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性亲密 第34章 她的故事

大二那年夏天，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蒋帆感觉自己口腔左侧壁的肉几乎要被牙齿顶穿，稍微一咧嘴就能感觉扎的慌。她对着镜子张开嘴呲着牙，终于看到了在她上牙一侧有一颗不按套路长的牙齿。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智齿？

蒋帆之前从来没自己进医院过。还有半个月就放暑假了，她想着或许回家之后可以去看一看牙齿。

她在家庭群里发：“我长了颗智齿。”

爸爸问她：“牙疼吗？”

“不疼，就是有些扎嘴。”

爸爸：“不疼就行。”

妈妈：“不疼的话其实可以不用管的。”

蒋帆：“我寻思要不暑假的时候去医院看看。”

爸爸：“家里有钳子。”

蒋帆哑然失笑。

她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个示意图，标明自己那颗智齿的位置，然后拍了照发到群里。

“大概就长在这里。”

几分钟后，妈妈回了她：“看图说话，厉害。”

爸爸：“俺闺女真厉害！”

蒋帆哭笑不得。

接下来就是为期半个月的期末考试，被智齿顶到的口腔莫名其妙又好了起来。等到真正放假那天，蒋帆已经感觉不到难受了。

可能真的就是自己好了吧。蒋帆于是再没管过。

……

转眼间蒋帆已经大三了。

一天早上醒来时，她突然感觉右侧牙齿极疼，疼得她几乎张不开嘴。

蒋帆拿出镜子来照了照，又用舌尖顶了顶，终于确定自己这里可能长了颗智齿。

她转头问室友：“你上次喉咙卡了鱼刺是去了省人医吧？怎么线上挂号啊？”

“哎，你去关注它的V信公众号，然后就可以通过它的小程序挂号了。”

蒋帆点了点头，打开V信操作了一番，挂上了明天的口腔科的号。

第二天她打车去了医院。医生看了看她的牙齿，道：“确实是智齿，右边这颗已经长出来的，左边这颗长了一半，刚刚冒了个头。”

蒋帆忽然想起来，大二那年，扎的肉疼的那颗智齿。

她都快把它忘记了。

“去拍个片子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智齿没萌出。”

蒋帆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她拿到了片子。医生看了一眼，在两边多出来的牙齿上画了个叉：“还好，只有这两颗。一次只能拔一边呢，今天先把全长出来的这颗拔了？”

“好。”

她的智齿长的不算刁钻，医生很轻易的就把让她疼得张不开嘴的那颗牙齿拔掉了。这颗牙齿花了她五百块钱，虽然有些肉疼，但她庆幸平时就有攒钱的习惯，所以不至于拔了颗牙就捉襟见肘。

原来自己来医院看病也没有什么难的。

蒋帆脚步轻松地向学校走去，顺便把刚拍的片子照了照片发了个朋友圈：“两个周之后就可以跟另一颗智齿说拜拜了~”

到学校之后，家庭群里有了消息。爸爸艾特了她：“牙怎么了？”

蒋帆：“长了两颗智齿，夏天的时候就疼了。今天拍了片子，顺便拔了一颗。”

爸爸：“花了多少钱？”

蒋帆：“五百多点。”

爸爸：“哎呀妈呀，秣陵米贵，居大不易啊。在咱们这拔牙估计也就一百出头。”

蒋帆笑了笑。但是她现在牙就很疼，所以她不可能等到放假再回去拔的。

爸爸：“哎呦你这孩子，牙疼怎么不跟我们说……”

没跟他们说吗？蒋帆有些恍惚。

其实她是说过的。

只是那时父母只夸她会画图解释，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已。

蒋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她发那张图给父母看，是想让他们夸自己会画图吗？

她原本以为，自己需要爸爸妈妈帮忙才可以把事情解决。可是现在看来，她自己其实也可以的。

……

蒋帆大四了。

所有人都在为毕业而忙碌，她也不例外。

这天晚上她回到宿舍，看到室友正在用力拿纸擦她的手机，隐约还能听到啜泣的声音。蒋帆走了过去：“怎么了？”

室友已经急哭了：“我不小心把手机掉水里了，现在开不开机了……我想给家里打电话都打不了……”

蒋帆思索片刻，拿出了自己的平板电脑：“你把你的手机卡先取出来。我的平板是可以插卡的，你可以先用我的平板。”

学校的所有事情都会通过网络发布，再加上现在出门都是移动支付，没有手机的话她是寸步难行的。

室友懵了一下，随后赶紧操作了起来：“好的好的……”

她拆出了自己的手机卡，装到平板电脑上。蒋帆拿起她的手机看了看：“咱们自己应该是弄不明白了，明天去找地方维修一下吧？这附近应该有官方维修点的。”

室友换上手机卡后道：“我先问问我妈妈……”

蒋帆微微一愣，随即点头：“也是。”

她看着室友拨通了电话。平板不比手机，打电话时得双手举着放在耳边，看起来有些滑稽。

接通电话后，室友毫不意外地被数落了一顿。她们讲的方言，蒋帆听不懂，不过从对话的语气能够猜到是她的妈妈责怪她不够小心。

室友哭了一会儿又不哭了，应了几声好之后挂断了电话。

蒋帆正在搜这附近有什么维修店呢，却听到室友道：“我妈说不修了，直接换一台新手机。”

蒋帆的手指定在了原地。

她愣了愣，回过头看着她：“……也是，你这手机用了也有四年了，是时候换新的了……”

室友点了点头：“我妈也是这么说的。她说修好了也得花不少钱，反正这台手机也用了很久了，本来想等我毕业后再给我换的。不如趁这个机会提前换了得了。”

她抱着平板，看着妈妈给她发来的方便挑选的新手机详情界面：“这几天好像得麻烦用你的平板了。”

蒋帆摆了摆手：“无所谓，我这几天用不上。”

“太感谢了，要是你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室友的麻烦就这么解决了。蒋帆洗漱之后回到床上，忽然有些失落。

原来父母是可以帮忙解决问题的啊。

只不过不是她的父母而已。

她轻声叹息。

蒋帆和室友不一样。如果是她遇到了这些事情，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没有人能做你的后盾。

你想要好好活着的话……只能靠自己了。

大学四年，靠着省吃俭用和做兼职，蒋帆攒了一笔不少的钱。即将毕业时，她在一个本市的一个位置租了房子，押一付三将近一万块钱，蒋帆支付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幸好她手里的存款足够多。

父母始终没有问她毕业的安排，直到毕业典礼那天，他们才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你们也毕业了，什么时候离校啊？”

蒋帆淡淡道：“我约了搬家公司，明天就离校。”

父母明显愣了一下：“你要搬去哪？”

“我已经租好房子了，之后就上班了。”

“这就上班了？哎不是，你什么时候租的房子啊？你这孩子怎么现在什么事都不和家里说……在企业干太不稳定了，你还是回来准备考公吧……”

蒋帆轻轻地笑了。

她记得寒假的时候回家，父母讲起她来非常自豪：“我家帆帆非常自立，自己就能把事情解决掉，基本不用我们俩操心。”

蒋帆当时还挺高兴的，毕竟父母难得夸她。然而下一句，他们就提到了大一那年她电脑出问题那件事：“当时我就说，不用管那么多，她自己肯定能解决的。果然！我们放了一个周没管，再问她的时候已经都解决了。”

蒋帆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她知道满十八岁之后，自己就是个成年人了。即便不能马上独立，也得学着自己解决问题，不能事事都找父母。

可是……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

为什么不能再多点耐心，哪怕只是多鼓励一些，而不是说风凉话，只知道一味地责怪她呢？

她永远记得那个中午，她的肩膀和手臂酸痛，书包和电脑都似有千斤重，她是如何拖着双腿绕着学校走了四公里的。

她最无助的那48个小时，是父母刻意的“不用管那么多”。

父母还在手机那头絮絮叨叨：“你怎么什么决定都自己做了，一点也不跟我们商量……”

可是，这种独立不正是他们期待的吗？

蒋帆握着手机，心平气和道：“我就不回家了。”

说完之后，她便挂断了电话。

她这样拼命的赚钱，努力从家里独立出来，就是为了能够不再经历那样无助的中午。

既然此后她不会再依靠他们一分一毫，自然也不必再听从他们的摆布。

她其实，是可以靠着自己，好好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