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天明等到黄昏,始终不见岑峪回来,渐渐失了耐心。
有人嘀咕道:“封少主怎么还不回来?这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周烨时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低头擦拭着手中的佩剑,他身旁的谢和韵小声提议:“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周烨时擦拭佩剑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谢和韵道:“封少主武功盖世,何须你我二人担心。”
谢和韵道:“万一封少主遇到了什么麻烦,宗主怪罪起来,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有几人听到他们的谈话,纷纷附和:“是啊,封少主如果因此受了伤,我们怎么和宗主交代。”“封少主年轻气盛,怕是将输赢看得太重,不肯就此认输,我们还是一起进林地找找他吧。”
众人说话时,目光时不时瞟向秦暮海,希望对方发号施令,派队伍前去搜寻。
秦暮海却好似置身事外,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神色冷淡,一语不发。
一名男弟子终于忍不住开口:“秦师兄,我看平日里你和封少主关系最好,这会怎么反倒由着大家胡闹,也不担心封少主的安危。”
身旁一人连忙劝阻:“你少说两句,秦师兄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众人谈话间,忽听一人道:“你们看,那不是封少主吗?”
他们顺着那人指尖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白净高瘦的少年从林地里走出。
岑峪正值年少,个头蹿得飞快,骨架却未能跟上成长的速度,依旧瘦削单薄,迎着风走出来的时候,秦暮海都担心他会被一阵风刮跑了。
秦暮海二话不说,连忙起身,疾步迎了上去,他身后的一众弟子也急忙跟上。
岑峪见到秦暮海,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道:“我回来了。”
秦暮海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安然无恙,温声道:“我就知道,这定然难不住你。”
拥在周围的几名弟子许是心虚,略带谄媚之色,笑着问道:“封少主,你终于回来了,可有受伤?”
岑峪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耗费了太多灵力,回来时走得慢了些。”
众人闻言,暗自舒了一口气,若是因为这件小事被宗主责罚,那可太得不偿失了。
周烨时和谢和韵姗姗来迟,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缓缓走来。
周烨时瞄了一眼岑峪,见他两手空空如也,心想着封家大少爷毕竟年少,一个人闯入山林,说不定被灵兽吓破了胆,丢下猎物匆匆跑了出来,保全小命便不错了,以至于无功而返。
他故意要看岑峪的笑话,带着几分嘲弄道:“封少主可教我们好等,你去了两个时辰,想必收获颇丰吧。”
谢和韵和他一搭一唱,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道:“不知封少主的猎物放在何处了?”
岑峪从容不迫道:“就在这前面,大家随我来。”
周烨时和谢和韵对视一眼,随他走入林地,药膳阁众人也紧跟其后。
走了不多时,到了一片宽阔的空地,众人仅望了一眼,便满脸震惊,呆如木鸡。
只见空地上摆满了堆积如山的猎物,少说也有**百只。
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唯有秦暮海十分镇定地指挥道:“谢管事、周管事,由你们两位负责清点。”
周烨时面沉如水,谢和韵那张总是挂着微笑的脸也有些僵,两人走出队伍,清点猎物数目,两人翻来覆去点了几遍,数目都是一千。
事实摆在眼前,这下不承认也不行了,岑峪打来的猎物比他们一天加起来的还多。
其他人还没发话,倒是周烨时先走到岑峪面前,一拱手道:“封少主,过去多有得罪,我周烨时算是服你了。”语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谢和韵向这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追着周烨时的脚步而去。
其余人等见两位管事都已离开,风向立变,挨个朝岑峪拱手致歉,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岑峪原本没想闹到这步田地,手足无措地给每个人回了礼。
见他们一个一个转身离开,最后只留下他和秦暮海二人。
秦暮海缓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他们受受挫也是好事。”
岑峪“嗯”了一声,忽听滴答一声,水珠跌落在脸上,岑峪仰头上望,见小雨淅淅沥沥地从灰蒙的天空降落。
秦暮海从储物袋中取出青木色油纸伞,轻轻抖开伞面,遮在两人上方。
“走吧,我送你回去。”
秦暮海的声音清冷温柔,岑峪听在耳中,只觉如清泉流经山谷,心情舒畅不少。
两人走在乌龙玉林的小路上,静听细雨洗刷绿叶的声响,虽无交谈,却心神为之交汇。
岑峪想到方才的事,不由垂眸沉思。
秦暮海道:“你不必在意他们,他们心有不甘,便将你的出众归结于投机取巧,因而处处针对你。”
岑峪道:“大家完全不必这样想,我又笨又呆,哪里及得上他们了。”
“你坦率又真诚,在我看来,寻遍世间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你。”
秦暮海的话语伴随着雨滴敲打伞面的声响流入耳中,岑峪不禁顿住了脚步。
秦暮海转身看向他,将手中的伞递了过来,自己却被小雨淋湿了肩头。
“怎么了?”秦暮海问。
岑峪道:“你真的觉得我很好吗?”
秦暮海道:“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自记事以来,从未有人这样认可过他,就连待他最为亲厚的太师父也时常说他呆板愚钝,不堪重用。
岑峪心中感动不已,但笨嘴拙舌,不善言谈,最终只道了一句:“你在我心中,也是无人能及的。”
秦暮海并未放在心上,淡然一笑:“是吗?那就彼此彼此了。”
将岑峪送到住处,秦暮海道:“你好生歇息,晚上我再来给你送夜宵。”
岑峪道:“有劳你了。”
待岑峪关上屋门,秦暮海温柔的目光登时冷了下来。
今天可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下雨后地面泥泞,极易留下足迹,就算相隔较远,也可凭借对方留下的脚印追踪。
加之雨声嘈杂,干扰判断力,即便发出些许声响,也不易被察觉。
更何况,岑峪猎捕灵兽时消耗了大量灵力,实力大为削减。
秦暮海知道岑峪听力极佳,为防止打草惊蛇,前些时日一直未敢跟踪,而今晚时机成熟,正是动手的时刻。
在雨幕中,秦暮海撑着油纸伞望向岑峪的木屋,伫立良久。
亥时过后,秦暮海送完夜宵离开,岑峪一如既往地等四周无人后,悄悄提着饭盒去往后山。
听岑峪报完菜名后,连桦道:“你提防着点,他差不多该动手了。”
岑峪道:“这是为何?”
连桦道:“你没看出来这两日的伙食都很平淡无奇吗?”
岑峪见饭盒中尽是名贵菜肴,实在看不出哪里平淡无奇,道:“弟子瞧不出来。”
连桦道:“对方也想让我们放松警惕,所以不敢放些新奇菜色,以免让我多疑。”
岑峪道:“啊,难怪这两天也没人问我饭菜的味道了。”
连桦道:“一会你提着饭盒出去,走出一段距离再折返回来,蹲在附近等候一个时辰,倘若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再回屋睡觉。”
岑峪道了声是,按师父的吩咐一一照办。
秦暮海身穿夜行衣,躲在不远处的树梢上,这一路上,岑峪身形诡秘,步履如飞,几乎不留足印,他数次险些跟丢,依旧凭借辩识路途中的细微痕迹,勉力跟踪至此。
他见岑峪去而折返,深知危险,但为了等待今天这样的机会,已足足花费四日,倘若错过今日,不知是否再有这样的良机,又是否会遇到其他变数。
秦暮海略一思量,决定铤而走险,引开岑峪后再行动手。
秦暮海先到远处布置好机关,再不动声色地回到石洞附近,伺机等候。
过了片刻,听得远处一声响动,岑峪没有丝毫犹疑,立刻朝声源处奔去。
到达地方,只见地上落着一块被绳索捆住的石头,绳索的另一端绑着一个破洞的麻袋,麻袋附近洒满了砂砾。
原来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对方在绳索的两端绑上石头和装有砂砾的麻袋,随后将其吊在树上。
石头和麻袋本是相同重量,但由于麻袋下方扎了一个小孔,砂砾随时间流失,麻袋的重量不断减轻,最终石头那端坠下,砸落在地,发出巨响。
岑峪想通此节,立刻掉头往回跑。
秦暮海引开岑峪后,走到石洞,手臂微抬,露出藏于袖中的机关。
他对准那个黑袍身影,拨动袖箭的簧片,一支细长的短箭倏尔射出,尖端附着灵力,速如电掣,悄无声息。
但袖箭直贯入黑袍老者的胸口,对方竟浑然不觉,依旧纹丝不动,安坐原位。
秦暮海向来谨慎心细,这时却心绪纷乱,没法对眼前的疑问置之不理,终于大着胆子闯入石洞,走到那黑袍老者身后,伸手在他背后一推。
“噗”的一声,像是草堆翻倒。
那人身子轻飘飘的,应手而倒,秦暮海抓过那人衣领,定睛一瞧,却哪里有什么老者,分明是个稻草塞成的人形。
秦暮海立觉上当,便要逃走,谁知岑峪已在此时赶了过来。
秦暮海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和对方拆了两招,他不善近战,又不愿用袖箭伤人,唯盼尽快摆脱对方的纠缠。
岑峪拳掌接连挥出,掌风擦着秦暮海的发丝,瞬间割断他一缕乌发。
秦暮海心下胆寒,再一次格开岑峪的招式后,抓住这个空档便要逃走,可岑峪见他准备逃走,一时情急,下手不知轻重,一掌重重打在他的后背之上。
秦暮海情急之下落了个好大的破绽,岑峪下手又刚劲毒辣。
放在平日,岑峪这一掌便可击毙灵兽,好在今天灵力消耗大半,这一掌的力度只剩了三四成,饶是如此,仍将秦暮海打得五脏六腑几乎错位。
岑峪的手掌击中对方,同时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皂角香,不由愣了一愣。
秦暮海趁此机会,连忙逃走,但只挪动几步,便觉胸口疼痛欲裂,喉头一甜,咳出一大口鲜血来,这时再要挪步逃走,却不能了。
岑峪已回过神,追至他身旁,手刚搭在秦暮海的肩头,便见他身子一晃,直直向前栽倒。
岑峪手疾眼快,伸右臂环住对方,左手扯掉他遮面的黑布,登时怔在原地。
在月光映照下,只见那人双目闭合,剑眉紧锁,一张俊秀的脸庞惨白如纸,赫然便是秦暮海。
岑峪正自出神,只听师父连桦的声音响起:“发生了什么?”
一只小黄雀飞了过来,原来岑峪先前一直在与它对话,而非那黑袍老者。
岑峪心绪不宁,只得胡乱作答:“我刚才和一个黑衣人交了手,被他跑了!”
连桦骂道:“那你还不快追!”
岑峪口中连声道:“是,是……”却是将秦暮海打横抱起,迅速朝住处奔去。
太好了,咱们的故事终于正式开始了,前面铺垫的东西比较多,后面更精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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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设陷阱误伤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