有那时的嚣张气焰,一个个的都脸红羞愧,不住点头,“知错了,知错了,我们知错了,小仙君放过我们吧,让我们走吧。”
秦湘看向一旁的老人,温声道:“奶奶,她们不敢了,你可要放过她们?”
老人冷冷地盯了她们一会儿,蹲下身去抱起脚边的小白狗,“滚吧,别再让我再听见你们说阿棠的坏话,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拼了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是是是,不敢了,不敢了。”
“好了好了,既然奶奶都这么说了,你们就走吧,别再有下次,不然……”秦湘朝她们捏捏拳头,警告的意味昭然若宣。
“是是是,我们真的不敢了,不敢了!!”
说罢,忙不迭地掩面离开,一场闹剧终于揭下了帷幕,人群散去,秦湘扶着老人回了背篓前坐下,又是一顿好言相劝,直到她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她才起身离去。
长锦站在一旁,看着秦湘朝他走来,手中还拿着一朵开得正好的芙蕖,她将花递给他,眼睛很亮,笑得灿烂,“神君,送给你。”
长锦伸手接过,“那位老人家给你的?”
“是的,给我的谢礼,我不好不要,所以就收下了,”秦湘回头又看了眼那老人,见她正抱着那小白狗讲话,神情温柔,想来应该没事了,她收回目光,“好了,神君,也耽误了不少时候了,我们去那程员外家看一看吧。”
这次委托函书是玉溪城内有名的富商巨贾所托,发的还是急函,快马加鞭十万火急,三天之内差遣了无数小厮前往腾岳之巅递交函书,请求腾岳之巅派人前来捉鬼驱邪。
所以秦湘和长锦甫一到程府门口,刚将函书递给门口的小厮,还未曾说些什么,小厮就已经急忙匆匆地往里跑,“老爷,夫人,腾岳之巅的仙君来了!!”
“啊,两位仙君啊,你们可算来了,要是再不来,过了今晚,我儿可就没救了啊!!”
程家的委托任务是捉鬼,程家员外老来得子,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据说从半月之前,他就开始频繁梦见一个红衣女子。前期还只是单纯地梦见,而那梦中的红衣女子一开始也只是远远地站着,并无动作,所以程家少爷也并未放在心上。
自从四天前开始,梦境就发生了变化,那女子一袭红衣,手中握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朝着程家少爷走近。她安安静静地,只是看着他,但问题就出在了这,当那程家少爷与那女子视线倏而一对上时,那女子就开始一直跟着他了,口中只询问一句话:“你要不要买花?”
而程家少爷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还顾得上要花不要花,后退连连,一路狂奔,可不管他怎么跑,那人永远跟在他身后,捧着一束花,不远不近,不紧不慢。
梦见这个女子的不止程家少爷,还有另外四个与程家少爷交好的玩伴。且很不幸,那四个人,一个接一个,直至今日,正好四个,全部出事。而他们的死法也极其残忍,无一不是尸首分离,在尸首旁边,还有一束娇艳欲滴的花朵,花朵形状如人头骷髅,一串六个,而每死去一个人,那其中的一个骷髅形状就更为逼真,栩栩如生。
“我儿已经神志不清了,一开始他与我说起这个红衣女鬼之时,我还是不信的,可这几日,他日日醒来与我哭诉,谁谁谁已经死了,第几个就轮到他了,让我救救他,我派人去他所说的那几户人家家中一打听,果然与我儿说得死状一模一样,”程员外老泪纵横,哭诉道,“再一相问,那几人生前半个月也如我儿一般,梦见了那个红衣女鬼,道长,你说我儿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怎就撞上了这等恶鬼啊!道长,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
听到这,秦湘打住了他,“停停停,请等一下,我想知道你儿子又是怎么笃定今晚死的一定是他?”
闻言,程夫人掩面哭泣道:“两位道长,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罢,便走在了前面带路,秦湘和长锦对望了一眼,随后跟了进去。几人进到一间里屋,只见雕花床榻之上坐着一个年轻公子,本来俊朗的面相如今因为害怕而扭曲。他裹着被子,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看见有人进来,竟更是害怕得不停往被子里缩,“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要花,不要花,你拿走,你拿走,不要跟着我!!”
程夫人见状,心疼得直掉眼泪,走进去一边拿着手帕擦眼泪,一边将程鸿恩抱在怀里安慰:“儿啊,我的儿啊,别怕,别怕,腾岳之巅的道长来了,等道长给你驱了邪,你就会没事了,没事了,啊。”
程鸿恩此时哪里还听得进什么,早已情绪失控,神志不清,叫得撕心裂肺,“娘,娘,救救我,我看见头在飞,她的头,头断了,在飞,在飞!!在那里,在那里,我怎么甩都甩不掉!!救救我啊,娘,娘!!”
闻言,程夫人更加泣不成声,程员外到底还是一家之主,在三人之中还算镇定,他拿过一个桃木盒递给秦湘,长叹一声,悲戚道,“道长,你看看这个吧。”
秦湘接过来看了看,盒子上贴了张镇压符,但没什么用。她随手将符咒撕开,打开盒子,里面摆着的是一束花,状如风铃,可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什么风铃,绿色的根茎上吊着六个小小的人头骷髅,从下至上,其中的四个已经点亮,仿佛吸收了什么灵力精华似的,散发着幽幽的红光,而最上面的两个,还是一副枯萎的样子。
程员外道:“这花就是四天前出现在我儿床边的,其他死去的那四个孩子,我也派人前去看了,他们床前无一不例外,都有一束这样的花,只不过,第一个死去的那个孩子床前的花未曾点亮过,然后以此类推,第二个孩子面前的花亮了一个,第三个亮了两个,第四个亮了三个,而我到了我儿这,亮了四个,这不就代表着,我儿是第五个!道长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儿!”
闻言,秦湘心有所悟,她将那束花拿起,背上顿时一阵汗毛倒竖,一股极寒的阴气从那花身传到了她的手中。她愣了愣,手中聚集灵力,霎时之间,那四个亮起的人头骷髅口中却忽然爆发出了一串尖叫,然后传出了好几个男子的声音,无一不在叫着“不要不要!!”“不要杀我!!”“不是我!!”“放过我!!”
声音锐利凄惨,画面阴森可怖,程家几人顿时脸色煞白,害怕地全身发抖,而程鸿恩听见这个声音,更加是抖如筛糠,一个劲地往程夫人怀里钻。
秦湘又是一阵灵力祭出,手中无端起了一阵焰火,那尖叫着的声音在这烈火的焚烧之下渐渐平息下去,直至彻底消失。秦湘将那骷髅花递给长锦,“神君,你看看,这上面吸附着的好像是那四个人的魂灵。”
长锦接过,细细端详了一番,摇摇头,“不是,这只是一个投影翻版,倒映的只是他们死亡前的神情,真正实体估计还在别处。听他们刚才喊叫的声音,看来,他们与这女鬼倒像是相识的。”
秦湘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是那一句“不是我”,她皱了皱眉头,转头向程员外问道:“程员外,你可听见了,那红衣女鬼的行为极具针对性,所以你家公子可曾有得罪过什么人,亦或是有曾辜负过什么女子?然后害人致死?”
程员外一听,立即否认道:“不可能,我家鸿恩性子温和,在家中又极其孝顺听话,怎会与人结仇。”
而坐在床边抱着程鸿恩的程夫人亦是如此回答,“是啊,我家鸿恩生来良善,怎会害人,定是哪里搞错了。”
“可是,目前死的四个人,全部都与你家鸿恩有关,是你家鸿恩的玩伴,那女鬼何缘故,只缠上他们?而那几人死前又为何要说不是他?放过他?”
“这……”夫妻两对望一眼,嗫嚅半天,也回答不出所以然来,程夫人含着泪,喃喃道:“不会的,鸿恩明明在我们面前是一个很听话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害人呢,会不会,会不会是他被人要挟?”
秦湘叹了口气,直接道:“也许你家孩子只是在你们面前是这样的,在别人面前就不是这样的了,温和良善,孝顺听话,只不过是他想让你们看见的而已。”
听了秦湘的话,夫妻俩脸色苍白,如果这女鬼要真是程鸿恩造下的孽缘,那这一切都不好办了,没抓住女鬼,程鸿恩难逃一死,抓住了女鬼,杀人偿命,还是难逃一死。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长锦负手而立,一脸平淡。秦湘看着那面色如纸,沉默不语的程氏夫妇,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叹息道,“好了好了,现在说什么都还只是猜测,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你儿如今这个情况,也问不出什么,看今晚吧,一切等抓住那个女鬼之后再说,万一是我言错,你们的儿子真是温和良善的,那我定会行我之责,捉妖锄邪。”
程员外叹了一口气,道,“如此,就多谢道长了。”
“但是,”秦湘话锋一转,“如果你儿子真是因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被恶鬼缠身,那……”
程员外手指捏拳,打断秦湘,咬牙道:“我知道,腾岳之巅以善为本,只看本心,道长放心罢,如果,如果……鸿恩真是因为自己而造下此等孽缘,我定不会让道长为难,我程家百年家训,行善积德,尽忠尽孝,届时,我自会将他交予公堂处置。”
程夫人嘴角颤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她抱着程鸿恩,眼泪簌簌。
秦湘本来以为就从程家夫妇一口一个宝贝儿子,救救我儿的态度来看,这事如果要真和他儿扯上什么关系还挺棘手。结果倒是没想到程员外却是个心中有如此气节的人,愣了愣,朝他抱拳作了一揖,肃然道,“如此,那就请程员外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作者碎碎念:
这一章中出现的状若风铃的骷髅花一开始在作者心中就有了个大概的模样,但是总觉得还不大符合预期。
刚好那个时候无意之中看到了一种花叫做金鱼草,巧的是,金鱼草枯萎之后外形就像一个个的骷髅头,盛开时的美丽与枯萎后的恐怖形成了强烈反差,于是这个形象当即就被定下了哈哈哈哈
(再插句无关的题外话,金鱼草盛开的时候是真的非常非常漂亮,让人一眼惊艳~星星眼biubiubi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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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程府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