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溪收拾好床铺出来时,顾容卿正在专心读书。
她虽不爱读书,也不是读书那块料,但对于努力学习和功课好的人,打心里都会产生一丝好感,就连在刚进入游戏时,言溪一眼相中的攻略目标也是那个状元郎。
对她的这个特殊偏好,言溪一直自命名为“文学情结”。
当下言溪就决定不再打扰顾容卿,还特地压低声音向他告辞。顾容卿的视线没从书卷上挪开,却缓缓出声:“坐下,伺候本相吃完饭再走。”
言溪从来不喜欢假推辞,一听这话就立马应下,欢欢喜喜坐到顾容卿对面去。她双手捧脸盯着顾容卿看,方才那些不满通通烟消云散了去。
大人就是嘴硬,明明就是故意留我吃饭。言溪在心里悄悄这样想着。毕竟,她可从未听说顾容卿吃饭还得人伺候的。
不及一刻钟,林鸿就领着人端了饭菜过来,摆满了整张桌子,放眼望去,琳琅满目。言溪本还不饿,结果看到这样的场面,肚子里的馋虫不免也被勾了起来。
据林鸿所说,这些菜都是寨子里的厨娘做的,味道自然不及相府里的食物,但至少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烹制,安全绝对有保障。
端上饭菜后,林鸿等人也立马退下。
言溪迫不及待地动了筷子,结果才刚碰到菜,就听见对面那人轻咳一声。顾容卿放下书,定定地看着她。言溪不得不又收回筷子,转而起身,堆起笑脸,殷勤地替顾容卿夹起菜。
好在顾容卿这次还挺厚道,很快就放过了她。言溪咬着鸡腿,瞧了眼自己碗里满当当的肉片,又瞅向只顾吃青菜的顾容卿,顿时吃的有些不安心,于是又给他夹了几块肉:“大人,您别挑食啊,这肉还挺好吃的。”
顾容卿不作声,却还是把那几块肉挑开到一边。
言溪索性也懒得管,只当看不见,埋头自己继续吃。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抬起头:“大人。”
“食不言,寝不语。”
听罢,她只好再低下头。只是没过多久,她再次抬起头来:“大人,我只是.......好困......”
话未说完,言溪便一头栽倒在桌上。
顾容卿放下筷子,悠然地擦干净嘴,这才唤林鸿进来。
“吩咐下去,收拾好即刻下山。”
***
言溪是在一阵拌嘴声中迷迷糊糊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两道声音的主人红着脖子在争功劳。她扫了眼四周,才发现他们三人是窝在马车里。
“都是一家人了,你们这么见外干什么。”言溪见这二人丝毫没发现自己醒来,便主动提醒了一声。
柳柯繁瞪过来:“谁跟这个臭婆娘是一家人了!”
“好像我稀罕似的!”杜思烟亦不甘示弱。她白了眼柳柯繁,才看向言溪,“你可算醒了,正好来评评理,这次剿灭山贼,是不是我功劳最大?”
言溪听了,立即把被绑起来的手腕凑过去:“评理可以,先把我松开。”
“那不行,顾容卿威胁说不把你带回去,他就要掀了我柳府。”柳柯繁急忙摇头道。虽然他不惧怕顾容卿,但若是闹到家里那个老头面前去,被骂一顿是小事,杜思烟又能借机在他头上踩一脚,那才是不能忍的。
杜思烟也是拒绝:“我也觉得你还是回洛阳比较安全。况且,我可没答应要帮你第二次。”
“不会的!我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同样的错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你何苦呢?顾容卿让我们带你回去,不正是担心你安危,你再追上去也是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杜思烟摸了摸言溪的脑袋,突地嫣然一笑,“比起这个,倒不如先跟我讲讲,你和那顾容卿莫非还藏有一段绝美的爱情故事?”
杜思烟说这话,并非心血来潮。
对于言溪怎么变成奸臣夫人,她可是一直很好奇的。况且就在昨夜,顾容卿突然来拜访,并让他们带言溪回洛阳时,杜思烟再次刷新认知。
原来乙女游戏中的大反派,竟然也不只是一心搞破坏的工具人。自此,她更加认定言溪和顾容卿之间,一定还发生了狠多有趣的事。
即便是在游戏世界,她的八卦之心依旧炽热无比。
杜思烟这几句话倒是提点了言溪,她脑子里一转悠后,神色立马变得哀切。
她盯着杜思烟,眼眸中满是深情:“你想听故事,等我回洛阳,连续给你讲个几天几夜也不在话下。但是,现在你先放了我,好不好?你说顾容卿担心我安危,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他吗?”
言溪的眼眶蓦然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换位思考一下。你会不会对他见死不救?”言溪指着一旁的柳柯繁,继续往下说,“若换成柳公子,你会在后面躲起来,然后眼睁睁地看他陷入险境吗?若是你明知如何能助他脱困,你会因为死过一次,就能对这些视而不见吗?”
对于言溪的一通追问,杜思烟脱口而出:“当然不会!谁敢动他试试,姑奶奶豁出这条命也要把那个人撕碎!”
当然要撕碎了那人!
柳柯繁死了,她杜思烟不就直接游戏结束了!
坐在旁边的柳柯繁本还一脸茫然,正苦恼于听不懂这二人说的话,结果就听到杜思烟这番“真情告白”,他刷地面色通红。原来,这婆娘对他竟如此上心,甚至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虽然做法粗暴了些,但看在你对本公子的一片真......咦......”柳柯繁话没说完,就被杜思烟对准后颈拍了一掌,立刻晕了过去。
杜思烟将言溪松开,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别误会,我可不是被你感动了,不过是想听点八卦而已。”
“好!等我回来,想听什么都告诉你。”言溪爽快应下。
她急忙叫外面人停下,又向杜思烟讨要了一匹快马,骑上马,便朝着冯翊郡飞奔而去。
杜思烟笑着摇摇头,直到言溪身影远去,她才重新登上马车。刚进去,便一眼看到歪倒在马车里的柳柯繁,她轻啧出声,嫌弃地将人踹到一边去:“晕就晕,还像具死尸一样,我当初怎么就偏偏看上这种人?”
***
从山寨出发到冯翊郡,差不多要花上两日路程。但这一路上,顾容卿等人急着赶路,结果倒是提前了半日就抵达冯翊郡。
这日没什么重要事,顾容卿本可以早点休息,但不知为何,这一路奔波下来,他竟没有半点疲惫,只是单纯地觉得有些烦闷。晚饭也才吃几口,他就放下筷子,命人撤走。
林鸿看了眼几乎没动过的饭菜,面露忧色:“顾相,自夫人离开后,您每日就只吃这么点,长久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听到这话,顾容卿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你胡说什么!跟她有何关系,本相只是累了。”
林鸿自然是不信这话的。
要知道,这几日下来,他亲眼所见,顾相睡得比谁都晚,起得却又比谁都早。这哪里是奔波劳累,分明是夜不能寐才对。若要说起缘由,林鸿思来想去,也只能与夫人挂上关系。
当然,这话他万万是不能贸然说出口的。
“是属下多嘴。顾相若是感觉劳累,今日就早些睡下吧。属下会守在门前,不让任何人扰了您的休息。”
顾容卿不作声,待林鸿退出去后,他果真熄了灯,早早就爬上床。即便睡不着,他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
天亮,待天一亮,他就去郡守府找司马佑商谈正事。
只是,顾容卿打错了算盘。这夜不仅过得十分漫长,还一直雷电交加,然后落下倾盆大雨。
他闭着眼躺在床上,听着屋外大雨滂沱,刚安稳些的心又提了起来。
按路程算,那女人应该已经回到洛阳了吧?
她这么害怕打雷,这会儿是不是正躲在被窝里发抖?
好在合景院还有真儿陪着她......
想到这儿,顾容卿突地睁眼坐起。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他沉默片刻,然后狠狠地冲自己脑门拍了一掌。
“我真是魔怔了......”
正此时,客栈的门也被人猛地拍开。店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见来人越过自己径直上二楼。他呆愣片刻,才想起追上去。
“夫人?”
盯着突然出现的言溪,除了惊讶外,再无任何词能形容林鸿此时的心情了。
“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识相的就赶紧给我让开。”言溪的神情和语气都是冷冰冰的,就如同淋在她身上的秋雨。
林鸿想也不想,立即给她让路,顺带还将店小二及时拦住。
言溪略微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但却不多作停留,便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就连门都是林鸿在外面给她带上的。
另一边,顾容卿坐起后就没再躺下,结果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他正要下床,却恰好看到有人推门而入,然后朝他走来。屋子里没有点灯,他看不清来人面容,却能听到水滴落在地的滴答声。
竟然连林鸿都没能拦住他,莫非是民间怪谈中的水鬼......
顾容卿正要悄悄往后挪,哪知他这一动,那道黑影竟然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大人。”
一道清脆却又有点娇媚的声音传进他耳里,如此熟悉,好像一下子就将他空荡荡的心给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