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别的女子逛街都有人陪同,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我就不开心了。”
好端端地,言溪昨夜说的话又在顾容卿脑海里窜了出来,而且怎么也挥之不去。他愈是逼自己不去想,脑子里言溪那张写满委屈的脸就变得愈加清晰。
仔细想来,言溪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在说自己亏欠了她。越想,顾容卿心里就越加不快。明明自己就从未允诺过她什么,这次出门能捎上她也已是最大的忍让了,她还哪里来的这么多不满?
今日也是,都不吱一声,言溪就竟然在他前头出了客栈,这根本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顾容卿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幽深的墨瞳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言溪那女人,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顾相?”司马佑试着叫了声。
半晌,依旧无人应声。
只见顾容卿瞪着地面一声不吭,看那神情,只怕是要给地面穿个孔才肯罢休。循顾容卿的视线看过去,司马佑也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轻咳一声,加大嗓音,又再唤了声。
这次,顾容卿终于动弹了下。司马佑见状,又再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今早收到消息,在西北方向五十里地外发现匈奴人踪迹,那里很有可能就是须卜留的营帐。我有意派人伺机潜入,想问问,顾相可有什么高见?”
顾容卿瞥过来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本相又不会打仗,何来什么高见,将军自行决定便可。不过,本相还是要提醒将军一句,我们来冯翊郡已有好几日,至今都毫无进展,本相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可耗的。若是再这样下去,本相过几日便要启程回洛阳。”
司马佑有些无奈,若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可是顾容卿自己提议要来的,如今来了不仅不出力,反而一副自己时间被耽搁的样子,这是什么道理?
“此事关系到匈奴公主和被掳走百姓的安危,我不得不谨慎,还望顾相多加体谅。”
“哼,即便本相体谅将军,这么久了,洛阳那边也需一个答复吧。皇上对将军赋予厚望,将军切莫寒了皇上的心才好。”说完,顾容卿看都懒得看司马佑一眼,便起身拂袖而去。
只是,待顾容卿走到府门口时,发现司马佑竟也追了上来。本以为他是为了方才之事,顾容卿暗自冷笑一声,且等着看司马佑要做什么。
“顾相,三番思虑后,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告知你一声。”司马佑神情严肃道,“是关于夫人的。”
司马佑将昨日见言溪之事一五一十道出,听完,顾容卿的脸色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天空,阴沉的可怕。他是怎么也没料到,言溪竟然已经如此胆大妄为,而且,这一切还都瞒着他。
顾容卿冷着脸上了马车,又命林鸿以最快速度回到客栈。
一到客栈,他便立刻冲到言溪门前,甚至没来得及敲门,他便闯了进去。只是,屋子里却是空无一人。
林鸿唤来店小二,他们才得知言溪今日申时曾回来过一趟,还抱着许多药包,但没过多久便再次离开客栈,至今未归。听到这里,顾容卿便开始搜查屋内,终于在床脚处发现一摞药包。
林鸿闻过后,皱眉道:“顾相,这些几乎都是用来弄晕人和麻痹人行动的药,并且看这痕迹,应该被取用了不少。”
言溪不会武功,起初总爱在身上挎个小包,里面装的都是她用来防身的玩意,但由于成亲那日的事,顾容卿便禁止她携带那些东西,而她也算听话。
如今她竟敢违背顾容卿的禁令,不用多想,顾容卿也知道言溪打算做什么。
“立即派人封锁城门,挨家挨户搜,一定要把夫人找出来!”
“是!”
林鸿得令立马冲了出去,空荡荡地屋子内,唯剩下顾容卿怔怔地盯着那堆药包。距那日以来,已经过去七年,没想到他竟再次感觉到了害怕。
须卜留这人,可要比他还心狠手辣上百倍......
***
入夜,万籁俱寂的冯翊郡街头,就连一个摆摊的都见不到。也就偶尔窜出一两只野猫,给这深夜又徒增了几分阴森。
言溪沿途踩着屋子里透出的微亮,穿过街头,径直往城西而去。直到走到那条幽暗的小巷子前,她才放慢了脚步。听人说,好几个女子便是在这条巷子里被掳走。
明明是案件事发地,巷子四周竟然连个将士都没有,虽然为言溪提供了便利,但她还是不得不吐槽一句。这司马佑做事也太草率了!
言溪深吸口气,终于还是慢慢走进了巷子。
这条巷子很破旧,看不到一丝光亮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那些破烂的门时而突然嘎吱一声,总能将言溪吓一跳。她并非什么胆大的人,若不是情势所逼,这样的巷子,就算是光天白日她也尽量不去光顾。
言溪咬咬牙,继续往前走。她步子极慢,几乎可以用挪动来形容,而且每挪动一步,都得向四周张望一番。明明她就是打算被人掳走,但真到这关头,不知为何,她竟然隐隐期盼着匈奴人不要出现才好。
别害怕,大不了就是读档重来,又不是没死过。言溪暗暗在心里不停念叨着,盼望这些想法能驱走哪怕是一丝丝恐惧也好。
“沙沙。”
言溪打了个寒战,立马停住脚步。那是人走路的声音,并且言溪很确信,那道声音不是来源于她。
她握紧了袖中的匕首,提着心正要转身时,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言溪的口鼻。一股异常芬芳使劲往她鼻子里钻,很快,言溪便脑子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大哥,单于吩咐我们不要再掳这些女人,你怎么还动手?”
“送上门的干嘛不要。”那黑色人影蹲下,捏着言溪的下巴瞧了瞧,“这个长的不错,快,带着人立马出城!”
说完,旁边那人立马蹲下,竟单手便将言溪拎起扛到了肩上。眨眼间,几人的身影就掩入了夜色中。
城西,一辆马车缓缓行到城门处,守城将士扫了眼车头那个身着中原服饰,却有着满脸络腮胡子的人,神色有些异常,却到底也只是例行公事询问几句,便将人放行了。
马车出了城门立马向前疾驰。
守城将士命人关上城门,哪知,这边城门还没完全闭上,突然又有一匹快马赶至。马上那人厉喝道:“顾相有令!立刻封锁所有城门,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行!”
那守城将士听了差点没腿软跪下,又急急忙忙让人将城门打开,只是,方才那辆马车早已不见踪影,就连车轮声都听不见。
***
“哈哈,大哥,那个中原将士一看就是姓顾的安排的,我看他都认出我们了,也照样放我们走。”
“这有什么,那些守城的哪个不是他的人,要不然我们怎么顺利。”
听说匈奴人除了残暴外,性子还傲,尤其看不惯中原人士,甚至觉得中原人只配成为他们的奴隶。言溪醒来时,恰好听到他们这番对话,不免觉得好笑。这些匈奴人骨子里看不起中原人,但讲起中原话来却比谁都利索,这难道不是在狠狠打自己的脸吗?
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人,故言溪醒了也没敢睁开眼。中途那人甚至几次凑近查看,好在都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直到天色微亮,马车突然停下,言溪不由得提起心来。她本以为是到了匈奴营帐,没想到不过是这二人生理上有急事。车内那匈奴人过来瞟了眼,见言溪还没醒,便安心下了车。
言溪隐隐听到外面的放水声后,便轻悄悄地爬了起来。昨夜她趁着匈奴人睡着,自己早已慢慢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这会儿她爬起来,快速解开匈奴人的包袱,然后往干粮上撒了些药粉,待做完这一切,便又再重新躺了下去。
很快匈奴人就回到马车上,但他并未发现什么,只是从包袱里撕了块饼扔给外面那人,然后自己也撕了块大嚼起来,边嚼还边埋怨中原的食物太难吃。
突然,那人的咒骂声停下。他的视线落到言溪身上,人也跟着凑过来,竟然伸手在言溪脸上狠狠摸了一把。他粗糙的手心布满老茧,咯得言溪生疼。言溪好不容易忍住,没想到那人却变本加厉。他将剩下的饼一下子全塞进口中,然后两手就朝言溪腰间袭去,着急地要去解言溪的腰带。
终于,言溪不愿再忍。她藏在背后的手立马松开绳子,快速握住袖中匕首,猛地向匈奴人挥去。
那匈奴人没想到她竟然醒了,下意识往后躲,却还是晚了一步。锋利的匕首划过他脸颊,留下一道瘆人的伤口。言溪趁机坐起,然后一脚将人踹开,自己躲进了车角落里。
匈奴人嚎叫一声,反应过来后,捂着脸恶狠狠地瞪着言溪。他见言溪持着匕首对着自己,龇牙咧嘴就要冲过来,结果刚一动弹,便突然感到腹中一阵剧痛,整个人趴了下去。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药效发作,言溪这才松了口气。
“你最好别乱动,否则毒在你血液里走的更快,你也死的更快。”言溪提醒了匈奴人一句后,便起身收走他腰间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