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不斩我斩师门 第15章 燃元尽无处寻骸骨

“师……师姐，这是什么东西。”别说和清不知道了，就是褚微也没见过这些。

裂开的地面不再延伸，褚微手中剑还未出鞘眼前的裂缝却陡然张开，露出一酷似瞳仁的球形物体，活像一只竖起的眼睛，左右不停转动，最终盯着褚微的身影一动不动。

褚微被那东西看得身形僵硬，不敢动作，只能用手不断推着和清离远点，很明显这个怪物的目标是她，和清若是早做打算说不定还能趁机逃开。

那眼睛却像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一般，兴奋地剧烈颤动起来，裂缝中还传出不知什么物种的怪笑，污浊的水滴得更快了，和清一时经受不住直接摔倒在地：“师姐，我害怕……”

褚微也顾不得那东西在作什么怪了，转身将她提起就要朝远处带，裂缝中的的东西却比她速度更快，在抬脚的瞬间一条湿滑如蛇尾的东西缠上她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朝里面拉去。

挣了两下没挣动，褚微快速提剑斩断，不过一个转身的时间，身后景象已是天差地别，黑色的水在裂缝下汇聚成一滩不断侵蚀着周围土地，硕大的瞳仁晃晃悠悠地吐出一条又一条粗大的蛇尾，似有生命般不断朝她蠕动。

砍断一条马上又生出一条，无穷无尽，无计可施。

褚微握紧手中持鸣，就算这些东西根本砍不完她也不会退步，如果要伤害和清就只能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身上气势凛然一变，脚边接连跳起绀色雷电，蛇尾瞬间加快速度朝二人的方向奔涌而来，褚微手起剑落，脸上溅去不少黑色的粘液也无暇顾及，只专心应对着这些难缠至极的蛇尾。场面已是独木难支，没过多久，褚微又似是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紧接着缝隙下那一滩黑色瞬间扩大到她脚下，脚下失去支撑毫无防备顿时陷了进去。

她瞳孔骤缩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遭，转头大声提醒和清：“闪开！闪远点！”

方才还无法前进的蛇尾如胜利者般马上缠上她的手脚，叫她在其中动弹不得。

褚微奋力挣扎还是无法脱身，甚至还有缠得越来越紧的趋势，她的剑从最开始就掉了出去，此刻正落在在和清脚边。

那黑水并没往和清那边扩散，褚微几乎可以确定了，这就是一个针对她一个人的死局，和清是被她无辜牵累的。

“和清，”褚微开口叫她，和清马上抱起持鸣靠近两步，“带着我的剑想办法出去，不要管我。这个陷阱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你带着持鸣硬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说话间她的身体陷得更深了。

和清只是摇头，“师姐，我不能抛下你。”

“让你走你就走！难道你想让我们两个人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无人知晓吗！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意思！”褚微气急，如果注定要死的话，她不希望有什么同伴。

和清这才擦擦眼泪起身，拔出剑朝着不见光亮的树林蒙头冲去。

褚微的心还未完全落下，身侧的蛇尾突然窜出袭向和清，像是听懂了方才的对话，两个人都不打算放过了。

和清还未靠近树木边缘便被蛇尾钩住了脚摔倒在地，顺势往回拖着，褚微本来已经快要放弃挣扎，见此又再度动作起来，哪怕用不了剑她也靠着自己的灵识使出了九天万钧雷法。

落雷一道道劈下，劈断企图伤害和清的蛇尾，也搅得这番天地不得安宁。

她很清楚像这样一味地大肆消耗灵力，终归会有枯竭的时刻，褚微的面色越来越难看，额上细密的汗珠不断冒出，死死咬着牙不肯放弃，双腕处还有蛇尾缠出的红痕。

和清从地上坐起抬头，看到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的师姐为了给她争取到一线生机正在不断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心脏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顺着经脉漫上口腔，泛起一阵酸涩。

和清用持鸣在自己手掌中划出一道伤口，以指尖为笔在地上画着什么。

褚微快要撑不住了，正要催促和清快些离开，却见她身下正发着刺眼的血光，纵是她不修阵符，也很清楚什么样的阵法才会需要以血绘就，而和清能接触到的这种阵法只有一个——燃元之阵。

“你在做什么！停下啊！我让你走你没听见吗！”她更加慌乱了，比害怕自己死在这里还更加不安。

和清只是坐在阵中，眼角的泪水不知是还未擦干净，还是再度落下，“师姐你知道的，和清很没用，一直这样拖着我也逃不出去的，可是看到师姐这样保护我，和清还是很高兴。师父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拿来报答师姐吧。”

周身血光更甚，把和清的身影完全吞没其中，阵中灵气骤然涌出逼得蛇尾连连后退，就连一直缠在褚微身上的也快速退开。

刺眼的红光包裹着两人缓缓升至半空，和清脸上血色尽褪，顷刻之间便苍白如纸，褚微想要拉住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和清将她越送越远。

和清在下方抬头看着她，嘴角咧出一抹笑意：“师姐，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做你的师妹。”

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颗颗滚落融进和清的灵气中，褚微撕心裂肺地冲她喊：“我不要下次！我不要！我只要这次！”

和清没再说话，只是轻轻阖上了眼睛。

燃元阵进了最后阶段便再无回转的余地，褚微在离开前只能看着和清如破碎纸鸢般坠落，整个人倒在地上了无生息，那与蛆虫无二的蛇尾马上爬覆上去，拖着她拉入裂缝，她甚至可以清晰看到裂缝中的瞳仁跳得更欢快了。

“和清！和清！！”她的喊声似能穿破整片森林，可再也落不到师妹的耳中。

和清将阵法结束的地方设到了灵栖峰大殿前，身边的持鸣剑叮当落下，褚微一抬头便看到平日用来提醒早修的青铜钟，脑海中再度涌现与和清相关的点点滴滴，久久没能起身。

白光一闪而过，灵力堆起的桐林雪出现在她身边，褚微再也忍不住了，即使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师父还是抱着她埋头痛哭：“师父，我没有师妹了，我没有师妹了。”

她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褚微在说什么，还是轻柔地用手抚摸着她的发顶，一遍又一遍安慰褚微。

直到解还带着其他人从天水城回到青云峰，褚微才在童晚玉的带领下赶了过去，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肖玦仔细向季庭汇报了在森林中同魔族交手的事情，说到最后十分可惜：“只是弟子实力不济，最后还是让他逃了，没能带回师门。”说着还朝褚微的方向看了两眼。

季听雪也对这个结果十分不满，愤愤道：“还不是我与师兄两人人手不够，若是站在森林外的也来帮忙哪还能让他逃了。”

此言一出前往天水城的众人齐刷刷朝褚微看去，想来季听雪已经将她们在寂鸣森林外犹豫不决的事情告诉大家了。

褚微想开口争辩两句，可刚说话才发现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我，我进去了，只是没有发现肖师兄的身影。”

“师姐你说进去了就进去了吗？可有人能替你作证？我同师兄两个人一直在里面，可是根本没有看到你的影子。”季听雪才不听她的解释，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褚微眼神微动，“没有人，没有人能替我作证了。”唯一在她身边的人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见此季听雪底气更足：“既没有证据，师姐如何能服众？莫不是在说谎诓骗大家？就连你那小师妹也不愿与你同行了。”

她的语气似嘲弄，还带着几分笑意，褚微登时被激起了火气，语气冲极：“你们还没重要到需要我去骗的地步！倒不如回去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本就各自为营又何必在此说三道四！”

在场所有人不管是去了的还是没去的，来不及深究她话中之意，倒是先被她这番话给惊住了，从褚微拜入灵栖峰起就没这么疾言厉色说过话，这是第一次。

“你……!”季听雪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态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止住了。

“够了。”桐林雪越过众人走到褚微身边，抬头看着季庭，“青云峰若是不会管教弟子，大可以交由定原峰管束几日，若是掌门实在舍不得灵栖峰也是可以代劳的。”

玄玉派有门规：禁止不敬师长，禁止诋毁同门。季听雪刚才的行为可谓是连犯两条，即便要受到教训也是无人可以说什么的。

季庭看准时机从上面走下来，将季听雪带到自己身后才出声道：“听雪被我惯坏了，还望师妹多担待，方才确实是她话说错了，不日我便让她去灵栖峰道歉，师妹看怎么样？”

“爹！我不要道歉！”季听雪晃着他的衣袖，不肯答应下来。

桐林雪淡淡点头：“明日，我会亲自看着她向褚微道歉。”说罢直接拉着褚微离开，至于季听雪作何反应，她并不关心。

褚微看着身前的桐林雪，眼眶中又泛起热意：“师父，你都听到了。”声音还是低哑的。

桐林雪只是朝前走着，声音顺着风传来：“记住，逝者不可追，而生者仍存，可以悲伤但不要沉溺，你还活着就是她最大的期望。”

师徒二人相牵着走在灵栖峰的千道石阶上，各自怀想着在生命中曾经存在过的人，不必多言已然心境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