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性亲密 第37章 重回现场

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由于郑母并不常给郑云天打电话，所以他没有拉黑她。思索片刻，郑云天划了接听。

“妈妈。”

“排骨吃了吗？”

郑云天叹了口气：“我今天才出院，回来的时候已经臭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提高：“你早干什么的的？那么新鲜的排骨！你真是糟蹋东西……”

郑云天无奈：“我住院三天你又不是不知道，快递也留得不是我的手机号，我怎么知道它已经到了这么多天了？”

郑母心疼排骨，气的又骂了他好几句。想了想她又道：“快递包的严实，应该不太要紧，现在赶紧炖了吧。”

郑云天抬高了声音：“我都说了已经发臭了！”

“不可能臭的，你多放点姜和料酒，才出院多吃点排骨补一补……”

沉舟抱着手臂，慢悠悠道：“你怎么又和你妈争论起来了？之前老母鸡还没长教训？”

郑云天恍然醒悟，立刻收住了要和母亲辩论下去的想法：“我知道了妈妈。”

郑母满意地“嗯”了一声：“对了，听说你杀人了？”

“……”郑云天有些无语，“我没杀人，你都听了些什么？”

郑母絮絮叨叨道：“我去问了，神经病杀人是不犯法的，你到时候痛快点认罪就行，别死犟哦……”

郑云天忍不住皱眉，解释道：“我没杀人！警察已经找到证据了！你别自说自话行不行！”

“唉，你这孩子从小就冲动，作伪证怎么能行呢，伪造证据可是罪加一等的，错了就是错了别总不承认……”

沉舟淡定道：“我的乳腺也是乳腺，你挂不挂？”

郑云天立刻挂断电话，顺便把妈妈的电话也拖进了黑名单：“听说男的也会得乳腺癌，我也应该多注意点。”

沉舟笑了起来。

许是有几分报复的心思，郑云天决定不再等明天出门了，现在就去把那个已经臭掉的排骨扔掉。于是他转头问沉舟：“我又想出门散步了，一起吗？”

“刚回来就出去，你还挺反复无常的。”

沉舟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站起身来，跟着郑云天一起出了房间。

郑云天在玄关的位置换了鞋，准备出门时忽然问她：“听歌吗？”

沉舟眨了眨眼睛：“什么歌？”

郑云天找到了那个陪着自己一起滚下楼梯的蓝牙耳机，将其中一只递给沉舟：“就……《I want that》。”

连上蓝牙之后，他将另一只耳机塞到了耳朵里：“你签名里歌词的那首歌。”

“哈哈哈，可以啊。”

沉舟也将耳机戴上了。

郑云天点了点手机，急促的鼓点便从耳机里响起。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防盗门：“走吧。”

他双手端着箱子，出电梯后还要迈几层台阶才能出单元门。沉舟非常贴心地提醒他：“可别又跟着节奏踩空了哦。”

郑云天笑了起来：“不会的。”

耳朵里响起了海浪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歌手们性冷淡的歌声。郑云天推开单元门，向着另一侧丢垃圾的地方迈步走去。

“……I want you to fall hardest of all……”

郑云天莫名觉得心脏有些发紧。他走到了垃圾箱旁，双手一用力，把箱子丢了进去。

“……Saying my name or nothing at all……”

郑云天下意识按住了心脏。

怎么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想缓解一下心里的不适。可惜这垃圾箱旁的空气实在不怎么清新，反倒叫他升起一股子恶心。

沉舟见他一张脸变得五颜六色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守在垃圾箱着深呼吸干什么，赶紧走吧。”

郑云天赶紧离开这里。

顺着路往前走时，他看到了一旁的仙湖公园。这里离公园倒是很近，过个马路就到了。

沉舟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你还想去公园看看？”

“……嗯。”

“那走吧。”

天已经黑了，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广场里有老头老太太在跳舞，还有一群小孩在玩一些会发光的玩具。郑云天走在人群之中，听着周围嘈杂的喧嚣。但不知为何，一种孤独的恐慌感从心底弥漫开来。

路上的人虽然没有广场上那么多，但也有不少跑步和骑山地车的人在锻炼。矗立在路边的路灯亮着白光，做成石头形状的音响放着一些老掉牙的歌曲。

“你到底刚出院，还是别走太远的好。”

沉舟见他越走越快，忍不住出言提醒。

郑云天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酸。他笑了笑：“那找个位置坐一会儿吧。”

一转头就看到有一张长椅。这附近的人没有方才广场上那么多了，倒是安静了一些。

见他坐下，沉舟也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

她问：“你喜欢热闹吗？”

“还行吧，不算排斥，”郑云天想了想，“不过有时候会嫌烦。”

“哈哈哈……”

看着旁边行色匆匆的人，沉舟又问：“你喜欢散步吗？”

“挺喜欢的。”

不然也不会总是和尽帆出来一起乱走了。

“最远走过多少公里？”

“……好像也没有多少公里。”

沉舟笑了起来：“尽帆有时候能一口气走六七公里呢。”

郑云天也笑了：“她那是想要散心，不是为了锻炼。”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视线落在了沉舟的脚上。

他们见面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从第一次见面起，沉舟脚上穿着的一直是这双厚底凉鞋。

方才他们先是绕着外圈走了一遍，然后又转进了湖心岛。从这座桥上走到对岸，再从下一座桥回到此岸。这么长的路程下来，也不知道她穿着这么一双鞋会不会累。

然而这一路上，沉舟一直脚下生风，现在看着也根本没有累的感觉。

郑云天不由得感到奇怪：“你怎么出来散步还穿凉鞋啊，不会感觉累脚吗？”

沉舟满不在乎道：“反正不是高跟鞋，穿习惯了还挺方便的，一套就出门了。要是运动鞋的话还得穿袜子呢。”

郑云天哑然失笑。

在这坐了一会儿，郑云天觉着已经歇的差不多了，便又站了起来。不远处就是一座石桥，郑云天恍惚了一会儿，记起来这好像就是江尽帆坠落的那一座。

“不是要继续走吗，你还在等什么？”

郑云天张了张嘴，脚下却已经跟上了她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那座久违的石桥。走到拱顶时，沉舟停下了脚步。

郑云天随之也停了下来。他伸手搭在旁边的围栏上，望向水波荡漾的湖面。

沉舟没有靠近围栏，只是站在桥中央。隔着层层石柱，她向远处眺望，兀的开口：“你说，江尽帆当时站在这里，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忽然周围一暗，郑云天猛地转过头来。

路灯熄灭了。

到了公园熄灯的时间了。

郑云天这才发现，之前那些锻炼的路人早就消失了，桥上只剩下他和沉舟二人。

播放音乐的音响也随着路灯的熄灭停止了工作，让郑云天意识到“万籁俱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

耳机里的歌声其实一直都在播放，只是循环的太久了，让郑云天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忽然的安静，倒叫这单曲循环的歌声变得明显了。

不知为何，他想起来了那条被自己收藏起来的语音。

——我到了，你在哪呀？

思绪一片混乱，他想到了永远在震动的手机，想到了已经腐臭的排骨。再往远了飘去，他想起来了父亲无边无际的咒骂和保研失败时的委屈。

“……”

对孤独的惶恐像是一张大网一般，挟着黑夜将他包裹其中。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两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

没有路灯的照明，四周的一石一柱都变得模糊不清了。郑云天深吸一口气，战栗着掏出了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了时间，但却没有任何人给他发消息。

耳机里传来一阵高音，让郑云天的头皮一阵发麻。紧接着又是低低的絮语，重复着副歌的内容。

沉舟的声音似是要飘散在荡漾的湖水之中：“你还记得吗，尽帆的手机，停机了。”

“为什么会停机呢？”

她笔直地站在桥的中央，四周明明一片昏暗，却只有她那一张脸白的耀眼。

一阵风吹来，随风而起的不只有沉舟飘逸的长发，还有她不知何时变得甚是单薄的身体。

“别！”郑云天一步踏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但他感觉不到自己握住了什么，沉舟那节苍白的手腕好像没有任何实感。

不过好在沉舟只是原地晃了几下，并没有真的被风吹走。

沉舟淡淡地笑了：“怕什么，我难道会被风刮走吗？”

郑云天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担心有多么荒谬。他慢慢松开了手，自嘲地笑了：“也是。”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月光下一望无际的湖水。

孤独与绝望就在此刻将他吞噬殆尽。

当性冷淡的歌声响起时，郑云天扶着石柱，莫名其妙地泣不成声。

原来这就是……尽帆一直以来的所感受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