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娴妻 第22章 拦路

孙筠咽下最后一口饺子时，马车猝不及防停下，好在速度比较慢，他的手也迅速反应，不至于因此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大人，您要为草民做主啊！为草民那可怜的女儿做主……”

哀嚎哭泣声不断穿破马车壁，灌入孙筠耳中，让他大清早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一改方才的散漫，心中升起一阵满是正义感的期待。

来都察院两三个月，每次看见其他大人被有冤情的老百姓拦车求做主，他就觉得分外新奇。

转而又听闻其他大人为了心中的道义、公正，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为民请命，那不畏强权，不畏艰难险阻放手大干的勇气，真是让人钦佩，感觉这样才是圣上设立都察院的初衷，也是他为之努力的目标。

每次听说同僚的光辉战绩，孙筠的内心就激动不已，莫名亢奋，还常常在想，自己何时才能做到那个地步？

能得圣上信任，能让百姓坚定托付。

“大人啊！求……求您为草民做主……”

马车外的人还在一直哭泣呼喊，声音一度哽咽，马车内的孙筠再也听不下去，深深叹了一口气，掀开车帘子，非常官方地大声问道：“谁人拦车？又诉何冤情？”

若说冤情，一般而言都是去顺天府击鼓报官，府尹掌京畿治安，若是处理不了，才一步步上报。

当然，无处申冤最终采取特殊解决方式，比如听闻御史大人们铁面无私，还能上达天听，便都学会了拦路这件事，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大人物们，似乎也没那么不可战胜了。

至于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没人会在意，敢于孤注一掷者，大多是被逼无奈没有别的选择，亦或是些胆子大到没边的人。

“草民要状告户部尚书裴大人幼子强抢民女……啊！我的桃儿……”

马车前面跪着一名衣裳褴褛的老者，他头发凌乱满是污垢，颤颤巍巍地磕头，本只是没什么感情的大喊大叫，泪水些许，却在见到孙筠之后，似乎瞬间动了情，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好不可怜。

晨曦微醺，盈盈照着天边一角，老者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一个阴影处，若是不知情的人瞧着，定然会觉得那身影过于孤凄，而生出同情之心。

只是孙筠却在见到老者之后，觉得此人很是怪异。

老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是人世间最大的不幸之一，可老者流露出来的悲伤却远远达不到那种程度，始终让孙筠觉得差点意思，看起来有点不够真实。

特别是自己出来的那一瞬间，老者面部神情明显有了变化。

似乎是欣喜，又如同虎狼盯上了猎物，竟是冒着光。

孙筠都看在眼里，心中好不容易涌起的干劲快速消退下去，腹诽自己一大早沾上晦气事，这是遇上胆大故意惹事的人了。

他其实并不怕事，只是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又身处他们督察院门口，容不得他有什么过激行动。

加之阿娴千交代万交代，叮嘱他要沉得住气，莫要逞一时之气，惹下祸事害人又害己。

他们督察院本就是站在文武百官对立面，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盯着，他不想让阿娴担心，也不甘心被旁人算计，给都察院抹黑。

“你可知这是何处？”

孙筠垂眸，沉着脸思索片刻，便一本正经问了句废话，以这句话为开头，打算一步步引导那老头如他反试探的坑。

“青天大老爷，人人都说都察院里都是救苦救难的青天大老爷，草民这才斗胆前来，实在是……草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老头时不时望向众人，哭诉着自己悲惨的经历，用他蓬头垢面潦草的外表掩护，偷偷观察打量四周人群，继续上演一场歇斯底里的悲剧。

孙筠尬着一张脸蹲在马车门口，居高临下望着那老头演，等演的差不多了，才玩味笑道：“老人家，救苦救难的是观世音菩萨。”

“您拦车诉冤本就是一种冒险，为了您的安全考虑，咱们还是到里面说吧！您看如何？”

老头闻言小眼睛迅速转动，反应极快，猛磕响头，声泪俱下，“草民就想将那人恶行公之于众，那等披着贵公子皮，实则黑心烂肺的东西，我的桃儿，她才十五岁啊！”

“他……他诱骗我家桃儿，还说要娶她为妻，骗我们泥腿子不懂，骗了草民签了桃儿的卖身契，这杀千刀的狗东西……”

裴大人幼子孙筠倒是打过几次交道，虽不像父兄那样饱读诗书，可也不至于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你方才不是说他强抢民女，怎么又变成了要娶你家闺女为妻？还诱.哄卖身？”

“草民……草民……”老头到底见识有限，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若说方才只是猜测，那这老头前言不搭后语便能确定此人并非真正的苦主。

“本官觉得此事涉及重大，据你所言，那裴丰已严重违反本朝律令，细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入内慢慢说，这口供还是得白纸黑字写清楚才能作数。”

“明空，请这位老人家入内。”

孙筠向明空使了个眼色，随后又向周遭百姓躬身行一礼，不给老头反口的机会，笑道：“我们都察院肩负纠劾百官，辨明冤枉之责，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遇不平之事，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因此，也请诸位做个见证，本官便将这老人家请入内里，后续证明其言属实，定会助他讨回公道，安置其孤苦的晚年。”

孙筠目前虽然是个文官，可他出身武将世家，也有着武将门第的直爽大气，话音一落便得到了四周百姓连连叫好，大力支持，那老头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跟着入内。

没有热闹可瞧了，围观百姓也纷纷散去。

今日这场动静闹得不小，督察院之内所有人都在默默关注，故而，他们看到孙筠将人带进来也不觉得意外，甚至潘大人还满脸欣慰，兀自点头，这样的后生他最为欣赏。

依照督察院中的规矩，所有人各司其职，孙筠将人带回来，后续也会交给其他大人核查，他自己只是个知事，从旁当个辅助，一边学点东西，也算是参与其中了。

因着这件事情，孙筠今日中午并没有回家陪孟娴吃饭，到点便吩咐明空回去告知，免得孟娴干等他。

明空得了主子的吩咐，没敢耽搁当即回家公府，直奔芳草院，一见到孟娴，第一句话就说道：“夫人，咱们三爷今日被人骗了。”

孟娴闻言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后慢慢放下手中红枣茶，面色沉静回问道：“被骗？被谁骗了？你仔细说来听听。”

按照她对孙筠的了解，那家伙一向不愿吃亏，又好面子，怎么会让明空回家嚷嚷？其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起细节，明空当即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一说清楚，就连孙筠蹲在马车门口问话的动作都形象描述下来，惹得青环玉环娇笑连连，院中欢声笑语不间断。

笑够了，孟娴才正了正神色，秀眉轻轻一挑，饶有兴致询问明空，道：“可是三爷让你回来说的？”

明空挠挠头，他是孙筠的护卫，自幼习武保护孙筠，在外形象偏冷硬，一直没有长空讨喜，也没有长空会说话。

“还是夫人厉害，确实是三爷的意思，只不过属下不太会说话，没能达到三爷想要的效果，让夫人见笑了，还望夫人恕罪。”

明空以为自己将事情办砸了，赶忙请罪。

孟娴摆摆手，先吩咐青环到厨房提食盒，这才回了明空的话，笑道：“三爷有心了，你事情办得也非常好，一会儿还得你辛苦再跑一趟，再给三爷送饭过去，你那份也在里面了。”

“对了，一直没问你与长空，你们兄弟二人可娶亲了？”

“啊？”

明空还沉浸在主母关切下人的感动中，倒是没想到孟娴突然转变话题问起了终身大事，当下涨红了脸，八尺大汉支支吾吾，半日都没说出一句准话来。

“属......属下，属下只想跟在三爷身边，大......大干一场。”

此话一出，孟娴与屋内的玉环都捂着嘴忍不住偷笑，明空的脸也瞬间红到脖颈处，羞赧之余悄悄抬眼偷看玉环，触及姑娘目光又触电般匆匆收回。

玉环隐约猜到孟娴的意思，再看明空，眼神已经无法像平时那样坦然了，小女儿娇羞的姿态尽显。

都是实诚人，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反应，他们的神情变化孟娴也都看在眼里，不住点头，觉得这条红线拉得靠谱，也就不再卖关子，杏眸慵懒抬了抬，直言问道：“青环、玉环自幼在我身边伺候多年，我们一起同甘共苦走过来，感情早已不是普通主仆能比。”

“现如今，我嫁与你们三爷，她们也到了适婚之龄，总不好一直耽误她们。”

“夫人......”玉环一向稳妥，却在听到孟娴这些话鼻头发酸，头一回失了礼。

孟娴知晓其想说什么，就笑着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不在意她的失礼，继续对明空说道：“你与长空也是自幼伺候在三爷身边，知根知底，我对你们放心，只不过，你们若是没那么想法也不打紧，我再给他们相看其他人，也是可行的。”

“夫人，有......有想法......”

“哦？什么想法？”孟娴在说前面那番话时，就在打量明空的反应，心中已有九成把握，就等着后续明空亲口说出她想听到的话了。

明空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极大的决定，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望向旁边的玉环，随后双手抱拳，单膝跪下，认真道：“夫人，属下心……心仪玉环姑娘已久，想求娶玉环姑娘为妻，还望夫人成全。”

这两句话好似用光了他所有力气，整个人神经紧绷，汗水从额角滑落下来，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也不敢去看玉环的眼睛。

“哦？喜欢我家玉环？”孟娴揶揄地冲玉环眨眨眼，直到小丫鬟害羞地低下头，“喜欢她，你便自己求娶，求我没有用，得她自己同意才行。”

“纠劾百官，辨明冤枉，辑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明史对督察院职责的介绍，我文中借鉴了。

晚上二更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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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