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煊虽然常年瘫痪卧床,较之常人显然瘦弱许多,可他四肢修长,皮肤白皙,再加上那样一张五官绝美的脸,真真称得上赏心悦目。
小月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啧啧称赞,难怪瑶姬那么迷恋他,这若是个健健康康、能跑能跳的,还不知得迷倒多少姑娘?
唉,可怜。
小月越发细心地帮他擦拭身子,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着,方才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发那样大的脾气?
小月仔细地回忆那本书。
那上面画了什么来着?
都怪孟子煊长得太好看了,自己当时光顾着偷看他的睡颜,甚至连封皮都没有仔细看一看。
似乎……好像是画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离得很近,像是在……在干什么来着?
小月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双修不都得两个人吗?稍稍挨得近一点,似乎也没什么。
孟子煊若是为了这个生气,那也实在是太小气了些。他难道以为我小月是要占他的便宜?
怎么可能?我小月会是那种人吗?
想想这些天来,他行动不便,不都是我小月伺候他拉屎撒尿的吗?那会儿虽然不像现在似的,拔光了他的衣服,可是,那些能看的、不能看的地儿,她也都一丝不落的全看过了。
他当时都不觉得害臊,一起看个书,倒害起臊来了?
可见不是因为这么个原因。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小月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她福至心灵一般跳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
小月看着他病歪歪、软塌塌的身体,一下子全明白了。
一定是因为那书里记载的术法实在太过高深,而他这么个病怏怏的破身子却修练不了。面对着旷世绝学,自己却不能修习,于是恼羞成怒……
啧啧啧,想不到孟子煊看着那么高冷,内心还挺自卑!
只是可惜了那本好书。
和孟子煊相处的这几天,小月算是见识到一个长期卧病的人,能有多么的喜怒无常!
从前,在她还是一只小小狐狸的时候,她的爷爷,因为中风,也是这样瘫痪在床。她隐约记得,爷爷在世的最后那几年里,屋子里每天都能听到他恶毒的咒骂声。养母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可爷爷还是嫌她照顾得不好。记忆中,爷爷似乎总是在生气,骂人,怨天怨地,搞得家无宁日,养母也总是在哭泣,抱怨,暗暗地咒他为什么还不死,要这样来折磨她。
当时,小月觉得爷爷虽则可怜,却也可恨。后来,爷爷死了。那会儿小月还太小,并不懂得死亡是什么,只觉得自打爷爷死后,家里的气氛似乎宽松了不少,养母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影。
眼前的孟子煊,当然也很可恨,三番两次的,将她打得吐血。可是,昨晚,当她看到他发病的样子时,却忽然有点理解他了。
一个人如果连动都不能动,事事都要依赖于别人,而且还要饱受病痛的折磨,这般身不由己,难免是会性格暴躁一点的。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拿她撒气啊!
亏得她这些天这么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弄得小丫鬟似的。他倒好,一点不知感恩,下手多狠啦,小月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被他打断了。
小月心里那个委屈呦,暗暗下定决心,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地原谅了他,不然他还以为我小月是个好欺负的,以后若是欺负成习惯了,那还了得!
觉得浑身都疼的小月,就这样在复杂的心绪中沉沉睡着了。
孟子煊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身边熟睡的小月。他的眼角不自觉有些湿润。
她没有走,真好!昨晚,他打伤她之后,真的害怕她就此一走了之。他并非是担心自己躺在这里没人管,而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过去总是很喜欢睡觉,因为只要一睡去,便如同死了一般,陷入到完全的无知无觉当中,也就不必再去面对那所厌恶的一切。
可是,自从认识了小月,他忽而发现,自己不再害怕醒来的那一刻。每当他睁开眼,都能看到她那双眸光闪闪、满怀期待的眼睛。而每一回他沉沉睡去时,也会在心里暗暗期待,期待醒来时还能再见到她。
她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不安分地抖动着,微翘的嘴唇不时咂摸几下,大约是又梦着什么好吃的了,甜甜的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只是平日里红扑扑的脸蛋,现下却有几分苍白。
孟子煊的心里又涌出了一些歉疚。
他伤她两回了。
难得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这份情义,他该如何报答?
汩汩灵力从孟子煊的体内流泄而出,顺着小月搭在他身上的手,注入到她四肢百骸。
小月在睡梦中,只觉得置身云端,周身被柔软的云层包裹着,在天空中飘来荡去,舒服极了。她一伸手,便抓住了一朵流云,塞进嘴角,甜甜的,软软的,真好吃!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将小月从睡梦中惊醒。眼前的流云都不见了,只看到孟子煊咳得发红的面颊。
小月腾一下蹦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扶着孟子煊坐起来,伸手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捋着。
低头一看,孟子煊的衣袖上,自己方才枕着的那块地方,已经濡湿了一大片。
小月很是不好意思,可是他更担心这个有洁癖的孟子煊,会吵着闹着要她帮他换衣赏。
毕竟就连他身上的这身衣裳,也是她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
当年自己一时兴起,跑到成衣铺子里买了一身男装,如今正好派上用场。虽然孟子煊身量高,她的衣裳给他穿,着实是太短了些。可有总比没有好,他若是再嫌三嫌四,那她也没有别的衣裳能给他换了。
孟子煊咳了好一阵才慢慢缓过来,脸上是病态的潮红,眼睛也红红的,似乎还含了些泪。看着小月,有些愧怍的样子,半晌,才抿了抿唇,道:“小月,昨晚,我很抱歉。你,身上还疼吗?”
他的声音沙哑,眼神却很诚挚。看来,是在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
可小月却不打算就这么原谅她。
她故意沉着个脸,背过身去,也不看他,坐在桌边沉默地喝茶。
要怎么样才能既给他个教训,又不至于撕破脸皮呢?
小月在心里琢磨着。
照目前的情形,走是不能够走的。且不说那一万年灵力的事,单是他这么个破身子,如果自己不管他,难道就任由他自生自灭了不成?
可是,若不教训,他那么个臭脾气,自己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不够他揍的。
真苦恼啊,自己总不能打回去吧!
况且,也打不过。
“你,是在生气吗?”孟子煊问。
很明显是的,小月不理他。
“你要我如何赔罪,才肯消消气”,孟子煊又问。
不知道,你自己想。小月继续保持沉默。
“不如,我再给你一万年灵力,行吗?”孟子煊道。
有这好事?
小月简直忍不住要答应他了。
可又一想,他的身子那样不好,要得多了,只怕对他也有损伤。罢了罢了,一万年的灵力,真是够够的了。再多要,她也于心不忍。
所以,她还是没吭声。
身后的孟子煊也沉默了!
屋里只有几只蚊子在嗡嗡地鸣叫,更显出空气中令人尴尬的寂静。
小月伸手拍掉了一只。
不行,这样僵下去可不行,小月想。
就快要到吃午饭的点了,她的肚子都有些饿了!
小月正琢磨着是不是先去做个饭,毕竟和人怄气这种事,还是很消耗体力的。
身后的孟子煊却忽然说话了。
他似乎是考虑了很久,眉心紧蹙着,脸色也有些发红。
“昨晚,那本书中所载之术,你若是想,我也……我也可以配合你。”
孟子煊似乎身子很不好,连说一句话,都喘得厉害。
小月瞄向他,发现他的脸实在是红得骇人,想是病得极重,于是叹了一口气,认命地道:“算了,我不生气了,你也不必勉强自己。”
孟子煊愕然看着她,见她表情恹恹,很是失望的样子。于是狠了狠心,咬咬牙道:“我不勉强,你来吧!”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小月倒是犹豫了起来。
那本书,想必孟子煊从前就读过的,故而他光是看了个封面,便知道了里头的内容。不过,他既读过,又不修炼,自然是有他不肯修炼的原因。如今为了配合自己,要他勉强修炼,会不会于他有所损害。修习这事,正如他说的,需得小心谨慎,若是不小心误入魔道,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于是小月劝他,“还是算了吧,你身子抱恙,我并不想令你为难。”
孟子煊被她这么一说,反倒大大的不好意思起来。他虽然常年卧病,然而那方面,却未必就不行。若是被小月误以为他……
孟子煊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目光诚挚地看着小月,“我不为难,只是需得劳累你帮一帮我。”
“果然不为难么?”小月问。
孟子煊红着脸道:“不为难。”
“不为难就好”,小月笑嘻嘻道,“你放心,我很靠谱的”。
既然是双修,他又不能动,那么她辛苦一点,帮一帮他,原也是应该的。
小月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他的指示,于是只好主动问他:“你准备好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孟子煊惶然道:“你来决定吧!”
小月急不可耐,“那就现在吧。”
孟子煊惊慌地抬头,便撞见了她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她就那么灼灼地看着他,显得十分热情而急切。
孟子煊也觉得心里有些燥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