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果然放晴,楼安没急着去县城,而是等太阳晒了一上午后,拉着江岷进了山。
他把剩下的几株草莓苗都挖回了家,再砍了一些竹子便没往深山里去,这次山里的泥地比上次还湿,他怕两人真走进去就回不了家了。
那日搬了个大浴桶回来,楼安才知道村里是有木匠的,平日不大接小活儿,但村子乡里乡亲的邻居有事相托的时候还是会帮忙,在村里口碑很好。
他和江岷把要用来做笔的竹尖部分砍下来,而后背着剩下的柱子去了老师傅家。
老师傅住在村南河岸边,姓叶,听说祖上便是做木匠手艺的,原是匠籍,后来新帝登基废除匠籍后,他们这些后辈才有了农户身份,又随着灾后重建分配到大河村安了家。
开门的是叶家婶子陶氏,听徐氏说好像就是江今借艾草那家的女儿,两家离得近,相互知根知底,便结了姻亲。楼安打量一眼面前的和善圆脸女人,看着也就四十来岁。
他跟着江岷乖乖叫人:“婶子,我想找叶叔帮忙做些东西,叶叔有空吗?”
陶氏笑吟吟拉着两人进院儿,朝着院子努努嘴:“喏,快做完了,没什么大事儿,阿觉都歇下玩了。”
楼安顺着看过去,就见叶叔正在订手里椅子最后一块封皮,旁边还有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少年正百无聊赖地撩闲。
此时听到声响,叶叔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俩人打招呼:“阿岷带着媳妇儿来啦!”
江岷点头:“小安想让叶叔帮帮忙。”
那叫阿觉的小少年正愁玩着没劲儿,闻言抬头:“做什么,我爹手上活没做完,简单的话我就可以给你们做了。”
楼安点头:“简单的很。”
他让江岷把背篓放在阿觉脚边,而后拿出纸牌递给阿觉:“竹子片薄一些,片成五十四份这样的大小,再将图案刻上去就行了。”
阿觉一张张看过手上的纸牌,觉得稀奇,“这是什么?玩儿的?用的?”
阿岷很是喜爱这新玩具,神气介绍:“这是小安发明的纸牌,可好玩儿了!”
阿觉来了兴致:“怎么玩儿?”
似乎听阿岷介绍的新奇,叶师傅也走了过来,听了会儿问楼安:“小哥儿是要拿去城里卖?”
“是的,叶叔觉得可行吗?”
叶师傅拿起一张牌:“这纸容易坏又精贵,是不如竹子来的划算些,只是……”
他看了楼安一眼,“这牌只要见过玩过,想要复刻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小哥儿这生意怕是不能长久。”
楼安知他说的是真心话,也不生气,只适时表达自己的需求,“所以还请叶叔给我多做几副,就趁着刚出来卖个新鲜钱,往后别人也做了还得想其他法子。”
“小哥儿想要多少?这东西虽说不需要太高的手艺,但做的精细,一时半会儿太多也做不出来。”
楼安指了指背篓:“先就做这些,您大概多久能做好?”
叶师傅粗略估算了一番,“三五天吧,到时候好了来通知你。”
这时间倒是出乎楼安预料,他还以为要大概一个星期的时间。
“加上染色需要多久?”楼安突然想到,扑克必须得有颜色,否则根本分不清。
叶师傅一拍腿,“那何必刻花样染色,直接画上去不就成?还来得快些。”
楼安一脸恍然,笑道:“倒是想岔了,叶师傅还会画画?”
“这是自然,简单的花样还是没问题的,我看你那纸牌上的图也并不太难。”
“如果这样的话,”他接着道,“大概后日就能做完。”
这倒是不错,省事儿多了,效果还差不多。
“一副牌五十四张,您看怎么收费?”
叶师傅早已计较好,“若是我这边画,一副二十二文,不画十二文。”
楼安知晓染料贵,这么多牌他自己也懒的画,便道:“您一道画了吧,定金多少?”
叶师傅连连摆手,“乡里乡亲的有啥好收的,到时候完了一遍给就成。”
楼安数了五十文交到他手里,“又不是小数目,您这边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的。”
走之前徐氏特意嘱咐过他,匠人定制是要交定金的,就是乡亲也不能坏了原则。
陶氏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交谈暗自点头,这江老二家娶的媳妇儿知礼懂事,是个有本事的。
这厢交谈过后,江岷和阿觉已经玩的忘我,楼安叫了几次人,江岷才恋恋不舍跟阿觉说再见,还约定好来取成品的时候一道玩。
纸牌留在了叶师傅家,毕竟要照着做,他也没带新的,就只能将就着被玩的有些皱巴的纸留下了。
这便是他要做竹牌的原因,这里的纸张无论好坏都很薄,稍不注意就坏了,昨儿他们四人玩就坏了两副,楼安裁纸都裁得心疼。
他还买的是相对便宜的八文一张的纸,光昨儿玩的就耗费了三张,都够做一副竹牌了,还能用很久。
院儿里徐氏正在井边打水,听见动静,一张望发现两人回来了,忙放下桶,问道:“谈妥了?”
楼安笑着上前帮她提起桶,“妥了,叶师傅一家都很好,阿岷玩的都不想回来了。”
江岷急到:“才没有,是阿岷没听见小安招呼。”
徐氏笑笑:“好好好,知道我们阿岷惦记着家里。”
接着她又对提水去了厨房的楼安说:“先时岁岁和盼盼来家找你们,看你们不在就回去了。”
楼安走出院子:“来找阿岷玩?”
“可不是?听说昨儿阿临回了家和盼盼玩纸牌玩到大半夜,还挨了顿训,没想到今儿这小闺女儿就拉着岁岁来了。”
楼安听得发笑:“那她俩可算找对人了,阿岷都上瘾了。”
说罢还朝徐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江岷。
就着说句话的功夫,阿岷已经又玩上了,他现在已经到了自己跟自己玩都能很开心的地步。
楼安给他支招:“去找你那些好朋友玩。”
江岷委屈:“好朋友都去上学了,阿岷没有好朋友。”
楼安这才想起,徐氏说的江岷被村里小孩儿排挤是什么意思,瞬间有些心疼,有些怪自己说错话,弥补到,
“那我陪阿岷玩一会儿。”
刚玩了两把,江岁岁人未至声先到:“二伯娘,阿岷堂哥和小安嫂嫂回来没?”
徐氏打开院门,楼安放下手中牌,就看见她拉着个同龄的女孩儿进来,似有些怕生,刚进来就脸红了。
楼安这才想起江盼似乎和江临是双胞胎,怪不得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徐氏招呼她们坐下:“小妮子是没回去,咋的就知道你堂哥们刚回来?”
江岁岁和江盼叫过人,才向徐氏吐吐舌头,古灵精怪道:“我和妹妹运气好呗!”
说罢抓着楼安的手撒娇:“安嫂嫂,还有没有你上次给我带的饼啊!好好吃,我省着吃了两天,还是吃完了。”
江盼也红着脸一脸期盼看向他,大概是听江岁岁给科普过,还偷偷咽了口口水。
楼安摸摸她俩脑袋,“正打算做呢,小鼻子怎么这么灵?”
江岁岁欢呼一声,那我要回家给娘招呼一声在嫂嫂家吃晚饭!
江盼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
徐氏知道她的性子,对江岁岁道:“那也跟你四婶招呼一声,你们两个娃娃都留下来,让你嫂嫂给你做麻辣鱼。”
本也是要做的,江岷早就闹着想吃,楼安拗不过,午饭后还央着江大生买了条鱼。
江岁岁也不客气,拉着脸红沉默的江盼一溜烟窜了出去。
“一条鱼够吗?”
“地里有青菜,再拌个木耳,炒个腊肉管够,”徐氏心里有底的很,“两个小娃娃吃不了多少,就是你这饼又剩不了多少了。”
楼安摇头:“不碍事,还剩大半罐鲜花酱,我都做完,应该能比上回剩的多。”
烙饼要费不少事,楼安说完就做,徐氏打下手,第一锅快出炉的时候江岁岁俩人才回来,还带着不少东西。
徐氏乐看着俩人:“吃个晚饭咋还带这多东西?”
江盼把手上的半边鸡和几个鸭蛋递给徐氏,小声道:“娘说她本也是要送来的,弟弟借的岷堂兄的书可珍贵,看我要来就让我带来了,还让我说声谢谢。”
江岁岁也插嘴:“我娘说豆芽豆腐放着也坏了,就给二伯娘带过来了,还摘了一些枇杷。”
徐氏一边说着见外,一边接过东西,笑得嘴都合不拢。
楼安无奈笑着将第一锅鲜花饼起了锅,端了一碟出去,“来,鲜花饼来咯,小心烫着。”
江岁岁忙不迭谢过,而后拿了一个递给江盼:“妹妹吃,嫂嫂做的可好吃了。”
江畔小声道了句谢谢,轻轻抿了一小口,没尝出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比寻常饼酥脆细腻些。
江岁岁笑话她:“盼妹妹,你要大口咬,吃到馅儿才好吃啊!”
说完自己咬了一口,递到江岁岁面前,“喏,这样!”
眼瞅着江盼羞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楼安当机立断拉着江岷进了厨房。
江岷正吃着饼,有些不明所以,“小安拉阿岷进来干嘛?”
楼安轻咳一声,“给阿岷做枇杷糖水,阿岷帮我剥枇杷好不好?”
“好哦。”江岷提了篮子,乖乖坐下。
所有鲜花饼烙好后,楼安也在空隙把晚上的菜品材料备好了。
他看了眼微暗的天色,把米饭蒸上,而后另起锅加水放糖,煮开后下入盐水泡好的枇杷,焖煮五六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屋外几人玩牌玩的很是热闹,厨房内都能听见江岷和江岁岁耍赖的声音。
楼安好笑,把枇杷盛出来放在凉水里,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冰冰凉凉正好解辣。
这次有了豆腐和豆芽,麻辣鱼丰富了许多,楼安就没炒腊肉,只凉拌了个黄瓜木耳,再炒个青菜就可以上桌了。
家里没有杯子,楼安之前据的几个竹筒全派上了用场。
正给人装着罐头饮料,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凑过来吓了楼安一跳。
手中的饮料撒了些出去,江岁岁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我闻着味儿了,好香!我来帮嫂嫂端菜。”
“端菜咋凑到我这里来啦?”
江岁岁嘿嘿一笑:“好奇嘛。”
她往盆里看一眼,“枇杷泡水好喝吗?”
楼安神秘一笑,“待会儿喝了就知道了。”
江岁岁被勾地口水泛滥,朝着门外兴奋喊道:“盼盼快进来端菜,今晚好多好吃的!”
江岷听见,收了纸牌哒哒跑过来,“阿岷也帮忙。”
饭菜刚上桌,所有人都对枇杷泡水保留了疑问,喝了一口便是停不下来。
江岁岁眨巴眼睛问楼安:“嫂嫂你这个怎么做的呀,我想回去做给娘喝。”
楼安点点她的饭碗:“先吃饭,吃完再说。”
饭后想问楼安的就多了一道麻辣鱼,楼安想着就是寻常人家做法,那些酒楼饭店都有卖,就不吝啬地告诉了她,想着三叔家的窘迫,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个枇杷罐头我看着没什么人卖,你家恰好有枇杷树,或许可以做来去县城卖,天气大的时候卖这个正好。”
江岁岁感动地两眼泛泪。
倒是一旁默不作声的江盼顶着被辣的红肿的嘴唇怯生生问:“我家也有枇杷,我能和我娘卖吗?”
楼安点头,“当然可以,你们可以和岁岁家商量一下,免得到时候抢了生意。”
江岁岁拉过江盼给楼安道谢:“谢谢嫂子给我们吃好吃的,还教我们赚钱,以后有什么跑腿儿打杂的差事就叫我和盼盼,我们每天都很闲,肯定会来的。”
楼安谢过她俩的好意,“肯定不会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