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到了大洋彼岸之后,半工半读,但是老卫还是每年都为姐姐准备一万块,打到姐姐的卡里。爸妈总说“穷家富路”,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不要太辛苦了。第一年姐姐回来过一次,后来的两年,姐姐都没有回来过,每次打越洋电话要么说快餐店的工作很忙,很赚钱;要么说要去做义工,增长见识。总之,她说要利用假期的时间,努力积攒下个学期的学习和生活费用。
几年的初中生活,我慢慢的有了“意识”的觉醒,也开始努力想按照姐姐的轨迹生活,第一步就是要考上市重点中学---三十七中。从初三开始,我就很少参加各种汇报演出了,我要腾出时间好好温习功课。
三十七中是全市唯一一所国立外国语学校,是本市很多中考考生梦寐以求的高校,当然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所在的初中只是市里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初中,为了考上市重点中学,需要花费更多的努力。因为学校没有高中部,我们都面临择校的压力。我的目标就是三十七中,这是燕山市最好的外国语中学,不但师资力量雄厚,而且学习氛围也是最好的。姐姐是从这个学校走出去的,优秀的姐姐是我的榜样,我虽然不一定能像姐姐那样,从这里走到国外去留学,但是我还是渴望踏着姐姐走过的道路,慢慢的变得像姐姐一样优秀。
终于在两千年的夏天,在伴着烂菜叶子味道的夏天,我考进了梦寐以求的三十七中;我的好伙伴米琪,也跟我一起进入了这所学校。我考上高中之后,妈妈给我买了一部诺亚舟,让我好好地学习外语,像姐姐那样优秀,在越洋电话里面,我也听到了姐姐的殷殷祝福。
三十七中的教学楼是联排式的。一共有三排,高一和高二分别在这仨幢楼的一层和二层分布着,高三的师哥师姐们瓜分了三幢楼的一层,据说是为了节约师哥师姐们爬楼的时间,可以挤出更多的时间学习。三排教学楼的正前方,是两栋楼,迎门第一幢是教职工的宿舍,宿舍前有一个大的水池,水池中间是一座假山,假山中间隐藏着一个喷泉,水流从假山石缝中汩汩的流出。水中还养着几条锦鲤,池子不大,但是有几株荷花,以前总听姐姐说起,三十七中的夏日荷塘很美妙,我也可以感受一下了。院子里种着几株梧桐,在秋日里看到地上梧桐的叶子。进入这个院子之后,沿着院子左侧的台阶上去,是一个硬化的操场。操场的入口处,就是第二排楼,这一排是教职工办公室,也是三层的。办公楼后面,贯穿整个硬化操场的就是三幢教学楼了。操场两侧是各自种着一排白杨树,高大挺拔的屹立在那里。操场的左侧是学校的食堂,食堂和操场的尽头交汇处是一幢雄伟的大楼,是学校的图书馆和实验室一体的大楼,名为“逸夫楼”,是邵逸夫先生捐建的。逸夫楼旁边是一个大的网球场,网球场外侧是一个四百米的大操场,学校的春季和冬季运动会都在这里举行。办公楼的右侧是一刀长廊,上面缠绕着葡萄树和一些不知名的藤蔓,走廊里的尽头是一个校志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镌刻着各种题字,还有学校出去的一些名人的留影。
这高一学生的教学楼,有八个班在最里面的教学楼,剩下两个班在中间的教学楼上,跟高二的同学一起。我们八班正好在第一幢教学楼的最左角,紧靠着硬化操场的一侧。两排连同后面的教学楼,第一层的中间都是一个过道,过道两面墙上是两面黑板,平时这黑板上都是五彩的板报,但是现在上面写着从三十七中走出去的莘莘学子的名字,我从这里走过的时候,驻足良久。我仿佛可以看到姐姐的名字,她的名字肯定也记在这面墙壁上,接受全校师生的注目礼。我希望用自己的努力还践行姐姐走过的道路。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下,姐姐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鹅,闪亮的明星,而我永远都是那个黯淡的丑小鸭,我一直努力着,努力着,向周围的人证明自己,可是似乎大家都看不到我的努力。譬如这次,我考上了三十七中,可是爸妈和邻居还有亲戚朋友们议论的却是,“冲儿考上了哈佛的研究生,多么了不起啊。”我永远都赶不上姐姐的脚步,永远都只能望其项背。但是我却不能停下来,因为我已经在路上了。
高一的第一个国庆节,因为爸爸忘了带一份文件,我汽车给爸爸送到单位去,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安明哲。那个时候爸爸已经是燕山市主抓农业工作的副市长,而安明哲,是他的秘书。我送过资料的时候,他来市委大院门口接我。
“卫澜,是吧?”他身穿白色衬衫,灰色的西裤,显得非常精神。
“是,您是?”我没有下自行车,而是左脚踩踏板,右脚抵地。
“我是你爸爸的秘书,我叫安明哲,他说让我来接你一下。”
我打量了一下,感觉市委大院里面出来的,应该不会差,于是我问,“我爸爸叫什么名字?”
安明哲哂笑一声,“小样,还怕我是骗子啊,你爸爸叫卫建国,是咱们市主抓农业的副市长。”
我这才笑了,把文件递给他,“明哲哥哥,那麻烦你把文件给老卫吧。”
他接过来文件,表情很严肃地说,“叫叔叔。”
我愣了一下,撇撇嘴,“好吧,叔叔,赶紧给老卫送过去吧。”说完我踩着山地车扬长而去,并没有看他的表情。
三十七中正门对着一条小街,出门左拐几百米就是著名的朝阳大街了,那里有全市著名的百货大楼和购物中心。小街也不是寂寞的,临街许多小商铺,有饭店,文具店,当然还有许多理发店。
这一天,米琪跟我说,让我放学后在校门口的浩海书店等她,我问她什么事情,她不说,然后狡黠的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放学后,我去校园车棚推了我的那辆山地车,跨了上去就蹬走了。学校的校门口是一个坡度比较大的马路,但是平时的车辆比较少。出了校门,虽然有很多学生在道路上熙熙攘攘的走着,可是并不妨碍我顺坡直下。我的自行车骑术绝对值得夸耀,我能很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甚至可以在遇到意外时可以快速的停车而且把车子横住停下,这一点主要靠我的腿脚助力刹车,妈妈总说,鞋子当刹车垫了,越磨越薄。
这一次我依然是溜车,穿过密集的人群,然后停在了校外我和米琪经常去的浩海书店。书店有两个套间,外间是一个书店,卖书和租书,里面有三面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文具和小礼品。学生时代的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去买一本厚厚的书,但是我们却有许多零用钱,租书的价格是五毛钱两本,然后大家互相传阅,既省钱,又可以资源共享。
到了书店门口,我停好了车子,就进去找了一本书翻这看起来。我最开始翻看的是一本叫做《读者》的杂志,因为当时我的班主任极力推荐我们去读一本有“品味”的期刊。书店老板是学校的一位老师,他知道学生没什么钱,所以蹭书读的现象,他并不驱赶,只是坐在收银台那里写写画画。
过了约莫十分钟,我听到米琪喊我,我就放下了书,从书店里走了出来。
“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我一边开锁一边问米琪。
“没什么事,让你陪我去个地方。”米琪穿着校服,齐耳的短发,上面扎了一个湖蓝色的发卡。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米琪的样子,我总觉得齐耳短发,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的。有的人留着这个发型给人感觉傻傻的,笨笨的。但是米琪却不同,她这样的发型显得活泼明丽,甜美可爱。
“你的车子呢?没骑啊?”我看着她背着书包,去没有看见她的自行车。
“骑了,不过借给李子航了,他的车子坏了;今天你驮着我吧,陪我去东风路口的小街。”她提到的李子航是他们班上一个优秀生,一身的书卷气,一副宽边眼镜更显得学究味十足。我只见过那个男生几次,有点呆呆的感觉,不知道这样一个男生怎么会喜欢上米琪。米琪说他的名字是那么自然,那么随意,我听着也不觉得违和,好像我完全理解,甚至是完全接受这样的“早恋”。并不是因为我早熟,而是米琪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一切我都是欣然的接受的,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
我跨在自行车上,一脚踩地,一脚在踏板上,保持车子的平衡,“上来吧,抱住我。”然后我感觉的米琪柔软的小手拥抱在我的腰际,然后我们就奔东风路去了。
我一边骑车,一边问着米琪,“那个,你跟李子航,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吗?我也不知道,他给我写过纸条,说喜欢我,我不喜欢他,书呆子气。”米琪的头靠在我的背上。
“那我听他们都说你俩在一起了呢。”我用脚刹住车,停在了路边。
“什么啊?我才不喜欢他们呢,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大帅哥,就是前面金剪子的理发师—文禾,每次他给我做头发,我都看的发呆,韩天佑也知道的,我跟他说过。”
“什么?你居然喜欢一个理发师?”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
“我怎么也无法忘记第一次看到文禾时心跳加速的感觉。我努力过,不再去那家理发店,不再看那个文禾,可思念却无时不在疯长。我想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理发时认真的表情,看到他灿烂的微笑。我喜欢他和我一起听我们都喜欢的歌,喜欢他每天很累却坚持着上网和我聊天,喜欢看到他时心跳的感觉。” 米琪依旧靠在我的背上,醉心的描述着她的相思。
“你知不知道理发师都很花心啊?理发师对每个剪头发的女的都很暧昧,这是他们职业需要,你不要错以为他喜欢你,只是一种错觉,是她对你的体贴照顾,让你对他有些好感,这是很短暂的,不要当回事。”我开始继续骑行,劝说着我的苏琪。
“你懂什么啊?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你不知道,他有一双漂亮的手,纤细但依旧男人的手指,白净的皮肤,以及灵巧的动作,都会让我着迷。你不知道,我每次去做头发,他都给我做一次颈肩按摩,舒服到不行呢。”米琪依旧陶醉在自己的“理发师梦”里面。
“拜托,大小姐,你才十七,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我开始用老师讲述梁祝的原话来劝阻她。
“我怎么不知道,林黛玉时期的时候都吐血死了呢;还有罗密欧与朱丽叶,十七岁的时候早就喝下了爱情的毒酒;还有柳梦梅与杜丽娘,都害了一年多的相思病了呢。”米琪开始用她的那一套理论来反击我。
“好吧,书本里的那些个人不用上学啊,不用高考啊。你现在高二了,还有一年就高考,你不会就想在燕山选个大学,然后守着你的帅哥理发师吧?”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我觉得他就是我的罗密欧。”米琪似乎开始憧憬起来她的“杳杳未来”了。
“那你现在是去买东西?还是要去找他?”我回头问米琪。
“我不买多谢,就是想去看看他,因为我还不确定,想让你帮我看看呢。”米琪似乎有些害羞了,把头埋在我的后背。
到了“金剪子”之后,我就看见米琪跟一个理发师说说笑笑,我马上就明白了,那就是米琪的“罗密欧”---文禾。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阴柔的男子,头发比较长,有几缕还漂染成了红色。不过那个理发师的五官还是蛮精致的,像飞轮海里的吴尊,但不是靠发型,本身五官长的不错,有一种酷还有淡淡的忧郁气质,很吸引人。
在米琪的介绍下,那个文禾朝我做的位置走了过来,并且一直微笑着跟我说话。
“你好啊,小美女,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发型呢?你先坐在这里,我帮你看一看。”他说话间,把双手搭在了我的肩头,我竟然“突突突突”的心跳起来。他把我扎着的头发散了开来,有意无意的拨弄起几缕头发,在我的脖颈间飘荡,我心里麻酥酥的。
当我告诉他,我只是简单地修一修发梢的时候,他还是那么温和,那场理发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期间那个文禾很自然的跟我说说笑笑,俨然知己老友一般。倒是坐在一旁的米琪,是不是的朝我这边看过来,尤其两人短暂的目光对接,我看到那个理发师竟然有点羞涩的脸红了。
在聊天中,我知道了一些关于那个文禾的一些信息:文禾今年二十三岁,来自广西,高中毕业之后去了一家美发专业学校学习,一年之后就开始做起了理发师,经过三年的打拼和学习,现在已然是这个小店的合伙人之一了。通过我的一些稍微细致的观察,我发现他对米琪似乎有点与众不同,但是那一点点不同我又不是很确定。他的顾客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不过清一色的女性,他对他们都是温和暧昧的,这一点上,我不支持米琪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