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月掏出红灵玉,接收符令仪给她发来的指示。
红灵玉是一种修真界的通讯法器。
此物要价不菲,略显昂贵,还只能传递一些简单的讯息。
但这毕竟是掌门方才担心她们又像同盟会上那样找不见对方的踪迹,特地塞给她们的。
两人都没学千里传音,这个小玩意总归还是能派上点用场。
云凌月看完讯息,收起红灵玉,她满脸有着控制不住的喜悦:“诸位!且听我一言,重香剑宗的首席符令仪,刚刚传讯于我,说已将魔头斩杀于剑下!”
得知此消息,各门派皆欢呼雀跃,兴奋无比,有的甚至搂抱在一起哭泣,高兴终于摆脱了魔教的掌控。
宋吟立马打开天机盘,到处嚷嚷着给人算卦,免费不收灵石。
云凌月清了清嗓子,示意还有话要讲:“令仪师姐说了,她受了点内伤,先行回宗门,让我们自行取决。但是,我提议,我们可以依照她之前所说,一起摧毁这个魔窟,省得魔教残留的爪牙还想东山再起!”
“摧毁魔窟!”
“灭魔退路!”
她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都已然开始施法掐诀,势要损坏这里。
云凌月正要加入,却见一个魔教教徒在角落鬼鬼祟祟,打算偷摸溜走。
“去哪!”
她大喝一声,提剑上前,那个教徒惊得跳起,转而逃向殿的后方。
云凌月紧追不舍,她丢下众人,被带得七拐八绕,深入暗处。
眼见那教徒无路可逃,黑气交叠,她剑诀四起,集聚一个点。
“啊!”
一声略显稚嫩的尖叫划破寂静。
黑雾散去,那名教徒早已逃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披黑衫的小姑娘,趴倒在地,仿若没了声息。
云凌月心惊,赶忙上前扶起她,那个姑娘看起来约莫十五,样貌清丽可人,却满头白发,微微一动,那白发丝便从黑衫中泄出。
“......啊,我的头,”那姑娘悠悠转醒,她环顾四周,发抖地搂住黑衫,一把将云凌月推开,“你是,你是魔教的人吗,别过来!别过来,魔头!”
云凌月被她推得身形不稳:“不是,我不是魔教的,我是重香剑宗的修士,你看。”
说话间,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温润的玉牌,上面刻有重香二字,递给那个姑娘。
“重香......不是魔教......呜呜,太好了,修士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那个姑娘看过,放下戒心,猛地钻进她的怀里,开始放声大哭。
云凌月同情心起:“别哭,没事了没事了,魔教的人都被我们杀光了,以后不用再害怕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那姑娘趴在她怀里哭了好一会,才抽抽搭搭地说,自己叫吴北,南阳郡梁州人,全村都被魔教的教徒屠杀殆尽,只有自己被魔头抓来炼毒,才苟活了一条性命,那头白发便是证明。
“修士姐姐,”吴北刚刚被云凌月的剑风伤到,此刻走不了路,只能趴在她的背上,小声地询问,“我没有家了,我可不可以,跟着你去学法术?我想,我想让自己强大起来,我想报仇!”
“好啊,当然可以,重香剑宗非常欢迎惩恶扬善之人,我相信掌门师尊和符师姐都会同意的。”
云凌月想得轻松,她和所有人一起御剑凌空,同时向下释放火诀,清鸢宫所在的地界燃起熊熊大火,连带附近的树木都烧得一干二净。
她扬声宣告,魔教大本营清鸢宫彻底毁灭,魔教自此将不复存在。
而吴北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下方。
前一日晚上,无悲同无惧商议半晌,只从中得出“天机不可泄露”这一结果,惹得她烦闷不已,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先让大部分亲信的教徒转移,离开清鸢宫。
而她自己,也去安全的地界躲一躲。
可正派的人攻上山时,她又担心死脑筋的无惧出事,纠结万分才披着黑衫掩人耳目地回来,想拽她一起,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无惧早就走了,只剩下零星花草种在田里,昭示此处的凄凉。
这混厮,口里说着天机天机,不急不急,没想到跑路的时候,比兔子还快!
无悲抽了抽眼角,无奈地正打算离去,却被一个逃跑的教徒撞了个满怀。
然后,便是喃喃在耳边的重香剑诀。
兴许是因为她神乎其神的演戏,也兴许是面前的这个叫云凌月的女人太过好骗。总之,这女人轻易地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词,还信誓旦旦地要带她回宗门学法术。
无悲想,若是自己这样一个魔教之人,进入了那家伙传承下来的门派内当门徒,一定能让那人气得活过来。
于是,她决定不走了,先用吴北的身份这么演下去。
给那家伙的宝贝宗门添点乱子。
符令仪所在的居所属于侧峰,逸清尊者正在闭关中,并不知道她带了人回来。
虽然那魔头如今的表现看上去是真的像失忆了,但还不能断下定论。
她暗自冷笑,不过这下,总算可以讨回些许受到的屈辱。
越槿很心塞。
她一辈子的心塞加起来都比不上现在这一刻。
怎么会有所谓的正道人士,把一个失忆的人扔在这么小的房间还上了锁!
她气得怒拍了两下门,没什么用,还大喘了几口气。
如今没有修为,她不仅气力渐小,竟还产生了如凡人一般的饥饿感。可是从天亮等到深夜,符令仪也没有来找她。
仿佛被彻底遗忘。
月亮西垂,挂上了枝梢,越槿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门上的锁下了禁制,出不去,甚至连个蚂蚁都爬不进来,她倚在门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这样饿肚子的时刻,不记得在多少年前曾有过了......
可能是在被上一任魔尊捡回来前。
越槿自小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十岁前只有一条狗陪着她从街东到街西偷吃抢食。那个时候没有人教她道德之分,她小恶不断,经常被商户拎着棍子打,满身都是伤痕和治不好的溃烂。
一个小女孩破布裹身,没人教她说话,只知道张口啊啊怪叫,冲着每个人龇牙,没人把她当人看。
后来,那条野狗死了,她也就彻底变成了野狗。
天边泛白,越槿紧握怀里的那块珍贵的玉牌,渐渐陷入了浅眠。
没睡多久,一记开门的撞击正中她的脑后,她痛得闷哼一声,眯起眼看向身后的来人。
符令仪背着阳光,身边形成了淡淡的轮廓,她勾唇,把手中的盘子放下:“吃吧。”
那盘子里放了几个硬邦邦的馒头,还有一碗水。
越槿的口中带上了些许恼意:“我不吃这个。”
“怎么了,没胃口?”符令仪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额头,她强忍住没有躲过,“不想吃东西是吧,没关系的宝贝,那我拿走......”
“等等。”
越槿望着她,近乎恳求道:“我要喝粥。”
饿了一整晚,她不奢求别的,只想吃点热的东西。
符令仪没有说话,盯着她的眼睛。
那副表情,越槿有时候也不太能看得透。
她和她认识多久了?
从当初自己根筋搭错非要去找她麻烦,一直到现在,快有两三年了。
这时间不长,不足以认清一个人的本质。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可能没法被答应,但是她就要提。
符令仪只盯了一小会,便立刻绽开了笑容:“粥?好啊,你等我去煮。”
话音刚落,她起身端走了餐盘,连水都没留下。
门又再次落锁。
越槿有点后悔,她应该先喝一口水的,现在自己的嗓子干涸无比,火辣辣地疼。
日夜交替,那人煮粥又从白日煮到了黑夜。
这房间狭小无比,连张凳子都没有,应该是平日堆放杂物破屋。
越槿的左腿还是那样,恢复不了,长久蹲坐在地上让她的痛更加重,饥饿夹杂着孤独,只有透进来的几束月光陪伴她。
昨晚想到哪了,对,野狗。
她本该冻死在那个冬季。
十三岁那年,城中突发灾荒,凡人战争遍地,谁会在乎乱世中,一个管不好治不了的小女孩?
雪花轻飘飘地落下,压在人的身上却重若天恒山,小小的人蜷缩身体,躺在寺庙旁的枯树边上。
那是埋葬那条狗的地方。
那是她唯一的朋友。
后来周围脚步声四起,马蹄声飞乱,金黄的披帛晃得她睁不开眼。
在记忆中,她被人轻轻地抱起,放在了一块柔软的布料上。
她从未体会过那种触感,就像一朵云。
她没有被冻死,身体在温暖地回温,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此刻抚摸她额头的到底是什么人。
越槿猛地睁眼。
她不知道何时睡着了,符令仪正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膝上,轻抚过她的发丝,口中还念着安神诀,让她睡得更香。
这场景惊悚无比,吓得她差点跳到房顶上:“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符令仪轻偏头,示意她看地面。
餐盘上面,有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
越槿咽了咽口水,胃里长时间没有东西,此刻已经到了绞痛的程度。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她不太敢吃,这人现在这么温柔,还给她带了粥,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该不会是玩够了扮演角色,想毒死自己吧?
“不吃吗,宝贝,”符令仪好像很疑惑,端起碗挖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吃吧,我吹凉了。”
实在是食物的诱惑太大,她一把抢过勺子,几口吞下粥,张着嘴呼气,像是烫到了舌头。
而符令仪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吃吗,我亲自做的,山上没有灶台,我让几个门徒临时去开,有些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