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利急急喘了两口气,他看着座中群雄,嘴角慢慢扯起一丝笑,混合着脸上的鲜血,看起来极其狰狞。
“你们……这些……咳咳……注定只能成为……我主的……咳咳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颜色鲜红,甚至夹杂着一些奇怪的血块。看到这些血块,关大利顿时愣在原地,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到底是半步先天,谢无拘那轻飘飘的一脚实则造成了极其恐怖的伤害,他体内如今一团糟,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这种情况下,哪怕治好也会留下后遗症,更不要说如今根本没有给他治疗的条件,
万般计策如今全成空,
随即关大利眼神越发怨毒,看着空荡荡的厅口不知在想什么,不过转瞬,他脸色惨然看着长孙川道:“庄主……属下看来是不成啦……”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此时厅中无数人正在质问长孙川,但这几句怨毒的“杀了他们”仍响彻大厅。
长孙川看着地上那些内脏碎片,明白他的意思,点头淡淡说道:“我会帮你报仇。”
内脏碎片都掉了出来,对方肯定是活不了了。
关大利缓缓道:“庄主……趁着……我的内力还在,别浪费了……”
见长孙川不动,他用力膝行两步,殷切地想要走到长孙川脚边,以至于身下拖出一道血痕,他恳求道:“……庄主……”
长孙川沉默一瞬,缓缓点头,看着他伸手轻轻一招,一道奇异的声响从关大利身上传来,那声音就好像他身体里藏着只蝉,正啃着桑叶。
不过须臾,众目睽睽之下,一只虫子陡然从他丹田内冲出来。
虫子呈现一种奇异的玉色,玉色几近透明,有半个巴掌大,速度极快,直如闪电,如果不是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们身上,恐怕大家也注意不到这存在感不高的虫子。
古怪的虫子出来后好像感受到某种不一样的气息,朝着其他的方向飞了一会儿,然后又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迅速朝着长孙川冲过去,停留在他伸出的手腕上,落点正是脉门要害处。
“蛊……是蛊虫!!”
众人面色骇然,有人颤声问道:“长孙庄主……您给我们下蛊?”
也有人厉声喝问:“长孙川!你用此魔教手段,是想让自己自绝于正道吗?”
一想到自己丹田里也盘踞着相同的虫子,他们就不由得开始打颤,然后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吐出来。
而关大利已失去生机,翠微心中叹了口气,心想:也是被这么大一只虫子破开丹田,想不死都难。
崇阿捏紧怀中手帕——那里有一只一模一样虫子在振翅。
她们两个正悄悄混在人群里,见这一幕二人悄然对视一眼,警戒值悄悄开到最大,一边盯着看起来像是要“变身”的长孙川,一边暗暗叫苦,心想:明明信号早就发了出去,怎么支援还没来?
妈哒,现在确认长孙川有问题好像也来不及了……看他那样子应该是要开大了吧?
要开大的长孙川至少现在看起来很平静,玉色的虫子正停留在他手腕上,他没有理会任何人,极认真地看着关大利,俯身替他覆上没有闭上的双眼。
就在这时,厅中有风吹过。
长孙川似有所觉,嘴角牵出淡淡笑意,自言自语道:“果然回来了。”
下一瞬,一道恐怖的剑光好似天上银川挂落,以极其强悍的姿态瞬间切开面前一切!
长孙川骤然回首,伸出手用力一抓,内力就好似猛烈升涨的大潮,迎头朝着剑光汹涌而去。
二者相交,激起尘烟无数,适才还在大喊的群雄因这恐怖的对撞甚至不得不起身朝后退,以卸去余力。
他们愕然地看着二人,心中骇然。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和这两人的武功相差直如天堑……但是真正交手之前谁也不知道,天……居然这么高!!
厅中立刻鸦雀无声,翠微两个人坐在桌旁,眼睛瞪着那两人。
虽然还没动手,但他们两个人的气势已经开始交锋,激荡的内力对她们两个在山洞里受伤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伤口上又被砍了一刀。
……脸上的扭曲都要透过易容溢出来了!
又忍了两息,她们实在受不住激荡的内力,悄悄从厅中撤离。
见有人带头,群雄不再硬撑,赶紧跑出去,只是碍于体内正在肆虐的蛊虫,这混蛋玩意儿离长孙川越远,他们体内的内力被吸收得越快,腿脚都有些酸软,因此也不敢跑得太远。
转瞬功夫,厅里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三个人还站着。
一个是长孙川,另外两个,自然是重又归来的姜璟和谢无拘。
他们两个此时就站在门口,俱都冷冷地看着长孙川。
长孙川毫不意外地微笑,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
他道:“我研究过你的行事,看起来毫无顾忌却有自己的底线,你一个魔道的人,倒也难得。”
姜璟嘲道:“魔道反倒有底线,你这个所谓的武林正道却枉顾人命,这叫什么?”
“倒反天罡?”
长孙川毫不介意,摇头笑道:“大仁不仁,大善不惠。凡俗世人无需了解我之所为,他们只需作为薪柴即可。”
姜璟冷声道:“知善知恶是良知,你将恶行强行扭曲作善事,以此得意洋洋,还武林盟主?真是笑话!”
“你自以为高高在上,哼,你吃的一粥一饭,身上穿的一丝一缕哪样不是来自于大晋百姓。会点武功了不起啊!大晋有战时你不在,你的武功于国毫无用处。别离山庄偌大产业,越安州遭大灾又不见你援助,于你之家乡毫无用处。你就是个无用之人,还以人为薪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吗?”
长孙川额角跳动,山岳般的气势顿时凝滞,谢无拘乘胜追击,压将过去。
两人交锋,一触即收。恶鬼银面掩住谢无拘嘴角笑意,谢无拘低声道:“别和他多话,这里危险,你也出去,和武当师兄弟站一起。”
“嗯,”姜璟点头,不舍地握住他的手,小声道,“你……当心。”
谢无拘无声轻笑,微微点头,将她送至厅外,交到温卿礼身边,然后一步一步走回大厅。
姜璟站在厅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两人。
武当师兄弟、翠微二人以及方凌霄一群人将她围在中间,先前还喊打喊杀的群雄见了人家这警惕的举动,兀自摸了摸鼻子,心想:咱们刚刚还想着要杀她,这会儿却要靠着她的情郎求活,顿时生出老大的不好意思。便也有意无意地将她围在中间,他们这是担心长孙川不顾脸面,抓住谢无拘的唯一弱点,权且保护一二。
长孙川面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说,双掌一错,就朝着谢无拘拍过来,他没有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招数,只是简简单单一掌拍过来,就成排山倒海之势,就连厅外众人都有所察觉。
……如果不是身上蛊虫限制,他们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谢无拘恍然只觉面前有山海压过来,他挥剑急刺,去势凌厉,只一剑就在“海中”划出一条道路,踏着这一剑之势,跃上半空,横劈而下!
长孙川冷笑一记,竟然毫不变招,还是那一掌,仍旧拍过去。剑掌相交之间,谢无拘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从那双肉掌上传来,以朝元玄功那恐怖的内力浑厚程度都无法抵挡。
他不敢硬接,顺着对方一掌之力,向后落下。
长孙川稳站原地,身体一丝晃动都无,他又冷笑一声:“萤火之光,也敢和皓月争辉?”说完他长啸一声,乘胜追击而去。
谢无拘仗着轻身术,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在桌椅中盘旋,一边时不时扔下酒坛阻拦对方。长孙川每次追击,都被桌椅和迎面而来的酒坛拦住,再是注意也被酒液溅到衣角。他心中愠怒之极,脚步忽而骤停,看向厅外被众人团团围在中间的姜璟。
他眼神冰冷,无声扫了群雄一眼,重又追击而去。
群雄被盯得打了好几个寒颤,其实多年战乱,中原武林也因此动荡,好不容易到了太平盛世。他们的胆气被战乱一吓,又被盛世一磨,哪儿还剩得下多少?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生出和一个先天对战的勇气呢?只不过他们实在无法放弃多年秉承的正道,这才勉强激出一分血勇。
姜璟看到危险处,身体情不自禁地紧绷,方凌霄挤上来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
她不解道:“长孙川绝无可能突如其来发难,这事儿他一定准备了很久。但与其这么多年悄无声息搞这个,还不如早早参军进军营,哪怕是从小兵干起,这时候要活着也混成将军了。还怕封不到爵位吗?”
方凌霄摊手,她觉得姜璟说的很对,如果看中朝堂就专注在朝堂打拼,如果重视江湖自然是留在江湖厮杀,既要又要的话很容易两头不讨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温卿礼苦笑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内幕。”
他道:“军队不是这么简单的……长孙川当年站错队,而大晋又不看中过往江湖上的名声,任凭你是谁,来了都要从底层做起,他自视甚高,放不下身段,再后来当今陛下改革武举,把年龄定死在三十岁……而长孙庄主那时已经过了三十岁了。”
换句话说,他再也没有办法通过任何一种正规合法的手段进入大晋朝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