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青春有悔 第2章 告别筒子楼

为了缓解家里的“住房问题”，姐姐读高中就住在东城的姥姥家了，每个月只回家一天。姐姐就读的三十七中在东城区，我家在南城。虽说燕山市是一个没有二环的小城市，可是骑自行车来回也要很长时间。后来姐姐就住在了姥姥家，也为了上下学方便，节省时间可以多学习；也可以伴着年迈的姥姥姥爷。

姐姐搬到姥姥家之后，那个小屋就被我“独霸”了，虽然我有时候会很不争气，怕黑，怕鬼，怕冬天的冷风，总是会不自觉的跑到大屋跟妈妈睡一起。当然，在大屋我还可以看喜欢的电视剧。比如《包青天》啦，《雪山飞狐》啦，等等。妈妈总说，“明天还要早起呢，卫澜你不能看电视。”“卫澜，赶紧睡觉，不许看电视。”但是我总是把头钻到被窝里，然后从被窝的缝隙里偷偷的瞄电视。妈妈估计早就发现我的小伎俩了，不过她一直没“揭穿”过。很多时候，我还是特别喜欢那个小屋子。自己躲在小屋里，偷偷的记日记，想心事，楼道的喧闹并不影响我这一隅“安静”。“心独处，得自在”，便是这个道理吧。

筒子楼的生活虽然喧闹，可是并不影响我的“健康成长”，我虽然学习着舞蹈，可我并没有落下自己的功课。一方面是我想变成像姐姐那样优秀的女孩子，另一方面是因为妈妈是我的校长，而后者是我没有掉队的关键原因。

我上小学四年级的下半年，赶上那一年老卫的单位分房子。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放学回家，就看到家里多了一个人，我还不懂得人情世故，但是却对那个人的印象极深。瘦瘦的脸，一双小眼睛躲在厚厚的眼镜后面，滴溜溜的转着。我爸和我妈一直陪着说笑，这应该就是老卫几周前提及的林主任吧。听老卫说，这个林主任手里握着粮食局分房的指标，我们能不能分到房子，他一个人说了算。因此，头几个星期就爸妈就跟我说明白了今天的“饭局”，他们说如果我乖乖的，他们会给我买我最喜欢的山地车。

我一进门，老卫就拉过我的手，指着林主任说，快喊“林伯伯（bai）。”我就笑着喊了一声“林伯伯好”。林主任笑着应了一声，还夸我“懂事。”然后我就去里屋做作业去了。

爸妈为了今天的饭局准备了很长时间，也跟妈妈和姥姥姥爷商量了很多次。老卫不敢明着去饭店请客，怕影响不好，反而事与愿违。后来一家人达成一致，决定在家里请客，这样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说起话来也方便些。接下来就是采买工作了，买菜，买烟酒，买礼盒，还拿出了准备过年送给姥爷的一瓶甘陵春酒。屋里本来就很挤，爸妈为了招待林主任，借了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碗碟。林主任坐在床上，老卫搬了椅子坐在对面，妈妈坐在侧面，三个人在这窄小的屋子里有着各自的心事。妈妈之前就跟我说过，说家里来人的时候，小孩子不许上桌子，等客人走了之后，妈妈才会把留给我的那部分让我吃。

席间，老卫频频的向林主任敬酒，并说林主任的工作如何如何认真，革命思想如何如何纯洁之类的话。那个林主任一边喝酒，一边喷云吐雾，她很乐意听老卫的溢美之词。老卫那个时候已经是科长，可是县官不如现管，老卫还是表现的毕恭毕敬，如履薄冰。

林主任环视了屋里，然后从饭桌上移步出来，进了我做作业的那个小屋子。小屋子里昏暗的灯光，我在一个稍微光亮些的小台灯下，认真的写着作业。我之所以这样认真，迅速，是为了晚上可以准时收看电视剧《包青天》。我认真的书写，并没有注意到林主任掀开门帘的动作，也不知道他看了这个屋子有一会儿。

在林主任离席的这几分钟，妈妈已经把残羹冷炙撤了下去，换上了糖果点心，还有茶水，为了方便老卫和林主任“谈事”。然后妈妈就去楼道的洗菜池子刷碗去了。妈妈的动作很利索，不到十分钟，已经收拾利索，把碗筷放在了我的小屋进口的碗柜里了，然后妈妈擦了手，满脸笑容的坐在了旁边。

林主任把手放在桌子上说，“老卫啊，你的情况呢，我也了解，你们的困难呢，我确实看到了。只是这个指标实在是……局长处长的，都跟我打过很多次招呼了。”

“林主任，我知道您的难处，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您看我家的情况，闺女都十一岁了，还跟我们住在一个屋子里，都挪不开脚。”我爸苦着一张脸，痛苦的表情跃然脸上，但是仍然堆着笑容。我妈也低着头，表示着很难以启齿，很柔弱的样子。

“是啊，我确实也看到了，那么小的孩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眼睛很不好啊。”林主任脸上露出一副真真切切的悲悯，这不是演出来的，老卫在他走后跟妈妈说的。

“玉芬，你去，把老领导给我带来的那条烟给林主任捎上。”我爸指示着我妈。妈妈赶紧跑到我的屋子，碗柜的顶上拿了那条红塔山，放在了桌子上。

我很快就写完了作业，但是我不想出来，一来是讨厌那满屋子的烟味；二来是妈妈叮嘱过，说这个饭局非常重要，等客人走了我再出来。于是我就开始在本子上乱写乱画起来，有意无意的听着大屋里面的动静。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爸妈要给那个“林主任”那么多东西，但是我知道，爸妈在办一件大事，办成了，我就有自己的山地车了。

果然红塔山的作用很明显，我分明看到那个主任的眼睛一直瞄那条烟，脸上的皱纹都带着笑意。记得那个主任走的时候，假装不带那条烟，我爸一个劲的往那个主任的黑色皮包里面塞，那个主任假惺惺的推脱着，还说“老卫，你这样就见外了，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呢。”等等的瞎话。

送走林主任之后，我就从屋子里面出来了，打开电视机自顾看起了电视剧。爸妈的心情却不是那么轻松，他们谈着晚上的饭局的效果，畅想着有了新房子之后的生活，但是一番畅想之后，还是很担心想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