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楼安和江岷睡得正舒服,村里帮忙的人陆陆续续就来了。
两人赶紧起床洗漱,打开门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忙碌起来,搭灶的搭灶,择菜的择菜,等到过会儿还有人一趟又一趟往这边搬着桌椅板凳,楼安看的感动,问大家:“各位婶子叔可用过早饭?”
“用过了,”一位婶子说,“谁家帮忙在主人家用早饭的,你这小哥儿忒不拿事儿,日上三竿了还在睡。”
“害,徐家的,你这话说得也太重了些,”另一婶子看不过去,“这不还早嘛,人家给你开工钱你倒还闹上了。”村人在家忙碌一天也不见得有十个铜板,她家平日跟楼家没啥大过节,不介意多说几句好话。
眼瞅着那徐婶面色发红一副要吵起来的架势,楼安赶忙道:“婶子们能来我就感激不尽了,小事儿说两句我不会放在心上,家中没有长辈,还望婶子叔叔们上点心。”
听他这样说,众人都摆着手说没事儿,肯定尽心,楼安这才拉着江岷回屋做饭,他们不吃阴阳先生还得吃呢。
阴阳先生是辰时三刻到的,用完饭写了讣告挂在灵堂后,就马不停蹄跟着村长一块儿去看了地,到最后还是占了别家的地,楼安自己名下还有一块地,就赔给了那家。
那家女人原听说要占用她家的地还不高兴,说什么也不同意,后看见楼安赔的地才终于松了口。
这事儿解决,一切就开始按部就班地忙碌起来。
中午大家吃了顿简餐,就开始为晚上的祭奠做准备。楼家没什么亲戚,村长便做主代表村里下午酉时抬着贡品进场。
锣鼓唢呐一起,楼大强在人间的最后一程就此开启。村长携同两个汉子抬着猪头举着花圈入场,阴阳先生美化着介绍了楼大强的一生,接着是村长楼安的诉衷肠,随着吹拉弹唱的暂停,流水的席面儿碗筷碰撞的声音响起,守灵就正式开始了。
“这楼家小哥儿是个孝顺的,你们知道村长找来帮忙的人多少银钱一天不?”
“多少?”
那婶子伸出手比划,怒了努嘴道:“这个数!”
“嚯!”周围震惊,“这么下本儿?咋的没来请我们?”
“村长请的人,咱能说啥,”先头那婶子接着道,“你看咱席面儿,一半的荤菜,听说刘兰家的几只不下蛋的鸡都被收走了,收的价跟那城里一模一样!”
“这算啥,”另一嫂子许是昨日抬棺材中人的家属,“那棺材有两百多斤,咱村儿有几个人有那牌面?让这楼家的无赖占了去。”
“哎,谁让人家有个好儿子呢?小时候那样打骂,身后事办得风风光光的,这要是别家嫁出去的小哥儿谁管你。”
桌面上的人吃吃喝喝说着话,时不时看楼安一眼,楼安被看得毛毛的,赶紧往江岷身旁靠了靠,“阿岷膝盖疼不?”
江岷小声道:“小安给阿岷垫了棉布,不疼。”
这是楼安昨晚突然想到的,古代守灵可是实打实跪下来的,他俩平日养得精细,肯定受不了,昨儿晚上扯了床棉絮就给俩人一人缝了一对。
来吃席的吃过就离开了,剩下的摊子帮忙的人收拾完把第二日早上的东西准备好已经快到卯时,楼安谢过他们后接着跪在灵前,这下整个附近就真的只有他们两人了。
他瞅着周围没人,一把拉起江岷,拿过灵前的馒头一人一个,“吃了咱们悄悄去屋里睡会儿,赶在明儿他们过来之前就起来。”
“小安起得来吗?”李婶寅时就过来了,其他帮忙的吹打的也会在五刻左右过来。
“阿岷起得来不?”楼安本就寄希望于江岷,“你起得来就叫我,起不来为了不落下话柄咱们只能在外面跪着了。”
江岷想了想,“小安进去睡,阿岷在这守着。”没有在父亲灵前睡觉的道理,江岷对这种礼仪还是有印象的。
呃……馒头就算了。
最终楼安还是敌不过困意进了房间,江岷独自守着火光看着棺材上的公鸡,蔫蔫儿的,他起身给它端了些水,又拿了些五谷,守着它吃下才又重新跪下。
怎么也是小安的父亲,小安不能守他便替他守吧。
他真的很喜欢一个人静静思考的时候,那会让他觉得他是个正常人。他轻笑出声,脑袋又有些痛了,不过……快了。
夜晚的乡村寂静无声,江岷静静注视着烛台,突兀传来的狗叫声让他意识到即将快到时辰,他起身进屋,轻轻唤醒楼安,又准备好洗漱用品后重又退出房门。
李婶是跟着宋天放一块儿过来的,彼时楼安刚跪下正打着呵欠。
“守了一晚上,婶子给你们热个汤喝。”
“您和叔没咋睡就过来了,辛苦了。”
“害,乡里相亲的说什么辛苦,”李婶道,“说起来咱还沾亲带故的呢。”
她把昨晚剩下的鸡汤热了热给几人一人一碗,“夜深露重,喝点汤暖暖身子。”
等她把所有备菜清点明白,烧完一大锅水了,吹打连着其余帮忙的人也来了,出殡的时辰算的是卯时四刻也就是六点整,阴阳先生先是让抬棺的八位汉子将棺材抬到正对路口,灵堂跟着正对前方,接着让楼安把所有楼大强生前的东西收拾出来装进竹篓里端出了房间,然后就开始念念有词全屋除煞。
所有流程过了一遍,吹打抬棺人吃过早饭,吹打就响了起来,一行人开始浩浩荡荡往坟地而去。
坟地就在离家几百米远,坑昨日已经挖好,今日阴阳先生进去做过法事,撒了五谷,楼大强下葬后,这场白事就算彻底结束了。
楼安回的时候家中宾朋已经吃完席离去了大半,楼安和帮忙的人坐了两桌,吃完饭,桌椅板凳就被搬着还了回去,这令楼安莫名生出股人走茶凉的感慨。
村长把账本拿过来,“米面粮油收来的能还的我都还了借物的人家,剩下的折算成银钱一共一两一钱,加上帮忙的人的工钱,拢共是二两三钱,你看看。”
楼安接过账本翻看两页,村长事无巨细都写得很是全面,他去屋中拿来散钱钱交予村长手中,“这里一共三两,除开工钱剩下七钱一是感谢村长为我楼家撑面儿,二是感谢村长这么大年纪忙前忙后为我跑了这么多,我没有多的本事,银钱也不多只能尽尽心意了。”
村长听得连连点头,“小安长大了,懂事了!”
说罢他叫来大家,当面给大家发了工钱,楼安见肉菜还剩着许多,跟大家道:“感谢叔婶这两天对我的照顾,剩下的菜也不多,大家不嫌弃就带回家中热热当个午饭吧。”
其实用不着楼安说,吃席的人就已经端了许多走,但是只有说出来才是给出去的人情,否则人家只会觉得是自己应得的。
等所有人走后,楼安望着空荡荡的楼家,“以后临水村就彻底没有楼安了。”
江岷轻轻揽过他,“小安以后还有大河村还有阿岷、爹爹和娘。”
从听到楼大强死讯到入葬楼安没掉过一滴泪,但现在看着这破败的房屋,他却莫名其妙的有些想哭。他想,人果然是氛围动物,不论曾经如何,到最后都不会吝啬自己的一点善心变得敏感又共情。
两人在屋中歇息一会儿,起床用过一些剩菜权当午饭,等到太阳稍微落下一些,就驾上牛车回了大河村。
“回来了?”徐氏在后院儿理地,看见楼安牵着牛过来迎过来搭手,“两夜没睡,脸色这么苍白。”
“上午事情完了和阿岷睡饱了才回来的。”
“村里人没为难你们吧?”徐氏最担心这个。
“村人都很好,”楼安道,“我让村长帮我找的人,他心里都有数,原定工钱每人二十,也是他说十二文就够了。”
“你们这村长真不错,”徐氏道,“走,给你们熬点姜汤。”
她边走边道:“昨日你们没去赵宇家吃酒席,他们还以为你们生什么小气,我便把这事儿告诉了他。”
楼安摆手,“没事儿,迟早要知道的。”他又问,“鸡脚吃了没?”
“前儿就吃了,我和你爹吃不完又怕坏,还给你两个堂妹送了些去。”
楼安松一口气,“就怕你没发现放坏了,吃了就成。爹呢?”
“你爹去给你买鱼了,说晚上熬个鱼汤给你俩补补,这两天辛苦了。”
“谢谢娘,”楼安抱她一下,“我去做个游戏,明儿去城里看看收不收,今晚辛苦您做饭了。”
“这说的啥话?”徐氏佯装生气,“没有你我们就不吃了?”
楼安和江岷烧水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就开始了创作。江岷已经懂了有些规则,现在负责将其写在纸上,楼安负责画图做卡牌,一时屋内无比和谐。
时间渐渐过去,楼安点上油灯,等到终于做好出了院子,才发现徐氏和江大生早就把饭菜端上了桌。
看俩人吃完饭,徐氏赶紧催促:“快些去睡觉,好好补一补,明儿晚些起来也没关系。”
“好!劳爹娘收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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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丧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