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卿这人脾气有些古怪,息怒不定,但言溪从未见他说过玩笑话,所以现在她也没办法把顾容卿的这句话当作玩笑。
也就是说,顾容卿真要在合景院歇下?
言溪知道顾容卿对她没兴趣,所以平常才敢时不时撩拨一下,反正也不会吃亏。但如今乍见顾容卿主动了,她心里反而真慌了。
见顾容卿直直地盯过来,言溪咽了咽口水,面上却是绝不愿服软。她僵硬地冲真儿招手:“既是如此,那就再加床被褥。”
真儿听了果真就要去拿被褥过来,顾容卿却又突地将人叫住。
“放心,本相对你不感兴趣,今日来是有别的事。”
顾容卿冷哼一声,瞥开视线。
她眼里微颤不止的光,分明就是惊惧和害怕,顾容卿哪里看不出来。他本也只是想试探一番,看看这个女人平常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没想到,才这么一句就让她露馅了。
看来,平常她嘴里的爱慕和称赞是一句真的都没有,而且,说不定嘴上刚称赞完,心里就已经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想到这儿,顾容卿的面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大人所为何事啊?”
得知顾容卿只是开玩笑,言溪有些惊讶,但也暗暗松了口气,不自觉得,语气也比方才欢快许多。
这下子顾容卿更加恼了,他忿然站起,冷声道:“农时已过,皇上决定明日在夕雾山围猎,本相决定要将你带上。”
“围猎带我去干啥?”言溪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妥,便急忙将嘴紧紧抿上。
顾容卿微微侧首,带着阴森的余光朝她望过去:“怎么?你不愿?”
“愿意!”言溪赶紧起身,讨好地咧了咧嘴,“大人愿意将我带在身边,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呢!”
“那就好。”
顾容卿说完这句就离开了合景院,还是带着一脸的嫌弃离开。言溪趴在桌上,重重地泄了口气。
这几日她一直忙于许一鸣的事,就没怎么花心思在顾容卿身上,今日突然见到人,又被他那番玩笑话吓到,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顾容卿了。顾容卿这般心思缜密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想到这儿,言溪又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堪忧。
“真儿,帮我选件好看的衣裳,明日要穿。”
“可是夫人,奴婢觉得去围猎的话还是穿戎装比较妥当。”
言溪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望过去,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你家夫人只想过坐在家里海吃海喝,没想到有一日还得去打猎,所以没有戎装。听话,快点给我找好看的衣裳。”
反正她既不会骑马射箭,又对打猎没丝毫兴趣,还不如趁机挽救一下今晚的失误。虽然她现在还没下定决心同顾容卿坐实夫妻名分,但在必要时,简单的亲亲抱抱她还是能豁出去的。
到时候,深山老林,美人在旁,她还不信了,这样顾容卿都不会有一点点心动?
次日,言溪很早就被真儿叫醒,美美地洗漱打扮一番后,就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府外已经备好了三匹马,还有几个侍从背着箭篓候在一旁。言溪走到马儿前,带着几分好奇,伸手顺了顺它的鬃毛,马儿竟很是温顺,扭过头舔了舔她的手腕,将言溪逗得咯咯笑起来。
她今日着一身妃红色广袖锦裙,抬手时,宽大的衣袖懒懒垂下,便露出一截皓腕,细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晶莹剔透。绣着碎花的腰带束在腰间,将她的身姿勾勒的更为纤细,令人一时挪不开眼。
言溪转过身,顾容卿的视线便落在那张比花还娇嫩的面容上。她朝这边走来,盈盈浅笑间,秋风拂过,无意间撩起她的墨发,令她看起来犹如一个灵动的仙子。
顾容卿看的有些出神,以至于言溪走近都未曾发觉。
“大人?”
言溪轻唤一声,顾容卿才恍然醒来,他瞥开视线,将眼里的慌乱藏了起来。
“胡闹,你这身装扮要如何上猎场?”
顾容卿再望过来时,眼里便只剩下责备,言溪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失望。亏她早起精心打扮了一番,结果连句称赞都换不来。
“大人,我没有适合打猎的衣裳,就穿这身好不好?”
“不行!现在去换下来,穿上次那身男装。”
“没了,已经被我扔了。”言溪置气道。
顾容卿听罢冷哼一声:“无妨,本相那里多的是!”
见二人又拌起嘴来,林鸿无奈摇摇头,他又看看时辰,终于忍不住在旁边提醒一句:“顾相,时辰快到了。”
很显然,顾容卿没有领他的情,反而还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甩袖而去。言溪见顾容卿妥协,向林鸿道声谢后,立马也开开心心跟了上去。
顾容卿不会武功,行为举止也很斯文,但翻身上马的动作却是很利落干净,言溪承认,至少这一瞬间她有为顾容卿着迷到。言溪走到顾容卿马下,笑着向他伸出手。
“大人,我不会骑马。您载我一程可好?”
此刻的言溪,仰着脸望向他,笑颜如花,甚是惹人喜爱。又一阵恍惚后,顾容卿突然猛拍马背,骑着马飞奔而去。
言溪收回悬在空中的手,尴尬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向自己的那匹马。
正犯难时,林鸿走过来:“夫人,得罪了。”
说完,还未等言溪反应过来,林鸿便拎着她的领子将她甩上了马车,然后轻拍马背,马儿便撒腿跑起来。
言溪反应过来时,已经吓得小脸惨白,她大叫一声,慌乱地趴在马背上,别说直起身子,就连睁开眼都是极难。好在,去夕雾山的路程不算远,她这一闭眼,还真熬了过去。
他们抵达时,李政和司马佑已经到了有一会,见顾容卿不紧不慢下马,李政面色十分难看,正要发话,又被顾容卿先抢了话头。
“让皇上久等了,臣该死。”
那你倒是去啊!李政一咬牙,暗暗将顾容卿唾骂了一番,明面上却还是不得不按耐住自己的火气。
“顾相言重了,朕也只是刚到。”
说完,李政的视线就越过顾容卿,落在他身后的言溪身上。言溪至今还趴在马背上不敢动弹,模样看起来十分有趣,李政见了,心里的不快竟散去许多。
李政走过去,笑问:“你怎么还不下来?”
闻声言溪终于睁开眼,见李政站在自己跟前,这才有了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她叹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民女参见皇上。皇上恕罪,民女的魂儿还没缓过来,等缓过来了就立马向皇上行礼。”
李政听后大笑,随后朝她伸出手:“罢了,朕就免了你这一回。来,朕扶你下来。”
言溪恨不得立马跳下马,见李政要帮她,自然开心的不得了,于是就要搭上他的手,结果,刚一动弹,便感觉有一股恶寒袭来。她怔了怔后,又重新趴回马背。
“谢皇上好意,民女想了想,还是觉得再趴会儿比较安全。”
李政面露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竟也会被拒绝。他本应觉得不快,只是望着言溪时,这股子不快还没出现便烟消云散了。这会儿,言溪的脸已经慢慢恢复了血色,如今略带疲惫的趴在马背上,反而让人止不住的生出一丝怜爱来。
“有劳皇上费心,臣的夫人,还是臣亲自扶比较妥当。”
不知何时,顾容卿已走到二人跟前,甚至似笑非笑地朝言溪伸手。
“夫人,为夫扶你下马。”
一听这话,言溪恨恨地咬了咬牙。顾容卿过来哪里是想扶她下马,根本是特意来拂李政的面子的!
可是,即便言溪知道又能如何?她虽担心惹怒李政,但更担心惹怒顾容卿啊。
反正横竖要得罪人,言溪索性就直接顺杆子往上爬了。她可怜巴巴地盯着顾容卿,道:“大人,我腿软,您抱我下去吧。”
见顾容卿抽了抽嘴角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又伸出另一只手,言溪立马心里一阵快活。她笑着松开马背,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搂着顾容卿的脖子下了马。
“大人,您脸红了。”言溪侧首,正好可以看到顾容卿微微泛红的脸颊,她欢喜问道,“大人,您是不是害羞了?”
“哼,你做梦。你这么重,还不快下来,怎么,皇上是派你来压死本相的?”
“......”
听罢,言溪的笑意瞬间凝固,她默默在心里哀嚎一声后,便松开了顾容卿。虽然脚刚踏上地还有些不稳,她却还是死撑着,唯独就是不愿再靠近旁边那人半步。
第一次投怀送抱,她被顾容卿毫不留情地推开,结果差点没把肋骨撞断。第二次投怀送抱,顾容卿已经开始嫌弃她体重。那第三次,顾容卿是不是要骂她丑了?
光是想想,言溪就觉得一阵心塞。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顾容卿望过去时,就见言溪正抿着嘴瞪着自己,看那神情,恨不得要将他一口撕碎一样。
“你敢瞪本相?”
“没有没有,大人,我眼睛本来就长的奇怪。”言溪慌不择口道。
这下好,反倒是自己先嫌弃自己起来了。言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才好。
见她这番又是慌乱又是懊恼的模样,顾容卿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模样。
言溪没看到顾容卿的反应,一旁的李政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他目瞪口呆,犹如看见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原来,这个死奸臣也不是只会不怀好意的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