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我看到妈妈在客厅里来回的踱着步子,一脸的焦虑,看到我推门而进,妈妈着急的赶上来,“澜澜,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欺负呢?”
我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眼都不想看他们,回到屋子之后埋头钻进了被子里。客厅里就剩下老卫妈妈两个人。
“玉芬,你看,自从那事儿之后,咱们一直没有时间坐下来,认真的聊一聊,我们都没时间去关心一下两个孩子。卫冲呢,已经结婚了,心智也比较成熟,不用咱们操心;可是卫澜,年纪还小,遇事容易想不开。她这一次吸毒,也是为了气我。”
“卫建国,我们是应该好好地聊一聊了。卫澜这次出事绝不是偶然的事情,我们应该认真的探讨一下这个事情,要不以后卫澜很可能会做更出格的事情。”
“两个女儿找我谈过一次,我没有认真地反思,这是我的不对;这几个月我认真的想了想,也跟曼妮聊过,我们打算断了那层不伦的感情。”
“那你们断了?”妈妈抬眼凝视着老卫。
“断了,曼妮也离开了燕山,回她的老家安徽了;她父亲在当地给她找了一份舞蹈教师的工作。”
妈妈一声不屑的冷笑,“你是不是很舍不得啊,这个曼妮这么懂事,既没有去揭发你,也没有来家里大闹,你跟她说断就断了,也没哭闹,也没撒娇。那么顺从的就回老家了,卫建国,你可真有本事啊。”
老卫坐在餐桌的椅子上,认真地看着妈妈,“玉芬,我知道自己做过一些很不伦的事情,对不起你,对不起两个乖女儿,更对不起咱爸咱妈。我出轨之后,一直没跟家里人说,一是怕家里人担心;二呢,是我的私心和虚荣心在作怪。其实,每段婚姻总要经历平淡和低潮期,守护婚姻的两个人只有共同经营,小心呵护,在有了诱惑和些许动心的时候多想想曾经的美好,曾经的携手共度才能顺利渡过低潮期。所以,在平日里的点点滴滴是为婚姻的围城添砖加瓦,对爱人爱心的多少相当于城墙的砖瓦的优劣。我们虽然是介绍认识,并进入婚姻,可是这么多年,我们之间从简单的爱情变为血浓于水的亲情。自从我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我面临的诱惑也多了起来,是不懂得忍耐和用心经营婚姻,在声色犬马面前败下阵来,丢了自己的原则,也丢了自己的责任。”
“卫建国,我不知道你是真心悔改了,还是因为小澜的事情心有愧疚。你放心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去纪委检举你,更不会去单位胡闹。你做了伤风败德的事情,你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呢。”
他们说的话声音渐渐的变大,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我忍不住从屋子里摔门出来了,“卫建国,蒋玉芬,你们别吵了行不行?你们不是喜欢吵吗,你们不是懒得爱我们吗?那你们早干嘛去了,那些时候你们就不应该生我们姐妹俩,这个时候你们有矛盾了,离婚啊。还有,不要总是打着孩子的名义,做着伤害孩子的事情。还有,你们不就是嫌我吸毒,丢了你们的脸吗?那我请你们别吵了,我这就死给你们看,你们少给我拿那些道德仁义说事儿,虚伪!”
我的一声大吼,让他们两个都怔住了,齐齐的看着我。
“你们离我远点,虚伪的人!”我大声地吼着,“我也不想看到你们总是跟我演戏了。卫建国,你是我父亲,可是你出轨,跟别的女人颠鸾倒凤的时候,你知道作为一个女儿的我的真实感受吗?收起你的丑恶嘴脸,你不配做我的父亲;还有蒋玉芬,在这段婚姻里,你是一个受害者,可是你傻啊,你总是这么由着一个犯了错误地男人留在你身边。两个人苦擦擦的演着一出出戏,我受够了。卫建国,你出轨这么多年,你恬不知耻,你看你的态度多么骄傲?我和姐姐跟你聊了那么久,你还是我行我素!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想一刀砍了那个曼妮,但是我没有,我不想因为自己父亲的错误去伤害另外一个女人!”
爸妈两个人同时都呆住了,我继续宣泄自己的愤怒和怨恨,“卫建国,你今天敢不敢说出来,你到底出轨多少年了?除了我和卫冲查到的那些,你还有多少龌龊事情没跟我们说过?你还是一个大领导,说出这话我都替你丢人,反过来你们还嫌我丢人。”
我攥紧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墙壁上,送下来的时候,全头上全是血迹,看到血之后,我呜呜的哭起来。
老卫转身去了无理,拿出家里常备的急救箱,从里面取出酒精,为我消毒,“卫澜,是我错了,我背叛你你们,背叛了家庭。可是那是上一代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
“你少那这一套来蒙我。什么上一代?你敢说你出轨的时候,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吗?你们这些个大人就是借着什么上一代下一代这些个伪道学来唬弄我们。换了是卫冲,她可能就忍气吞声了,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之前跟我说好的,要挽回您的,可最近一直不露面了。到底是留过洋,观念够开放;可我没那么先进的观念,我容不得自己的父亲跟别的女人上床之后,还回来让我喊他父亲。卫建国,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父亲;而我也不再是您的女儿。还有这大学,我自己来供养自己,你的脏钱,我一分不花。”我甩开他给我消毒的手,摔门跑了出去。
我沿着家门口的马路一直跑着,脑海里浮现出最近发生的种种,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不停的翻腾,加上大麻的后遗症,我感到阵阵的头晕目眩。我想继续往前跑,可是身上的气力却渐渐的没了,腿脚也变得轻飘起来,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我终于没有力气,倒在了马路上。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我躺在自己的屋子里,手上缠着绷带。熟悉的一切竟然让我有点发蒙,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到底发生了什么。经过这段昏迷,我也渐渐的冷静下来,昨晚的那些荒唐的举动我仍然可以记起来一些,不过余怒未消,我仍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呆呆的望着屋顶,感到万分的沮丧,什么都不愿意去思量,只想放空自己的心,让大脑变得真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天空飘着细细的雨,这样的暑天,细雨算是很少见的吧。那细雨忽而变大,忽而又停下来,像个孩子一样的顽皮。我把窗户大开着,让外面的冷空气吹进来,我看着那无数的雨滴击打着看上去很脆弱的玻璃。我站在窗前,让那带着雨水气息的风儿阵阵拂面,那风儿吹冷了我的心,让我失去了知觉.心在空中飘荡着,飘荡着,迷失了方向。
我就这样在房间里面,待了整整一天,或者躺在床上痴呆的望着屋顶,或者站在窗外看那阴雨霏霏。那天的雨也格外的殷勤,一整天都淅淅沥沥的,虽是酷暑,但是那雨却潇潇瑟瑟,带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感时伤怀,有多少人因为啼鸟无情,才会去渴望着骄阳的温暖,才会有这飘飘洒洒的雨水,天空才会一直一直地哭泣,永远都不会干涸。
到了傍晚,我打开了房门,可是父母似乎不在家里,于是我简单地收拾了衣服,留下一张字条到了燕山火车站。可是我实在没有特别的潇洒,还是买了北上的火车。在路上的那一个半小时,我反复的摆弄着手机,打开联系人,却不知道该打给谁。我更加困惑的是,我现在回北京,学校是回不去了,可是我能去哪里呢?
我想打给姐姐,可是又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工作了一天,她一定很累了。本来说亲姐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却不想让她知道我在哪里。很任性,很自私,但是我有充分的理由想要把自己锁闭起来。我想过想打给沈皓,可是又觉得很冒失,虽然有过似乎温暖的瞬间,可是我还不想把自己的心事暴露给他,我也不愿意去找他倾诉,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担心,才注定了我们在一起很难敞开心扉。我也没想过要打给明哲,可是手机屏幕上却反复出现那个号码,我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虽然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缘分,也不相信一次邂逅可以带来美好的情缘,但是正是那些看上去偶然的际遇,实际上却唤起了最深刻的命运与共之感。
听到明哲的声音,我却感到莫名的恐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明哲问我暑假的生活怎么样,有没有去哪里玩,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想听听熟悉的声音。
大约有五分钟左右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发声,我听到明哲说,肯定是我不小心碰到了手机,于是他挂断了电话。我拿着手机,看着窗外的原野,临近北京处,那原野变成了村庄,变成了万家灯火。在火车驶过一条不是很长的隧道之后,华灯璀璨的北京城便映入了眼帘。可是此时的我却没有心情去看那条条灯光筑成的美丽长龙,更没有心思去欣赏如此绚烂的夏日的夜空,我更没有情致去听列车员甜美报站的声音。
从火车站走出来,我感到一阵阵的热风呼呼的扑面而来,我不知道该去向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于是我坐在了广场上,跟那些在广场等候火车的苦人们一起。我看着大屏幕在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申奥成功的那一刻,举国上下的欢呼声,接下来播放的是王致和豆腐系列广告,那些广告词我都能熟练地背诵了,这可能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吧。你越是觉得你不可能记住,不可能走心,可是一遍遍的重复就会让你不由自主的形成一种深刻在脑海的多谢。就像此刻的我,心底那个声音一遍遍的重复,让我不能原谅父亲的出轨,即便他做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去原谅,要做各种事情去折磨他,伤害他。于是我一次次的践行着那个暗示给我指引的道路,我一次次的去做一些伤害自己,甚至是有点自残的事情,我只是为了那个关心我的人伤心,我只是用一种接近疯傻的状态重复着,仿佛他心痛,他难过我才会感到报复的快感。
手机的铃声想了起来,让我有点惊异,我以为是爸妈打过来的,但是看到屏幕上跃动的却是姐姐的号码,我简单地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接听了姐姐的电话。
“卫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哪里?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且不说你的任性妄为,跟一些瘾君子鬼混,闹得全家鸡犬不宁;现在你又开始玩失踪,你是不是电视剧看的太多了?才会做出这么脑残,超越智商下限的事情。”姐姐心急的责备,反而让我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我并不说话,只是听着姐姐在电话那头近乎发狂的责骂声,“卫澜,你不要以为自己还小,然后你就可以任性,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你都二十一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你必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你说你离家出走,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万一你被别人绑架了,或者被人糟蹋了,再或者你失踪了,你知道大家得有多伤心?你是觉得潇洒了,拍拍屁股想去哪去哪,可是你以为你是三毛吗?你一没钱,二没朋友,你以为你能去得了哪里?你哪里都去不了,顶多被骗一骗,然后被人拐带到那个不知名的山村里面,然后一辈子做沉默的羔羊。”
“你是我亲姐吗?怎么一直诅咒我?”听了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我感觉有些神清气爽些了。
“你现在在哪呢?赶紧回家吧,老卫和蒋校长都快急疯了,可是他们知道你现在不接他们电话,差点都要报警了。”
“我。。。你们放心吧,我和明哲叔叔在一起呢。我不想给老卫打电话,你跟他们报个平安吧。”
“好吧,我知道你心中有结。听说现在那个曼妮已经回安徽了,估计老卫会慢慢的回心转意吧。”姐姐的语气慢慢的温和下来,“卫澜,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去伤害自己。”
听到姐姐的话,我的情绪也由愤懑渐渐的转化为愧疚,或许我真的是还不成熟,我以为全世界都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可是我的确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的确曾经以为老卫对这个家庭的上海,对我的伤害会蔓延,我甚至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我。我不断地自残也只是为了让老卫伤心。“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一切都好。我会慢慢地打开心结的,那件事情,我以后不会再去提及了。”
“这就对了,代我向明哲叔叔问好,过段时间我去学校看你去。”然后姐姐挂断了电话,留下我再西客站的广场上吹着暖风。
人有时候特别想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特别渴望别人给予一个肯定,哪怕这个肯定是自己给自己的,也会变得特别的有意义。我本来没有特别坚定的想要去找谁,但是“明哲”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放心的符号,于是我再次打给了明哲。
半个小时之后,明哲出现在了西客站的广场,就像我第一次来北京时那样,他接过了我的行李箱,我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学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明哲一边走一边问我。
“叔叔,我想在你家里过暑假,可以吗?”我的声音似乎有点怯怯的,自从我知道了那个安吉之后,我似乎就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明哲那么随意了。
“可以啊,怎么又开始尊老爱幼了?”明哲依然是那么笑呵呵的。
我没有说话,钻到车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假寐,不想去看美丽的万家灯火,更不愿意去看近旁明哲的脸庞。不知不觉的,我竟然真的睡着了,连何时到家都不知晓,唯记得醒来之后已经在床上了。我睁眼看看那个熟悉的房间,然后甜甜地笑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一天的状态,就借着月光拿了睡衣去了浴室。
盥洗完毕之后,我拿着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走到阳台上的躺椅上躺了下来,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此刻的暖风已经渐渐有些转凉,躺下去凉风习习,满舒爽的感觉。
在这个阳台上可以看到楼后的花园和引路,此刻的路灯也有点昏暗了,不过依然可以看清楚。我在这里住了两年多,竟然没有细细的观察过这个小花园,它没有温婉的垂杨柳,但是大株的吊槐也显得很闲静。看不清楚花圃里面是什么花朵,但是却有着星星点点的颜色,我想着是白天一定要下去看个清楚。
第二天是个周末,明哲应该有大把的时间陪我,我索性可以跟他好好地玩一玩,舒畅的聊一聊。就这样思忖着,我又一次进入了梦乡。这一次,我梦见了天佑,他的影像似乎比以前模糊了,不过那眼神却在朦胧之中闪烁着。他说不希望我用自戕的方式来让父母伤心,他也说更不希望他的卫卫走上一条不归的险路,他还说他会一直守候我,不让我再做傻事。我冲着天佑挥手,我坚定地说自己已经幡然醒悟,那样的蠢事断断不会在做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空才刚刚浮现鱼肚白,可能是清晨的凉意,还是让我打了一个寒噤,我醒来时,看到自己身上搭了一件薄薄的毯子,我知道明哲半夜起来过。
我起身走到明哲的房门前,轻轻的推开门,看到明哲熟睡的样子,我不忍打扰,回到自己屋子里,睡起了回笼觉。
醒来之后,明哲已经出门了,我看到桌子上给我的留言,“认真吃早餐,我出去办事,下午咱们去郊外散心。”我几乎是哼着歌吃完了早餐,然后愉悦的收拾屋子,像是一个快乐的女仆。
收拾停当之后,我就打开了播放器,练习了即便几乎有些生疏的舞步,还好,我的身子还没有变得僵硬。
我说过,我不相信缘分之说,可是就在此时,沈皓给我打来了电话,询问我暑假过得好不好,他还说可以早点回北京,他正好要拍摄一组印象·丽江的照片,问我有没有兴趣做他的模特,他说要带我去丽江古城玩一玩,在开学之前肯定会返回北京的。
作为一个伪文艺青年,我是向往丽江的,也很向往自己在某个时间可以去一次丽江,不过不是跟沈皓。我曾经幻想过的那个人,居然是明哲,我真的很向往有朝一日,可以和他一起去品味“秀色丽江”。自从我知道那个安吉存在之后,我知道明哲很可能带着她去过丽江,也很可能已经跟她一起踏足过许多地方。我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一种醋意,我也不知道自己于明哲,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我只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似乎已经渐渐的变成了习惯。
在眼下这个情境,我的确是应该去一个全新的地方,换一种空气去呼吸,换一种大脑去思想,或者根本什么都不用想。我翻了翻自己的钱包,除了新年的红包还有我做平面模特赚的的酬劳,总起来也不到两千块,去一趟丽江,对于我来说有点紧巴巴的。不过我可以做一个普通的背包客,而且我可以乘坐火车来回,这样可以省下不少呢。
打定了穷游的主意之后,我开始去网上查游记,查攻略,我记下来每一个闪光的点子,每一处神往的景观,甚至是一片瓦,一块砖,我都用自己的笔勾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