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是……剑神,便好了。
——相欲眠
“一山一书二谷三楼四派。”
李殊笑吟吟道。
“山是九疑。出过三任剑神,现今嘛……”他摸了摸下巴,遗憾道,“封山了。”
“为何?”她听得入神,不禁追问道。
“三四百多年前的事了,谁也不知道。”
李殊挑了挑眉,不甚怀念道:“书是兑泽书院,大先生姓湛,山长们多了去了,懒得讲。”
“他很厉害吗?”
他漫不经心道:“厉害呗,不然怎么教弟子。”
“二谷为药神谷与老人谷。”
“药神谷救人,老人谷护人。”
“三楼呢?”她沉吟道,“有极意楼吗?”
“当然有,三楼榜首极意楼。”
“钟离楼主,晓天下事天下人,拥天下宝天下意。”李殊微微一笑,带出点尖锐的牙。
“还有两楼。”
“金乌楼与阿含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随意道,“碰上哪一个可都不是好事。”
“为什么?”
“唔……一个要色,一个要命呐。”
“哦。”宋成蹊抬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四派为风雨山庄,灵心客栈,湷元派,还有……”
“剑神玉鉴负雪的,天鹤宫。”
“一个女人?”
她微微扬首,惊疑问道。
“对,一个女人。”青年托着腮,看着火光中炙烤的兔子,心不在焉念道。
“一个三绝的女人。”
“她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也是天下第一的美人。”他啃了一口泛着油光的兔肉,这才接上前半句话,“还是一个有着天下第一的奇思,喜吃仙鹤的美人。”
“那……”未等她讲完,林间打斗声突起,她警觉地抱刀起身,连声催促青年,“快走!有人在打斗!”
李殊轻轻一笑:“知道了。”
他用脚碾碎火堆,面带可惜地丢下手中兔腿,借着月光稀稀落落的残影,跟着少女滑进了林内。
还未走片刻,宋成蹊咬紧牙关,慢慢后退,微转头颅悄声询问:“你的武功怎么样?”
李殊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就在这时,那人已悄然逼近他们。
来人是位手持长刀的褐衣怪汉,脸上的轻蔑与冷漠此刻犹如冬夜之霜。
这怪汉啐了口唾沫,反手把血刀扛在背上:“奶奶个腿的,怎么还没杀完。”
被他眼中精光所摄,宋成蹊又退了半步。
李殊扶住她的背:“不过……我轻功倒是不错。”
他瞳孔漆黑,弦月眉露出一点玩味。
“阁下可是想杀我们灭口?”李殊前进一步护住宋成蹊,欲出飞箭已悄然藏于袖间。
“别废话那么多,烦得很。”
怪汉挥刀向两人劈来,刀法异常凶猛凌厉,仿佛要将两人劈成两半。
一刀下去,却扑了个空,他收了轻视,没恼怒反而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看着接下他这一刀的女娃,又翻掌探去。
宋成蹊牙关出血,大喝李殊:“快走!”
她翻身又起,再度挡下了怪汉的一刀。
李殊见状并未离去,而是身形一闪,翩然跃上树梢,从四面八方射出飞箭,无数方位传来他的声音:“你敌不过他,我且帮你拖住。你先走!”
然而,怪汉却并没有被李殊的飞箭所吓倒。
他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奶娃能做什么?”话未尽,又下一刀,此刀极为凶猛,只取喉咙。
电光火石之间,宋成蹊没有能够挡住他的攻击,只是当啷一声,让刀势偏离三寸。
宋成蹊瞬息退步,捂住潺潺流血的脖颈,凝神望他被四面八方飞箭抵挡的身法。
宋成蹊步子微屈,双手紧握刀柄,不住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恍然间,刀势忽然消失,刀光忽然停顿,她眼里仿佛有火在燃烧,又仿佛寒冰在凝结。
此刻就是时机!宋成蹊突然发难,身形一闪,一刀接一刀劈向怪汉的脖颈。
她的刀虽仍在手里,可是所有的变化已到了穷尽。
已使尽了她的十四刀。
怪汉惊诧万分,又有一个声音带着森森寒镖破空传来。
“江湖规矩,遇林莫入。你这前辈难道不知吗?”
云破月现,一道寒光突然破空而来,直接射中了怪汉的咽喉。
怪汉瞪大了眼睛望着喉口,那里直直插着一支冷冽如雪、洁白似月的飞镖。
他骇然惊色泣血道:“雪月镖?你是谁??”
李殊人未落地,衣袖已然翩飞而下:“死人还有这么多问题?谁叫你一开始就想杀人灭口,”
“偏生还小瞧了我们,尤其是这个姑娘啊。”
他缓步走到宋成蹊身边,从怀里掏出半卷纱布,慢慢悠悠地缠稳在她的污血脖颈上:“镖上可是有剧毒的。”
他扶住面色苍白的宋成蹊,将其轻揽于背上:“后会无期了前辈!”
他轻点树梢,飞身出林,不再去理会还有不到一刻钟就会丧命的怪汉。
夜色愈浓,露水如珠。
宋成蹊已然脱力,内气紊乱之中,她睁着朦胧的眼:“他死了?”
“死了。”
李殊凝神奔走:“多亏了你拖住他。”
“你且调息,我送你去医馆。”
宋成蹊却握紧了手中的刀,抽刀直架李殊的脖颈,颤声问道:“他死之前是中了你的毒镖?”
李殊迎着冰冷的刀锋前行,身法毫无凝滞:“是。”
“他问了你,你是谁。”
宋成蹊汗湿的头发下咬着一口血腥:“你是谁?”
李殊面上竟露出一点少年人的轻佻:“李殊。”
“不过勉强在江湖排个二流。”
“我知道你是李殊。”宋成蹊长眉下清寒双眸直盯李殊,“就算你只是看上了我的兔子。我也相信无利不早起,而你偏偏你是个厉害人物。”
李殊心中微微一动,却不回她的疑惑,反而道:“我觉着你倒是很适合武林。”
宋成蹊暗下心惊,此人轻功如此了得,一路不见调息敛气,沉稳非凡,她虚虚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没有半分颤动,她欲开口,李殊打断了他的话。
“我认识你的刀。”
“我的刀?”
李殊却停下步伐:“医馆到了。”
他冲她微微一笑:“先处理好伤口。”
不到一刻钟的路程却让宋成蹊出了一身冷汗,生怕李殊别有身份目的,会在某个转角或僻静之地将她就地解决。
待得终于抵达医馆,宋成蹊才略略放下心来。
她望向此处,这里地势偏僻,周围只零零散散开了几家店,现在只有医馆前几盏微弱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
待医馆哑女把她接进医馆后,她回头却瞥见李殊正倚在门外,手持不知道哪里掏出的折扇,他瞧见她的目光,又轻轻微笑了一声。
宋成蹊瞳孔微微扩大,好奇怪的人……
宋成蹊安静地凝视替她包扎的哑女,神思飞扬。
刀?
“归宿。”
“是归宿。”
那人云裘一袖,将手上流光递予她。
她呆愣愣地看着他,接下了刀。
“今日你父母救我危难,我无所为报。”他飞雪一样寒冷的双眼直视着他,“只能予你一刀一谱。”
“还望阁下收我绵薄谢礼。”
从那天起,宋成蹊有了一把刀。
刀铭,归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