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堡中又举行了一场舞会。
“姐姐,可以和我跳个舞么?”身穿白色制服的伯爵主动走上去邀请自己的姐姐。
“你不去陪格蕾丝侯爵小姐么?”伊丽莎白诧异道。
“姐姐,你在开玩笑么?除了你之外,我不想和别人共舞——”
伊丽莎白莞尔一笑,“好吧。”
伯爵挽着伊丽莎白进入舞池开舞,赢得了宾客阵阵热烈的掌声。
“还记不记得我们跳的第一支舞?”伯爵忽然问道。
“当然记得,那一年,你12岁,我16岁。你跑去挑衅公爵,就因为我和他跳了一支舞。”也许是因为回忆起了从前的事,伊丽莎白不由露出了笑意。
“那时候我输了,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你为了安慰我,陪我跳了一支舞。然后你答应过我,会一直照顾我,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伊丽莎白放缓了舞步。
这时缓慢的小提琴声响起,如怨如诉。
“尽管我心里一直希望,你可以褪为孩子时的纯洁。”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能够——我对家族负有使命,就像你一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吞并掉一个又一个贵族的领地。我会扫除一切障碍。”
“我为你感到难过,弟弟。”
“你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对么?”伯爵的手轻轻拂过伊丽莎白的脸颊。
一曲终了,两人分开,终于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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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监视我姐姐,她有什么状况立刻来告诉我。”伯爵看着伊丽莎白走远了,小声吩咐自己的近侍道。
这句话毫无遗漏地落入了克劳斯的耳中。
“你把他当弟弟,他没把你当姐姐。”克劳斯压低了声音,对伊丽莎白说道。“我会保护你。”
伊丽莎白对他露出嫣然一笑,“是么?你在自告奋勇要成为我的骑士么?”
“伊丽莎白小姐,能否与我共舞一曲?”克劳斯鞠了一躬。
“好的——”
克劳斯挽着她起舞,还不忘恭维她的美丽。“你真是美丽动人,任何看到你的人都不会注意其他女人的。”
“你在奉承我?”
“我说的都是真话。”克劳斯的目光落到她的右手手腕上,不禁赞叹道,“这条手链真漂亮!”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是我们家族的珠宝。”
一曲舞毕。
格蕾丝侯爵小姐走了过来,她傲慢地盯着伊丽莎白的右手——那条银色手链散发出皎洁的光。“我可是侯爵小姐,如果伯爵娶了我,也可以成为侯爵。等我成了天鹅堡的女主人,‘冷星’就应该戴在我的手上。而你终究是要嫁给外人的。”
“格蕾丝小姐,你这么自信?我弟弟一定会迎娶你?”伊丽莎白问道。
“我们可是天作之合。”格蕾丝骄傲地回答道,“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我哥哥,没有关系,还有我可以联姻。”
“追不到姐姐,就要控制弟弟。皇帝的想法真是别具一格。”克劳斯玩味道。
“我弟弟不会喜欢她的。”伊丽莎白苦笑道。“格蕾丝小姐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是啊,有谁会喜欢一个矫揉造作的洋娃娃呢?除非他另有所图。”克劳斯压低声音,“我倒是替伯爵阁下担忧,这些贵族女子的复仇心极强,对于那些无视她们魅力的男子,她们会毫不留情地报复,手段甚至极其残忍。”越说越夸张,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毒舌地谈论一位贵族小姐——”
“我冒犯了你么?”
“那倒没有。不过我想要去阳台上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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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天鹅堡的花园中,伊丽莎白身穿着轻盈的白色丝袍,站在那里摘葡萄。那副情景确实美得如同画中的人物一样。
克劳斯站在一旁,认真而细致地描绘了她的神情。
“这幅画将成为我的得意之作。”
“我还需要继续摘么?”伊丽莎白看了看快要堆满一个篮子的葡萄。紫色的玛瑙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甚是诱人。
“请继续,”克劳斯轻笑道,“葡萄已经摘得够多了,不过我喜欢听你的心跳声。”
“这幅画比大厅里那副还要好看。”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正是伯爵本人。
他走了过来,继续说道,“画得很好,我的姐姐好像很喜欢你的陪伴,听说这些天你们一直在一起散步,画画,读诗?”
“伊丽莎白小姐是一位非常有造诣的年轻女士。她对我们这样的流浪艺术家非常友善。” 克劳斯说着,一边笑着看向伊丽莎白。
“而你,先生,是一位很有天分的艺术家。我觉得以后有机会,我要向你多加请教。”
“伯爵真是过誉了。” 克劳斯故意做出谦卑的样子,就连他自己也要恭维自己的演技了。
“过几天我们狩猎,要不要一起去?”伯爵忽然抛出了这个提议。
“乐意奉陪。”
“很好。”伯爵笑得异常灿烂,“我会让人去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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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的当天,克劳斯来到城堡门口,两条油光水亮的猎犬欢快地对他吐着舌头。
“克劳斯——”伊丽莎白喊道。她身穿骑装,骑在一匹白马之上,宛如狩猎女神狄安娜。她的身后跟着大批骑马随从。他们把弓斜挂在镶银马鞍上,看上去精神抖擞。
“伊丽莎白小姐,”克劳斯恭敬地鞠了一躬,“您看起来真是明艳动人。不过,我不知道您还有养宠物的嗜好。”
伊丽莎白小姐骄傲地抬起下巴,“它们都是可爱的孩子们。”
“伯爵呢?”克劳斯问。
“格蕾丝小姐迫不及待,我弟弟已经陪她先出发了。我在这里等你。”
他们骑马去了森林。
忽然,一只矫健的母鹿奔了出来。它浑身雪白,看上去像一轮明月。
“她是我的——我喜欢她的眼睛。”伊丽莎白笑道。
“看谁能把她捉住——”克劳斯提议道, “要是我捉住了它,你能够满足我一个愿望么?”
“好,看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伊丽莎白扬起了鞭子,纵马而去。
追到一个岔路口,他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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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之后,树林里。
“快去救伯爵小姐,有人——要伤害她。”那个侍卫死死拽住了克劳斯的衣角,满眼都是血丝。话没说完,就断了气,只是眼睛依然瞪得浑圆。
“他们的斗争与我有什么关系?真是笑话。”克劳斯转身,朝外面走了几步,脑海里不自觉地掠过一些画面——与他一起共舞的贵族小姐,在花园里摘葡萄的少女,好像油画上的人儿一样。
他狠了狠心,“算了,就当偶尔做一件好事罢了。”
地上的泥土贪婪地啜饮着鲜血。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那里,一片狼籍。到处都是这场狩猎中的不幸牺牲者,有些是城堡的侍从,有些是外面的刺客。
克劳斯穿梭在树林中,努力寻找着伊丽莎白,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是女巫,总不会这么轻易就丢了性命的吧?
“伊丽莎白——”他继续大声呼喊着。
砰,砰,砰,终于,他的耳朵捕捉到微弱的心跳声。他快速冲到了河边,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伊丽莎白。
“克劳斯?帮帮我。” 她向他伸出手去,即使是在噩梦般的环境之中,她仍然选择相信了他。
“你还好么?”
克劳斯低头检查她的受伤情况,有几处剑伤,虽然并不致命,但是流了不少血。糟糕的是,血液的芬芳好像毒药一般诱惑着他。他的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眼前这个女子的鲜血。他不得不使出强烈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对这种红色液体的贪欲。
“告诉我谁这样对你。我会替你把他们撕成碎片。”
伊丽莎白摇摇头,“带我回去,求你——”
这时候周围的灌木丛里隐约有人头耸动,看来暗杀还没有结束。
“来的正好——”克劳斯笑着亮出了獠牙。“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饱了。”
从灌木丛中传出了几声惨叫,空气中到处都是血液的味道。
克劳斯只留下了一个活口,他仿佛逗弄猎物一般捏着这个人的下巴,“说,谁是你们的主子?”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真是没有意思。”克劳斯说着侵入了他的大脑意识。画面并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在发号施令。“真是扫兴,居然看不到他的脸。”克劳斯说完,便顺手扭断了这个人的脖子。“很抱歉,我不会让你们活着回去通风报信。”
他转过身对着伊丽莎白,“现在你亲眼看到了吧,我是怎样的一个怪物。”鲜红的液体从他唇边流下,艳丽而狰狞。
伊丽莎白勉强站了起来,朝他靠近,“你救了我,我不会忘记这份人情。”她似乎并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可是霎那间,她身体一歪,向后倒去,显然是没有力气了。
“怎么了?”克劳斯眼疾手快,立刻冲了过去,扶住了她。“我抱你回去——”不等她回应,他将她抱了起来。“不要乱动,会牵动伤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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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堡中。
“姐姐——”
伯爵怒气冲冲地闯进了伊丽莎白的卧室,“我发誓,如果让我找出是谁做的,我一定会将他撕碎。”他冲到床前,握住姐姐的双手,充满感情地亲吻着。接着,他用脸颊去蹭她的双手。
克劳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伯爵这些貌似亲密的举动。如果伯爵不是真情流露,那就是演技过人。什么样的人可以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去碰自己的姐姐呢?人类的心理可真是奇妙。他一心想从伯爵的脸上,看出什么点别的东西来。
好一会儿功夫,伯爵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他径直走到克劳斯面前,端正地鞠了一躬。“先生,你救了我的姐姐,我很感激你。请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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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快要相信他了。”伯爵走后,克劳斯说道。如果伊丽莎白不幸身亡,最大的获利者自然是伯爵。他无论如何无法相信伯爵的清白。
“不是他,我知道,一定不是他。”伊丽莎白摇头,苍白的脸上仍然有几分坚定的神色。
“你知道什么?谁袭击你的?”
“我大概可以猜到是谁,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以后会更加小心。”
“为什么?”
伊丽莎白看向窗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说过,我们的家庭问题非常复杂。”她接着说道,“你能继续为我读书么?那些属于湮远年代的英雄故事,可以让我安静入眠。”
于是克劳斯翻开了那一页剧本,继续朗读Christopher Marlowe的词句。
“Was this the face that launch'd a thousand ships,
And burnt the topless towers of Ilium?
Sweet Helen, make me immortal with a kiss…”
“人们为了美貌真的愿意做任何事情。”克劳斯意味深长。
1 克劳斯为伊丽莎白读书的灵感来自乔治桑的小说《康素爱萝》中的阿尔贝伯爵
2 Christopher Marlowe写的是特洛伊战争中海伦的故事。斯巴达王后海伦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诱拐,引发了希腊和特洛伊之间的十年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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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面具 Impo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