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春色 第14章 石枯

石枯寺，是建安贵族茶余饭后的一个谈点。

西山石枯寺，本来是个尼姑庵，就在普光寺后山不远。

魏国佛教盛行，遍地都是寺庙，石枯寺，曾经也是一座皇家寺院，不过在此出家的多是些先帝的嫔妃和宫里的废妃，还有一些出身高贵的贵族女子。

魏国不少穷困的平民人家都会送儿女出家积功德，甚至有些贵族也会送子女出家修行，至于是真出家，还是赶时髦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越来越多的贵族女性来赶时髦，这石枯寺也是一再扩建，来拜佛烧香的达官贵人也越来越多，渐渐便有了些不好的传言。

听说有人清晨上山砍柴，在山坳里捡到一个麻袋，麻袋里装了一个长的跟百合花一样美好的少年。

那少年说他本来是出门给家里卖柴的，一个尼姑打扮的人说山上有人买柴，他就跟着去了，但是被蒙了眼，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就不省人事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众人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石枯寺经常有些赶时髦的贵族女子，耐不住寂寞，从山下抓些年轻英俊的男丁来寻欢，想来是被寺中的贵人捉去了。

后来，因为石枯寺的名声越来越差，贵女们都开始耻于来此出家，先前赶时髦那些贵族少女，也渐渐离开了寺里，各自回家找人嫁了。

石枯寺也就慢慢消停了一阵，可是，因为后来建安城的一场叛乱，让这里彻底成了一个不可说的禁区。

也是自那场叛乱之后，本来风气开放的魏国，开始以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德妇行来要求家中女眷。

说起来，长亭要生在那个民风开放时候，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嫁。大概她真的会如她想象的那样，成为建安城的一段传奇，而不是像现在，成为建安城的一株奇葩。

几十年前，魏国的一场叛乱，京城建安失陷，据说乱军在建安城烧杀抢掠，很多没来得及逃离建安的贵族女性，都被抓了起来，集中在石枯寺，甚至寺中不少已经出家的贵人也都遭了难。

平定乱军后，石枯寺的女子一夜之间就全部蒸发了，整个寺庙空荡荡的一片，没有留下一丝女人的痕迹，仿若她们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后来再被送入石枯寺出家的废妃们，总会在深更半夜听到石枯寺传来此起彼伏的女人哭声，个个被吓得没多久就发疯或暴毙了。

之后，石枯寺就荒废了，朝廷把石枯寺封了起来，还在附近造了一处普光寺，香火鼎盛，据说，就是为了压石枯寺的阴气。

当年还有几个胆子大的世家子弟相约去探过石枯寺，可被守山的官兵逮住送回家后，朝廷还把这几位胆大子弟的父母都贬了官，教子不严，明知故犯！

最后，建安所有的世家，都怕被自家不争气的子弟拖累，便在家中明令禁止，谁敢去石枯寺，就脱离关系，逐出家门！

对于建安城那群游手好闲的废物世家子弟来说，这道威胁可比石枯寺的冤魂都要可怕，都要有威慑力，之后，便再也没人敢去石枯寺探险了。

几十年过去，天子换了几代，石枯寺也已经衰败没落的没有了当年的痕迹，朝廷也早已把这里遗忘，又有不少不怕事的少年们，循着当年的传说，纷纷上山探险。

…………

“我们要去石枯寺，你敢不敢？”

长亭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石枯寺不是她们能探清深浅的，“自己找死，别来祸害人。”

“呵，你是不是没胆？”李二嘲讽道。

“呵，我没胆？”长亭冷哼道：“我是怕你们被吓破胆！”

“我们人多，有什么好怕的，你就说去不去吧？你是不是不敢？”

“去啊，谁怂谁是狗！”

长亭不服道，这一堆子大家千金，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都不怕，自己好歹还会些功夫，若是怯了，以后还怎么在建安城混？

说着，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约着往石枯寺出发。

石枯寺荒废已久，平日人迹罕至，昔日的道路也都荒废了，五六个贵女手拉手，胆战心惊的往石枯寺走着，虽然是白天，可阴风阵阵，还是挺吓人的。

她们都是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千金，平日连有颗石子的路都没走过，哪儿走过什么山路啊？

李二心里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逞这个强，来什么石枯寺了，幸亏让婢女给她丈夫传信去了，希望早些来接她吧。

长亭看着一群胆小惊慌的贵女，心里翻了个白眼，大白天就吓成这样，还没让你们晚上来呢！

突然，草丛里蹦出一只野兔子，众人吓得啊啊大叫，长亭无语，“一只兔子就吓成这样？”

“兔子？哎呀，是兔子，一只兔子嘛！”

“就是就是，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接二连三的附和着，继续往石枯寺走，这次，一直走到大门口也没有人再出声。

长亭推开红色掉漆大门，吱呀一声，大门震了震，有倒塌迹象，众贵女又吓得尖叫起来。

长亭探头看了看后，小步往里边走着，边走边观察，贵女们小心翼翼地紧跟着，众人来到大殿，大殿的佛像金箔已经褪尽，佛光惨淡，天地失色。

蛛网爬满了大殿的角角落落，阳光从破败的窗格透入，在暖光的斜射下，依稀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小尘埃。

众人穿过大殿，继续往寺院深处走去，突然，地面的一块砖石一沉，卡住了一个贵女的脚，她当即就吓得大叫，跌坐在了地上。

长亭忙回头，帮她把脚拉了出来，不过是年久失修，地面下沉坍塌了一块。

“怕什么，这么小个坑！”长亭嘲讽道。

贵女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不屑地“哼”了一声。

众人继续往里走着，又来到后院偏殿后，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只绿毛鹦鹉，张牙舞爪地向众人扑了过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离开，离开！”

事出怪异必有妖，这样一座荒废已久的寺院怎么可能会有会说话的鹦鹉！长亭惊出一身冷汗，这鹦鹉必然是有人精心教导过的！

“啊！”众贵女吓得大惊失色，慌不择路的到处乱窜，绿毛鹦鹉凶悍的很，四下啄着贵女们的头发、衣服。

“离开，离开！”绿毛鹦鹉喳喳说个不停。

贵女们吓得失了魂，你追我赶的往大门口跑去，“长亭我们先走了，你帮我们顶着！”

“喂！”长亭蹙眉，伸手驱赶着那绿毛鹦鹉，也准备跟上去离开，才走到门口就发觉门拉不开了，慌乱道：“喂，把门打开，把门打开啊！”

她这是……被人算计了吗？

“哈哈哈，你自己跟女鬼们过夜去吧，我们先走了！”

“喂！”

…………

苏湛和卫琬回去找长亭的时候，不见了长亭的踪影，却偶然遇上了苏延，苏延说刚刚还看到长亭呢，想来是贪玩。

几人在普光寺四下寻找着，可直到黄昏，寺里的人都渐渐下山回去后，也没找到长亭的踪影，苏湛这才有些慌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别怕，长亭姐姐那么厉害。”卫琬安慰道，可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苏延让主持召集寺里的和尚，询问消息，长亭还算有名，很多和尚认得她，有一个小沙弥说见她下午跟着几个贵女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走了之后就没见了。”

苏延蹙眉，“跟她走的都有谁？”

“这我就不认识了。”小沙弥摇摇头。

几个和尚交头接耳议论着，突然又有一个小沙弥道：“有一个似乎是李少府家的千金。”

“李二和李四不是回家了吗？没见长小亭啊！”苏湛错愕道，讨人厌的李四，纠缠他半天。

苏延对他道：“你先送琬儿和蔓蔓回家，我去找长亭。”

“哥，我跟你一起去找。”

“不行，蔓蔓受惊了，不要让她一个人回去，我找到了就派人去给你报信儿。”

苏湛想了想，勉强道：“好吧，我把她们送回家后，就回来跟你一起找。”

“嗯。”

…………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那绿毛鹦鹉也不知道飞向了何处，长亭心里愈发不安，她倒不是怕鬼，而是怕有人装神弄鬼。

长亭漫无目的的在寺院里游荡着，不时尝试往墙上跳着，这是圈禁废妃的寺院，院墙很高很高，长亭那点身手根本爬不上去。

她倒不是怕会困死在这里，因为苏湛等不到她，肯定会翻遍西山来寻的，可是她害怕在这里过夜。

她才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空荡荡的寺庙过夜，何况这里还有闹鬼的传言。

今夜连月亮都没有，晚间恐怕还要下雨，面对没有一丝火光的漫漫长夜，长亭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长亭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寻找着出路，一道闪电劈过，长亭惊出了一身冷汗，手足无措地跑到门口，“开门，开门啊，快开门！”

突然，又是一道闪电！这一次，长亭竟看到一道白影从大殿飘过！瞬间瞪大了眼睛，吓得魂飞魄散，双腿瘫软倒在了地上。

鬼，真的有鬼！

长亭手脚并用的爬到门口，无措地拍着门，“救命，救命啊，有鬼，开门，快开门，开开门好吗？开门……”

“长亭！”

随着一声怒吼，大门轰然倒塌……

石枯寺的描写部分借鉴《洛阳伽蓝记》瑶光寺的记载。

亭亭：我是狗我是狗，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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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石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