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溪出了殿门,便径直往宫外走,像是生怕李政会反悔。有了大学里踩点上课的经验,所以她走路极快,小容子连走带小跑才没将人跟丢。
直到下了汉白玉长梯,迎面撞见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她才不由得就停下脚步。
女子正值花信年华,样子又生的极美,肌肤似玉,双眸剪水,面容精致美艳,却不带丝毫地攻击性,体态轻盈,走起路来婀娜生姿,纵使同样身为女子,言溪的视线也不经意间定在了她身上。
言溪问小容子:“那女子是谁?”
“回夫人,那是安太妃。”
听罢,言溪有些惊讶,可也觉得意料之中。
说起安太妃,她多少知道一些。
安太妃本名叫夏之安,是风莱国出了名的美人。先帝在世时就十分宠爱于她,听闻生命垂危之际,也还记得叮嘱李政莫要为难她。所以,多年来,即便安太妃无子嗣,在这后宫内依旧有让人不敢冒犯的地位。
只是好景不长,安太妃命运多舛,就在顾容卿起兵造反的前夜,不知为何,她也在皇陵前被李政赐了毒酒,香消玉殒。
在言溪的记忆里,除了李政外,安太妃几乎与几个男主没有交集。何况,安太妃为人淡薄,很少去争那些浮名庸利,所以于剧情而言,也并没有起到推动的作用。但不知为何,不管是在哪个男主的剧情线上,安太妃都难逃一死。
从前,言溪将这一切都归咎到策划的嫉妒心作祟上,如今见了真人,她更加确信了心中所想。
反正这游戏在细节上就经常令人失望,就算策划在剧情里夹点私心,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
言溪暗自唏嘘一阵,便收回视线,继续往宫门走去。
离开皇宫,言溪并没有直接回丞相府,而是拐个弯回了墨闲斋。
这段时间她不在,又有数十名玩家相继登陆游戏。言溪草草扫了眼名单后,就径直走到最后一个书架前,翻出了她藏在此处的攻略。
墨闲斋虽表面上是间简单的书肆,但因为关系到出入游戏的通道,所以它又有些特别的地方。
当书肆主人也就是言溪主动敞开书肆大门时,这间书肆才算是正常营业,那些游戏NPC才可以进到书肆。反之,若是书肆大门是关着的情况,除了玩家,其他人是一概没办法进入的。
所以说,这书肆其实算得上是言溪的安全屋。
成亲前,出于谨慎考虑,她选择将这本攻略留下。但现在,为了能多活些日子,她也不得不把攻略捎上。
将攻略揣到怀里后,言溪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又转身翻出油纸伞,这才关上书肆门离开。
这次,她依旧没有回丞相府。
片片乌云积压在头顶,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好似下一刻,这地上的人只要稍稍伸出手,便能触碰到它。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雷鸣,夹杂着秋天的凉爽,大雨倾盆而下。
街上行人乱了步伐,匆忙四处躲窜起来。有些小摊主来不及收拾摊位,狠狠咒骂一句后,只能扔下摊子也躲到屋檐下。
言溪躲在石像后,收拢了摇摇欲坠的伞,避开将士的视线,远远朝神坛那里望。
待看清时,心也如同这场秋雨一样,浸得凉透。
这么大块石头,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等再赶回丞相府,天色已全黑。府中小厮熄了路两旁的灯火,此时正漆黑一片。顾容卿也没给她配个丫鬟,她只能独自一人,一脚深一脚浅地摸黑回到合景院。
在雨里走了趟,她整个人被淋透,像个落汤鸡,极其狼狈。言溪却顾不得这些,一进屋子便把精心护着的攻略好生藏了起来。
这时,又是一道惊雷响起,向来胆大的言溪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屋外大雨磅礴,时不时还会闪过一道雷电,她看着看着,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片刻后,她急忙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行,这样做她会死得很惨的......
夜色深沉,顾容卿合上书,正准备灭灯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林鸿在外头喊:“丞相,夫人有事求见。”
“让她明日再来!”
屋外先是一片寂静,片刻后,林鸿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人说是很重要的事,等不到明日。”
犹豫半晌,终于,顾容卿极不耐烦地打开门。
他一眼便见到缩着膀子候在门前的言溪。
“大人,晚上好。”言溪朝他咧了个笑脸。
还没等顾容卿发话,言溪就要往里走,顾容卿眸子微沉,立马将人拦住:“有什么事就在外面说。”
“大人,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今晚风大,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大人您的身体。”
她说的没错,今晚确实风大。门才开这么会儿,顾容卿的身子就已经冷了半截。
无奈,顾容卿只好由她去。
林鸿正也准备跟在二人身后,哪知言溪刚踏进去,就立刻关上门,顺带把他也关在了门外。
不知为何,顾容卿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关门做什么?”
“嗯?哦,这雨不仅大还飘得远,打湿大人的屋子就不好了。”言溪一脸平静地坐到桌前,替自己倒了杯热茶,一口饮下茶水后,立马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暖和起来。
顾容卿找了离她最远的地处坐下,嫌弃地瞟了她几眼:“说,有什么事!”
言溪才想起正事,她立刻坐正,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来向大人坦白今日在皇宫里的事。”
接着,也不管顾容卿反应如何,言溪便开始将白日里的事事无巨细全盘托出,当然,从皇宫出来后的事,她则是一笔带过。
望着眼前不仅自说自话,还时不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的女子,顾容卿的眼角狠狠抽了几下。
“你要说的重要事就是这些?”顾容卿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我看你是在找死!”
见状,原本还十分亢奋的言溪先是一愣,然后垂着脑袋不再吭声。
屋子里静默了好半晌,终于,她才颤颤抬起头,明眸中尽是一片恳求。
“大人,我错了。其实,我来不是为了这些......大人,我从小怕打雷。”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顾容卿一怔,心头的火气蓦然间消去一半。
“大人,我今晚能谁在这儿吗?明天天一亮,我保证离开!”
顾容卿收回视线:“不行。”
“我可以不用睡床的!我打地铺,不对,我连被子都不要,就在这儿趴上一晚就好!”言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小声恳求道,“行吗?大人,就这一晚。”
“不行......”
“大人,求您了。”
“......”
半晌,顾容卿还是不作声,言溪只好耸拉着脑袋起身,磨磨蹭蹭往门口走。手刚碰到门闩时,突然身后传来声音。
“就趴在桌子上睡,敢靠近本相分毫,决不轻饶!”
言溪立马转身,满面欢喜地望过去:“多谢大人!”
“哼!”顾容卿懒得理会,一甩衣袖,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里屋。
熄灯后,顾容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从来不是什么会心软的人,但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人一脸丧气的模样时,他心里竟也跟着烦闷起来。
他想,一定是那个女人哭的样子太丑,所以他才看不下去的。
嗯,一定是这样!
留下言溪,是顾容卿做出的第一个令自己都惊讶的决定。即便很快,他就为了这个愚蠢的决定而后悔不已。
刚到子时。
“大人,您睡了吗?您冷吗?我好冷啊,我能不能拿床被子盖着?”
“不行!”
“哦......”
到了丑时。
“大人,您睡了吗?越来越冷了,我真不能拿床被子吗?”
“......自己拿!”
“好!谢大人!”
一到寅时。
“大人,您饿吗?我忘记吃晚饭了,好饿啊。我去弄点饭菜来,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
“大人?您睡了吗?”
“你再敢啰嗦一句,本相就将你扔出去!”
“啊?不说了,不说了。大人您快睡。”
本以为终于可以消停,哪知,到了卯时,那道声音又响起来。
“大人?算了,我自己喝吧。”
接着,是一阵茶香缓缓飘进来。
然后,潺潺地流水声响起。
最后,咕噜一声,茶水进了那人的肚子。
顾容卿扶着额头,一把拉过被子,将整个人都盖在里面。只是,不过片刻,他又猛地将被子掀开。
唉,他想起夜了......
终于熬到天亮,顾容卿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刚走出里屋,视线就落到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言溪身上。
沉默半晌后,他一巴掌直接扣向那人后脑勺。
“啊!”言溪被这一巴掌打醒,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又朝四处张望一番后,这才摸着脑袋埋怨道,“大人,您打我做什么?”
顾容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本相要上朝了。”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大人好走。”言溪揉着脑袋就往门口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提着后领,直接又给拎了回去。
顾容卿垂着眸子望她:“好走什么?替本相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