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青春有悔 第35章 交换秘密

从个周末起，我就没去看过明哲，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忙碌的学习，和众多的课外活动，让我无暇顾其他。时间过得轻快，我的状态也很好，那是在天佑离去之后，我最轻松的一段时间吧。因为以前我有种种疑惑，种种不解，但是现在都解开了。解开心结之后，心里的包袱也就摊开了，里面的仇恨都蒸发了，清爽了很多。

唯一让我不太适应的就是，我很长时间没看到高晓辰了，于是在八月份的一个傍晚，我就给他打了电话，约他出来聚一聚。我们约在了护城河边的一个小凉亭，听到熟悉的摩托车声，高晓辰像一阵清风一般走过来了。

我迎过去，“晓辰，好长时间不见了，也不见你去外国语大学溜达了，你神神秘秘的，忙什么呢？”

高晓辰坐在了凉亭的长椅上，“最近啊，出了好多事，先从次要的说起吧。”他把身体舒展着，平躺在了垫子上，很放松。“首先是李子枫找过我，他说他喜欢你，他居然以为你喜欢我，就跟我说了什么公平竞争之类的话，我虽然跟那个家伙不熟，但是我表哥认识他，他曾经跟我的表哥关系很好，我就客气的跟他扯了几句。”

“哦，所以你就不理我，你也太小心眼，或者说你也太幼稚了吧，你喜欢我我还未必喜欢你呢。少自作多情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们都是毛头小子，都入不了我的法眼。再说那个李子枫，那么自恋，貌似他喜欢我的室友吧。”我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的确不喜欢高晓辰，更不喜欢李子枫。

“是吗，你喜欢谁啊？告诉我呗。”高晓辰的八卦劲头居然来了，我开始后悔自己说“有喜欢的人”之类的话。

“别打岔，你继续说你这段时间怎么了吧。”我打断了他继续八卦下去的念头。

“再一个原因是，我可能很快要出国了，作为交换生去京都大学待一年。我本来不想去，可是爸妈说这是个好机会，院系的领导也说机会难得，叫我不要放弃，所以我就不挣扎了。”他继续幽幽的说着。

“那挺好的啊，去那边待一年，你就镀了一层金。”

“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跟着**，已经跨世纪。我可不想去岛国呢，你想啊，他们那里的那啥那么发达，万一我一不小心，成了一名男招待或者牛郎什么的，我还不后悔终身啊。”高晓辰开始耍贫嘴。

“那怕什么啊？以咱们晓辰的货色，做歌舞伎町的NO.1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只要你敢卖，一大堆的中年妇女等着买呢。”我也跟着贫了几句。

“那你不怕我去一个日本媳妇吗？”高晓辰转身问我。

“日本的媳妇都贤惠的不得了，您回来啦？您要出门啊？洗澡水哦备好了，您入浴吧。好多人做梦都想娶一个日本老婆呢。”

“好了不扯这些没用的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段时间我们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心情很不好，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他情绪转变很快，由阳光变成了开朗。

“什么事情？”我知道我要听到我所关心的那一部分了。

“我从来没跟人说过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跟你说。你还记得昨天我跟你提到过的，我有一个开歌厅的舅妈吧。”我点点头，他继续说下去，“我舅妈一家本来是很幸福的，他们生活优裕，他们还有一个优秀的儿子。他们那个优秀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舅妈对我特别好，就像自己亲生儿子一样，自从她失去表哥之后，她一度消沉，一个月下来瘦的不成人形。她本来经营着一家歌厅，那段时间我爸妈帮她打点着生意，歌厅仍然在惨淡的经营着。”

听着高晓辰说的这段，我的心里开始翻腾，我眼神凝滞住了，望着他的眼睛。那段零度空间的记忆，又一次被唤起，我又看到自己化身一位武士，拿着一柄长剑，在不停的奔跑。

高晓辰继续说，“自从表哥出事之后，我一直去照顾舅妈，帮着劝解开导。我老爸有个同学在加拿大工作，而且在那里安家了。为了让舅舅，舅妈早日摆脱丧子之痛，老卫特地拜托了在美国加州的同学，把舅舅舅妈送到了那里，让他们在加州过了一年才回来。这一年多来，凶手的父母也是悔恨不已，愿意倾其所有来弥补这个巨大的遗憾和伤痛，可是我舅舅，舅妈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再怎么弥补，也换不回来一个儿子。舅舅说，一切交给法律吧，他永远不会放弃诉诸法律的权利，他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希望。”

我看到高晓辰的眼中开始泛起泪光，我把书包里的一包纸巾拿出来，递了过去。听他讲的这个故事，我深深的被触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天佑妈妈看到儿子尸体的那一刻，那种绝望的眼神，还有瘫软的身体，那是万念俱灰的神态。这几年来，我又何尝不曾想念过，虽然我的爱恋是暗藏的，但是思之成疾，念之成灾。

高晓辰并没有拭去眼角的泪花，他把纸巾攥在手里，继续倾诉，“我表哥跟我的感情也特别好，失去他的那段时间，我也偷偷的哭过，我甚至在梦里都见过他。我表哥长着一双爱笑的眼睛，那么阳光，那么漂亮的眼睛，可是上帝却邀请他去天堂了。”他攥紧了纸巾的外包装，看得出他的情绪异常的激动。

“事情过去很久了，大家都渐渐的淡化了伤感和痛苦，大家都绝口不去提这个事情，可就在你跟李子枫见面的那天晚上，我回家后听到一个消息，让那场几乎可以已成伤疤的往事又被掀了出来，这一次不同的是，凶手家的伤痛更加严重。”高晓辰的眼中出现了一种介乎于同情和痛苦之间的表情，我隐约可以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不敢确定，因为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天佑的案件有什么进展，也没有从任何人那里得到相关的消息。

“说起这个案子的凶手，是燕山金百万的儿子，他们家财大气粗，他们的儿子金海也是纨绔子弟一个，平时总是说，无论他捅下多大的娄子，他老金都有钱去摆平。本来表哥和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也许是年轻气盛，也许是表哥没有把事情想象的很严重。我觉得后者因素居多些。有一天，李子枫他们几个跟表哥开玩笑说，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一件事不敢做。表哥就问是什么事情。李子枫说，二中的校花裴欣桐，是农行主任的女儿，长得很漂亮，他敢不敢驮着裴欣桐在长街走一趟，如果他敢，李子枫就会把自己那辆红色杜卡迪摩托车送给他，天佑很喜欢杜卡迪，就欣然答应了。本来，这就是一场游戏，就是玩一玩，也没想着怎么地。那个女生也不是感情认真的，也就是玩玩，谁都没在意那天的事情。”

“晓辰”，我打断了他的话，把从欣桐那里听到的故事换了人称讲述了一遍，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它讲完。讲完故事之后，长时间的沉默，大家都在深深地惋惜，同情，因为没有足够的爱和呵护，才让这么多青春花季的男孩女孩走上了歧路，并且越走越远。我唯一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高晓辰听完我讲的故事，竟然不会觉得惊异，继续着他的沉默。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她背后这么多的心酸，都是天涯沦落人，我竟然不知道该去讨厌谁，该去恨谁了，偏偏这些事情都赶在了一起。”他终于开始用纸巾去擦拭自己的眼角，“那天晚上，我回家之后，我妈告诉我，金海没了。我开始不相信，我还说爸妈就算痛恨这个杀死自己侄子的男孩子，也不至于这样吧。可是看到他们那样冷静理智，我信了那话，但是我不敢打电话找舅妈求证。带着同情和一种复杂的情感，老高给我讲了金海离开燕山后的生活。”

我也十分想知道，这个热血方刚的少年犯，在离开燕山后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一定受着心灵和□□的双重煎熬，我不能回来看望自己的父母，也不能过看见阳光的日子，他毁了一个少年，也毁了自己。

“金海杀死表哥的那天晚上，他没敢回家，偷偷的买了一张去广州的火车票，他身上只有不到一千的现金，就拿着这些钱，他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到了广州之后，他举目无亲，辗转去了东莞，在一家电器装配厂做了一名工人。因为他来自北方，在生活习惯和其他方面，跟厂里的那些南方的工友经常会有一些隔膜。因为自己不敢张扬，生怕别人会知道他在北方杀过人，就一直忍着，他换了好几家工厂。但是一直被排挤，直到他跟别人发生纠纷，被一群四川的工友给活活打死了。后来警察查案的时候，从他在工厂登记的身份证信息上，联系到了他在燕山的家人。听说那几个四川人已经被抓了起来，具体怎么判刑的我们不是很清楚，但是金百万一家也毁了。以前虽然知道儿子在逃，但是起码儿子还活着。现在金海死了，金百万和他老婆都生病住院了，舅舅和舅妈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到了憔悴枯槁的金百万和他的老婆，他们就好像被剥了一层皮一样，脸上完全没有血色。”

高晓辰停了一下，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水，抿了一口。“听舅妈说，金百万一直念叨着说，‘报应啊，都是报应，’。舅妈心里实在看不下去，跑到表哥的墓前哭了很久，很久。凶手也死了，可是这并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安慰，反而加重了伤痛和苦难。放假回来之后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舅舅家里，每天陪着他们，安慰着他们。他们并不是看到对方也死了儿子而感到快慰，他们反而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些罪孽，是什么让事情发展到如此的地步？他们检讨自己教育儿子的方式，也反省自己不够关心儿子。不过还好，金百万出院后，两家人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把所有的事情都聊开了，仇怨也摊开了。现在他们两家从仇家变成了朋友，互相舔舐着各自的伤口。自从表哥没了之后，舅妈就卖掉了以前的房子，搬到了农大路附近，那边全是高校，也比较安静，舅妈很喜欢那的环境，安静，优雅。”

我终于听完了这个故事，故事有点曲折，有点残忍，不过结局虽然凄婉，却是冰释前嫌，只是两个家庭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吧。我看到躺在长椅上的高晓辰脸上十分平静，没有仇怨，没有哀婉，他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晓辰，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很感激你对我的信任。我也想给你讲一个我的秘密，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我的父母，我们交换一下秘密，这样我多少会安心点。”我靠在那个皮墩上，把手放在皮墩上，脑袋托在手心里。

“你的秘密？你能有什么秘密？”高晓辰歪过头看着我。

“是啊，我的秘密，说起来算是我的初恋。其实也不算初恋，顶多就是暗恋，不过他知道我的感情，只是他不喜欢我而已，他把我当做哥们，朋友，小孩子。”我开始在脑海里整理我的故事。

高晓辰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面对着我盘腿坐下。“你的初恋，你刚才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难道就是你将要说的这个人。”

我点点头，开始娓娓道来我的故事，不过我省略了男主人公的名字，也省略了他的死因，只是讲了自己的相思之痛，讲了自己梦中的影像，讲了自己在他离开之后万分的凄苦的那段时光。我没有从书包里取出那串绿幽灵，因为我怕高晓辰会认得那个手串。

“对了，你以前手上总是带着那串绿幽灵的手链，说起来，我表哥也有同样一串，你是从哪里买的？挺漂亮的。我表哥那串不见了，我一直想去买一串，可是又怕舅妈看见睹物思人再难过。”

讲故事的时候，我还能神情自若，听了这句问话，我却变得不自然起来，我吞吞吐吐的试图去撒谎，“那个手串，那个手串是他送给我的，在他去天堂之前。”

“想不到你还蛮痴情的啊。你现在还在想他吗？你还会梦到他吗？”高晓辰问我。

我点了点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的那份执念也渐渐的埋在了心里。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梦到他了，但是心里却一直挂怀；关于他的一切，也就深藏在这传幽灵里面了。”像是在说一件很飘渺的事情，已经是下午了，太阳也变换了位置，我看不到飞舞的细尘。

“我怎么感觉你就好像偶像剧里面演的女主人公呢？并不存在的男一号占据了你的心，男二号苦苦的追逐，怎么也不能俘获女一号的心，后来，男二号离开了，女一号才发现已经爱上男二号了。”

“你胡说什么啊？根本就没有什么男二号。”

“怎么没有啊，李子枫，以后还可能有别人。”

“我不可能喜欢李子枫，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爱笑的眼睛，我喜欢薄薄的嘴唇，我喜欢细长的手指，我喜欢瘦瘦高高的体型。再说了，我根本不喜欢上他那样的人，轻浮，多情！” 说起李子枫，我还是有些厌恶，有些鄙薄，我再次强调了我的立场。

“你的倩影可是深深打动了他呀，尤其是翩翩起舞的样子。”

“嗯？怎么这样说？他那里知道我会跳舞？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不会吧？姐姐，你做的够绝，说起来还够轻松，我也不喜欢他那个油头粉面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女孩都离不开他似的。”高晓辰开始恭维我，脸上全然没了醋意。

“额，你怎么会这么阴暗？难道你也喜欢我？”我开玩笑打趣高晓辰说。

“我。。。”我明显看到他脸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不过很快就变回来了，“我国庆节之后就要去日本了，我就要离开自己的祖国，飞向有富士山的那个国度，但是有个心爱的姑娘，如果他挽留我，我想我会考虑留下来。”高晓辰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表情。

“不是吧？你有心爱的姑娘了？是谁？我认识不？”我的八卦劲头上来了，这小子成天晃悠在我眼皮底下，我竟然不知道他有了心仪的姑娘。

“你可能认识吧。”高晓辰故意卖关子，“我出国前会请大家吃饭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是谁了。”说完他做了一个鬼脸。

“好啊好啊，我倒想看看谁把俺们家大帅哥勾引了去，而且是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本来还想留着呢，看来我是没戏喽。”我开玩笑打趣高晓辰。

“你喜欢我？”高晓辰睁大眼睛说。

“可不，你不知道啊。你那么帅，我们都很喜欢你啊。”我继续开玩笑。

高晓辰似乎看出了我的玩笑，就说，“哥们名花有主了，别人不好使啊。”

“哈哈哈哈，”我笑的花枝乱颤，“你什么时候走呢？”

“过完国庆吧。我现在护照还没用办下来呢，需要一个月吧。”

“那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啊，兄弟。”我感觉到高晓辰的伤感，故作轻松的说。我不理解他的伤感是为什么，但是绝对不是爱党爱国之类的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