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好要去哪所大学了吗?”
清晨的课间,阳光总是显得清凉,徐炜彤坐在栏杆上,双腿一摆一摆,听到有人寻问,转头时笑容灿然。
“自然是考虑好了。”
“我猜我知道你想去哪一所。”
林梓言站在一旁,向来冷然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徐炜彤冲她挑了挑眉。
“我不打算出国,只能首选湘大了。”
李蕊靠在栏杆旁,将胸口的辫子向后一甩,“不过以我的成绩,考个湘大最好的专业小case啦。”
“靠,你们都是人吗?”在篮球场上走了一圈的杨军,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么几句对话,高喊,“你们就这样约好了?在我爸准备把我扭送出国的时候!”
徐炜彤偏头望向杨军,语气随意且又带着明媚的笑意:“那我要再通知你一个消息。”
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弱于她神采飞扬的耀眼:“我已经保送了。”
“变态,变态,”赵磊一边高喊一边跑来,张嘴便是咋咋呼呼,“猜猜刘子安那小子这次模考多少分!”
刚得知好友报送的杨军,并不是很想感受另一位有多优秀,停顿了一会儿冲着赵磊道:“喂,你考哪里?”
赵磊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那还用说,小爷我的成绩够个湘大的尾巴还是很容易的。”
望着杨军瞪圆了不敢置信的双眼,几人都笑了起来。
慢悠悠行至大家身旁的刘子安言笑晏晏:“在开心些什么?”
有水滴落入茶杯,将映照在其中的面孔变得扭曲,林梓言回神,发觉自己竟回忆起了久远的往事,她愣坐在那里,没有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正慢慢变得寒凉。
半个小时前。
远远站在人群之后的宗钺望着病床上的刘子安,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打量起四周,不再去管屋内人的吵吵嚷嚷。
目光缓缓审视过屋内的陈设后,他眉头皱起,转瞬间,床上的刘子安睁开了双眼,屋内顿时狂风大作,有扭曲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刘世宗倒退几步,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孩。
“刘叔,”徐炜彤身穿长至脚跟的红色风衣,里面搭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微弯的长发随着裙摆一起与周身的清风共舞,开口间语气温和礼貌,“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此时,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炜彤。”
徐炜彤转身落坐在床边,回头看了刘子安一眼,面上带笑,目光冷然:“晚上好呀,子安。”
“为什么?”刘子安伸手想要去碰一碰女孩的衣袖,却被起身避开,“我做错了什么?”
身体上仍旧不断传来被割裂的痛苦,他只能勉强忍下,满心凄楚地向面前人的追问着,丝毫未曾想过自己亲手造成的过往。
“你做错了什么?”徐炜彤轻声重复刘子安的话,满脸不作伪的疑惑,“你怎么在问我呢?”
她起身步步远离,任由刘子安的目光无望地追寻着自己,“这种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呐。”
伴随着她声音的落下,屋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刘子安发出了凄厉的痛嚎,在场人都感受到了他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扭曲的面容下,刘子安望向徐炜彤,恍然间,好似看见有人蹲在他面前,问他:“伤口还好吗?”
“子安!”刘世宗忙扑倒在床前,满心的担忧与心疼仿若要溢出双眼,自己的孩子痛得哀嚎,他却连伤口都看不到,何谈医治。
如滴水进油锅,屋内三三两两的人群顿时惊动起来。
只见数十道不同的招式汇聚,向着徐炜彤而去,将半明半昧的空间照得极亮。
宗钺后退一步,扔出一张符纸到刘世宗面前。众人的招式攻至一处,却全部放空,碰撞在一起爆炸开来,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很痛苦吗?子安,”黑暗中,有声音传来,动听如泠泠山泉,“也是,你从不认为自己有错,裂魂的痛苦又怎么可能减轻呢……”
平和的语气至此陡然急转直下,“不过这样也好,你便这样一直痛下去吧。”
有人施法,屋内出了问题的线路恢复正常,方才出现过的女孩此时已是消失不见。
“那妖孽定还藏匿在屋内,施法寻她。”
有人行至床头,却对刘子安的现状无术可施,有人已冲出屋内,在别墅里四下追寻。
宗钺望着徐炜彤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轻叹一句:“皆是幻象。”
他回忆徐炜彤方才说的话,眉头皱起,林沐泽轻触宗钺的指尖:“去找林梓言。”
刘世宗抱着自己的孩子,周围乱糟糟一片,目光落在面前静静燃烧着的符纸上,片刻前的一片混乱之中,是这张符纸护住了自己与子安。
是谁将这符纸立在了自己身前,他环顾四周,看见了正准备离开的宗钺与林沐泽。
“司钺,”沙哑的嗓音令转身准备离开的宗钺停顿了脚步,他回头,目光却对上了虚弱不堪的刘子安。
刘子安咳出一口血,分明已是痛极,面对宗钺的目光,却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缓缓开口:“假道士,我确是问心无愧,不过这一切,也都是我的因果报应。”
宗钺的目光低沉了几分。
“司钺,”刘世宗向着他走来,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宗钺搀扶住将要扑倒在自己面前的刘世宗,摇头道:“世叔,我救不了他。”
他望向刘子安。
“三个月前,他的魂魄,便已经被四分五裂了。”
三个月前。
病房内的花瓶碎了一地,刘子安停顿了良久,才转过身来,抬手去关留音机:“这咿咿呀呀的,你不觉得吵吗?医生说你需要安静的环境。”
“刘子安,”有声音在房中响起,他瞳孔微缩,不受控制地偏头望去,病房里,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蓝色身影。
“子安,”病房内的徐炜彤揭开被子下床,步履轻盈地来到了刘子安的面前,语调轻得诡异,“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刘子安望着并排站在自己面前的两道身影,隐去了双目中一瞬间的暗淡,脸上挂上了如往常一般的平和笑意:“我是诚心想要帮小晴过生日的,事情会变成最后那个样子,并非我的本意。”
身受重创后又被埋于地下窒息而死,心怀执念致使魂魄困于山林,此时此刻,站在面前的凶手之一,却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何晴的双目中染上了一点暗红。
徐炜彤的瞳孔渐渐显露出如墨一般的漆黑,却还是问了最后一句:“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对小晴产生了不满?”
“原来你都知道了,大小姐”刘子安言语亲昵,摊了摊双手,叫出了这个他们幼时的戏称,“我能做些什么呢?是你自己没发现呀……”
他的目光转而直视何晴,流露出深深的嫉妒,“这难道怪我吗?赵磊、杨军自视甚高,你的家境又摆在那里,你和蕊蕊在一个专业,她自幼拔尖,你入校后,却处处压他一头……若没有你自身的原因,我几句话离间得了你与大家的关系吗?”
刘子安的神情满是无辜,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这样看来,是我们的错了,”站在他面前的徐炜彤望着他这副模样,却是轻轻地笑了,“不过看到你这副永远如此无辜的样子,我倒是放心了。”
白色的石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有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却没有传出病房分毫……
是了,回忆起一切的刘子安模模糊糊想,原来自己早便已经死了,只是裂成几块的灵魂被强硬地压进身体里。
可是,在完全闭上眼睛前,不知为何,他又回忆起遥远的从前,他捂着手上的伤口,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徐炜彤逆着光走过来蹲在自己面前,满是担心地问:“伤口还好吗?”
于刘子安而言漫长的回忆,于众人而言不过转瞬,宗钺扶起将要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刘世宗,准备转身离开。
抬腿间,他身形微顿。
仅仅针对二人而来的阵法,散发出三生石的气息。
宗钺冷哼一声:“真是没完没了。”
屋内霎时金光大作。
夜间,林梓言坐在家中,看着茶杯中自己扭曲的神情,从远处,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有敲门声响起,不过仅仅两三下便停了下来,脚步声又缓缓靠近了。
林梓言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正偏头望向她,笑道:“梓言,好久不见。”
少年时光惊艳了众人的女孩此时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依旧容貌昳丽,肤白如雪。
她的笑容似乎也一如过往,明媚胜过春光,但是林梓言心中知晓,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他们每一个人,说作朋友,却令她失去爱人,浑浑噩噩多年。
岁月往复,一去不返,只能叹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