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西门 第14章 真相

“既然姑娘有要事，那在下便不打扰二位了。”男子微微颔首。

林苡回以微笑，随着对方从身旁经过，目光不经意落在男子腰间那块碧绿麒麟玉佩上。

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子忽然稍稍回过头，视线相撞间，脚下却以迈出了房间。

随着房间只剩下两人，林苡也回过神向主人致歉，“这次是晚辈唐突了，只因有些事需亲口告知庄主，所以才斗胆闯入此地。”

既然百里长霖是真的在接见贵客，那么就说明他并非故意推辞不见，至少直觉告诉她，对方和余长珏不像是一伙的。

“无妨，你师父多日前便已经书信告知我，只是今日的确事出突然，我早已叮嘱管家将你们留下，何事如此急切，你且立即道来。”百里长霖伸手示意她坐下再说。

他曾经去过青山派探望老友，自然也曾见过林苡，对方的确是个练武奇才，所以他倒也不疑惑对方能偷偷在屋顶潜伏如此久。

江湖自有人才出，只是对方不像莽撞之辈，定是有什么急事才会如此行事。

林苡坐下后，想了想，还是试探性的开口，“晚辈只能说出我知道的，也许只是片面之词，一切还是需要百里庄主自行判断。”

“我听师父说过，庞门十三掌乃是百里庄主的独门绝技，不知世间可还有人会此掌法？”

闻言，百里长霖沉吟了会，神色逐渐认真，“你师父说的没错，庞门十三掌乃是我们百里家独门所创，除开我们百里家的人，旁人是万万不会其一，所以除开我之外，也就只有我的二弟会此武功，你为何有此一问？”

林苡微微蹙眉，逐渐对上他的视线，“昨夜我与师兄们受到袭击，此人用的正是庞门十三掌。”

如果这门武功没有泄露，那么这回的确还真让周征还猜对了。

“有此事？”百里长霖一掌轻拍着桌面，眉头逐渐紧锁，忽而才不解的问道：“庞门十三在我手中，是万万不可能泄露的，可是我二弟与青山派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劫杀你们？”

见他问到问题的关键，林苡也没有再说废话，反正今日她本就是冲着解决问题来的。

“此事要从半月前说起，我与师兄们奉家师之命运送贺礼前往碧影山庄，却不想在途中救下一名女子，追杀她的人看似山匪打扮，可行动却训练有素，并不似山匪做派，被我擒住后也第一时间选择自尽而亡，寻常山匪岂会有如此行径？”

“后经过我多方试探，那姑娘也道出了实情，原来她是前镇名镖局掌舵丁齐山独女丁盛雪，只因父亲惨遭海难，她与母亲也无故被人追杀，母亲不幸惨死在贼人手中，她则被二叔护着活了下来。”

听到她的话，百里长霖不由脸色一变，呼吸难掩激动，“丁齐山之女？她还活着？”

说罢，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只能深呼吸一口，眉头紧锁叹口气，“我与丁齐山也是多年老友，只是她女儿身子孱弱，不宜习武，寻常也不常出门，我也未曾见过他这女儿，丁齐山惨遭海难而亡我也心存百般疑惑，更是令人暗中探查，只是我派人去寻他妻女时，却只得到她母女俩已经死在山匪手中。”

说到这，他一掌用力拍在桌面，面上难掩愤怒，“丁齐山为人豪爽仗义，纵然行走江湖难免会有仇家，可也不至于满门被灭，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好好的一个多年老友，结果满门上下说没了就没了，他这一阵可谓夜不能寐，但也知道其中必定没有那么简单，丁齐山水性极好，便是遇到海难也不会出事。

只是哪怕他暗中撒下了所有人脉网，却依旧一无所获，仿佛一切都好像只是巧合。

“我与前辈一样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丁盛雪道出一件事。”

林苡意味深长看了他眼，“她与余长珏自幼青梅竹马，十六年那年便已定情，若真是如此，心上人才刚刚失踪，他便与其他女子定亲，可见此人必定不如表面那般忠厚老实。”

“所以丁姑娘便猜测父母遇害一事，是否会是余长珏所为，这样便能顺利成为镇名镖局的掌舵，还能顺理成章成为碧影山庄的乘龙快婿。”

“我本也是揣测，只是一路上的确遇到许多袭击，皆是冲着丁姑娘而来，就连飞鹰派掌门赵无海也率领门下弟子偷袭我等，我们将赵无海擒获后，谁知没几日就传来了飞鹰派满门被灭一事，昨夜赵无海也被人灭口，将我引开之人所使便是庞门十三掌。”

她这一番话令百里长霖久久不能回神，像是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可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青山派是最不可能介入武林风波，不然也不会归隐如此多年，林苡也不可能编造这些来挑拨离间，那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神色愈发凝重，“我与丁齐山时常有往来，和余长珏也见过，丁齐山时常与我夸赞这个弟子如何聪慧大义，就在两个月前，我女儿在去探望外祖母途中遇到仇家袭击，多亏余长珏恰好押镖路过，顺手救了我女儿，谁料我这个女儿从此对他是一见倾心。”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丁齐山遇害后，镇名镖局还有许多生意往来，不可一日无主，余长珏为人品行武功皆是人人夸赞，自然无人反对，加上没多久他忽然上门提亲，我虽认为他师父刚死，他就与人结亲难免不妥，可耐不住女儿一意孤行，我便只能成全他们。”

“可谁知他居然是个负心薄情之徒！”

百里长霖五指收拢，握紧拳头砸在桌面，“丁盛雪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会拿名节出来开玩笑，不曾想我百里长霖混迹江湖一辈子，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倘若真是他杀了丁齐山夫妇，我必须将他带到丁齐山墓前手刃此人！”

一开始他也觉得余长珏为人正直稳妥，是个不错的孩子，虽然这时候结亲难免不妥，但他倒也没有想太多，谁知居然险些将女儿推入火坑！

见他怒不可遏，林苡只能冷静分析起来，“前辈且仔细想想，余长珏纵然接任了镇名镖局，可到底根基尚浅，他如何驱使赵无海替他做事？更何况我们刚到金陵城，就在香满楼被人下毒，此人的眼线必定遍布金陵城，余长珏想必还没有这个能耐。”

听到他的话，百里长霖也逐渐冷静下来，余长珏必定没有这个能耐，可如果是二弟……

可是二弟为何要与余长珏勾结，这些年他已经将碧影山庄里里外外都交给对方打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且二弟将飞鹰派灭门，这么大的动作自己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仿佛想到什么，他不由闭上了眼，“丁盛雪如今身在何处？”

倘若丁齐山真是二弟所杀，那么便是他们碧影山庄欠了丁家满门，这辈子恐怕也偿还不清。

“未免遭人袭击，我已经让师兄带她去了苍穹派所住客栈，想必背后的人也会忌惮一二。”林苡严肃的道：“晚辈认为，此事如果能私下解决自然最好不过，也免得影响碧影山庄声誉。”

“声誉……”百里长霖苦笑一声，眼角泛红，“声誉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丁家满门惨死的真相，难道就要因为我碧影山庄的声誉从此长埋不成？丁盛雪一个姑娘家家千里迢迢来到这，所求的不就是一个公道，本就是我识人不清酿下的错，此番也好……”

“趁着天下英雄都在，我便亲自还丁家一个公道，若是长恒也参与其中，我必定也会让丁家丫头亲自手刃他，替他父母昭雪！”

见他神色坚决，语气不容置喙，林苡倒不知道说什么，这个百里庄主的确正直无私，这下就连自己的脸面也不顾了，难怪掌门那老头如此看重两人关系，还不惜亲自雕了个木雕让她们送过来。

“可百里姑娘怎么办？”她忽然想起什么。

百里长霖叹口气，“月儿从小性子执拗，我便是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相信，只愿经过此事，她能懂事一些，我已经老了……又还能护她多久。”

林苡没有再说话，任何人都敌不过英雄迟暮，如果自身不够强大，迟早也会被这人心叵测的江湖给活吞了，身在江湖中谁又能独善其身。

“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月儿母亲早逝，自幼我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她不爱习武，我便也未曾强求，只觉得今后给她寻个稳妥的夫婿，能够护她一辈子，如今看来……”他布满皱褶的面上露出一丝自嘲。

林苡淡淡道：“我青山派虽然简陋，但也可以护百里姑娘一世无忧。”

百里长霖怔了怔，颇有些复杂的望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明明和女儿一般的年纪，眼前人却如此稳重，甚至可以独当一面，一点也不像她的师父，从来不爱多管闲事。

“谢谢，你师父能有你这个弟子，是他的福气……”他难掩感慨。

林苡望了眼门口的方向，“我刚刚见前辈对那人如此礼待有加，不知此人是何身份？”

百里长霖如果想要青阴剑，早些年就去争武林盟主之位了，不会等到现在老了才动手，可现在却愿意为了那个男子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中，可见对方必定不是普通人。

“这个你无需知道，免得惹祸上身。”百里长霖闭口不谈，忽然抬头长叹一声，“也许你师父是对的……”

外人只道对方懦弱，如今看来，青山派归隐这才是明智之举，不像他们如今想脱身也没有了机会。

林苡大概明白对方所指何事，她也知道当年老头决定退出江湖一定是有原因，但老头肯定是不甘心的，不然也不会时隔多年让她下山夺回青阴剑。

只是百里长霖好像还不知道她要夺武林盟主之位的事，那她自然也没必要说出来，如果对方也想要青阴剑，她们注定会在七星山碰见。

世间哪有绝对的立场，纵然一代武林泰斗也有无可奈何。

“外头终究不安全，我现在去和你接回丁姑娘，免得又出现什么意外，届时让我如何对得起她父母！”百里长霖忽然刻不容缓站起身。

林苡点点头，也没有多话，她也不放心让丁盛雪远离自己的视线，只是她不可能带着对方一起强闯碧影山庄，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只是刚出了房间，外面就突然迎来一道人影，看见有客人，来人立马点头示意，“我与月儿刚祭祖回来，听管家说府里有客人，大哥，这位是？”

百里长霖看了眼携手并进多年的弟弟，终究还是面不改色的介绍起来，“此乃青山派高徒，我曾经与你提过的，这次也是特意来给我们碧影山庄贺喜的。”

百里长恒穿着一件暗灰色长袍，面容温文儒雅，看上去文质彬彬，此时也客气的打招呼，“青山派久不露面，还是大哥有面子。”

林苡看了眼他竖起的衣领，大热天衣领竖的这么高，怕不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久闻二庄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拱手示意。

百里长恒摆摆手，“我能有什么大名，世侄真会说笑，对了，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