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贾家楼 > 第7章 第五章 赤胆忠心谁评说?龙舟击浪湿罗衫。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世上只留未断的牵挂。

灵鸠寨的众人将秦靖和杜牧五个人送出寨子,老寨主拉着秦靖的手依依不舍久久不放,一直送到官船旁,是说不完的贴心话,是道不尽的离别情,一再叮嘱从百丈山回来时,一定要来太湖多住些日子。

逍遥噘着小嘴跟在她爹的身后央求着,这下午不大会儿的工夫她已经和这几个小伙伴打得火热了,尤其是明德的一言一行她都十分地上心。

“这么大的姑娘家,还不懂事,就想着到处去疯,给别人添麻烦。”守业甩掉逍遥扯着他的双手。

“怎么啦?我的乖孙女。”老人家听见了父女俩的争执,“守业呀,逍遥都这么大了,也该让她出去闯一闯。想当年,你十五岁,为抢回灾民的救命粮独闯黟山,血战天都峰,手仞殷氏三魔,那是何等的威武。怎么现在却畏手畏脚的呢?”

老人一指秦靖对孙女说:“就跟你秦叔叔出去历练历练,待从百丈山回来时把他们都带回来。”

闻听这话,把个逍遥高兴得手舞足蹈,搂着爷爷的脖子直喊好。

这一行六人上了官船,由众兄弟护送着驶出了河道,互道珍重后官船一路向湖州进发。

在舱尾的小兄妹们正兴奋地议论着,逍遥给他们起江湖浑号呢。

“逍遥姐,在江湖行走都得有绰号吗?”顺励不解的问。

“那当然了,像我父亲、我叔叔都是靠真本事闯出来的绰号。我们先自己起一个,等行侠仗义时可报得名号,扬名立万呀。”这小妮子神采飞扬地讲着,“你们三个就是三太子,你顺励,就是慧岸行者木吒,你使枪就叫神枪行者吧。”

“那我师兄呢?”励儿津津乐道地听后问。

“他当然是文殊菩萨的弟子金吒了,他是佛祖驾前的前部护法,使锏就叫他金锏护法吧。”

“净瞎扯!”明德不屑地背过脸去。

气得逍遥满面通红,“你再惹我,我就叫你是大青蛙。”

小义方扶着妮子的双膝不住地摇着,“逍遥姐姐,我叫啥呀?”

逍遥装作深思熟虑后说道:“你吗?就叫闹海哪吒吧!”

小义方看来对这个绰号很满意,接着反问她:“那你叫什么呢?”

“她叫气死人!”德儿憋不住地笑。

逍遥抡起粉拳向他打去,一边打着一边喊着坏蛋。

她打完了,平静了一下,郑重地宣布:“我早想好了,就叫逍遥子。从今以后,我们私下里彼此要简单称呼,你,”

她一指励儿,“就叫你小励子。”

又一推德儿,“叫你大德子。”

小义方抢着说:“那我就是小方子呗。”

小妮子摸着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不,我叫你小宝贝。”

船头的两个大人被这天真无邪的童言给逗乐了,此时的余晖撒满了整个水面,牧之不觉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一个时辰不到,湖州大钱码头的繁忙就陈列在那岸边了。

沿着湖岸向西寻得苕溪口,逆水而上,两岸溪泊纵流,河港密布,桑榆阡陌间满是江南水乡的韵味。

船过奉胜门,进得罗城,高峻挺拔的飞英古塔耸立在右岸葱绿之中。

这外城罗城东西十里、南北十四里,共设九门,湖人择水而居,城墙也依水而走,勾勒出极似佛陀手掌的形状。

官船拐入霅溪,水巷、小桥、流水、人家,一步一境。那水榭、那美人靠、亭台楼阁、寺院道场、商贾摊铺、往来络绎的人流,绢绣出一幅生动的江南市井图。

船工稳稳地把船泊靠在了骆驼桥边,“老爷,湖州到咧。”杜安已把跳板搭好。

下了船,看这码头虽不大,但也热闹得很,一包包、一摞摞的丝绸绫绢被抬上了货船,呼叫嬉戏之声不绝于耳。

踏石阶而上,飞架南北的石拱桥形如骆驼穹背,桥头石柱上刻有“骆驼桥”三字,下款为湖州刺史“颜真卿题”的字样。

杜牧指着这石桥对秦爷说:“这就是刘禹锡在诗中所说的骆驼桥了,骆驼桥上苹风起,鹦鹉杯中箬下春。水碧山青知好处,开颜一笑向何人。这字也好,是颜真卿的真迹。”

孩子们好趣地上前去看,义方跑得急了,哧啦一声衣服被身边的树枝撕了个口子,他心疼地拽着想合上裂口。

“当心啦,衣服到州衙能缝上,若是刮到肉了,可是三五天也长不好的呀。”义父关切地告诫他要小心。

往北是条大道,走不远即是湖州的衙门子城了,子城又叫霸王城,相传是西楚霸王项羽所建,城墙为夯土而成,高约两丈,宽为一步。

杜牧走上前请衙役禀告,不多时,从府里传来踢踏踏的脚步声,两个中年男子快步迎出,“杜贤弟,我刚刚和鲁望还说你应该到了呢,话音还未落,你就大驾光临了,哈哈哈。”

这位官人个子不高,可腰板挺直,平易近人,面善得很。没有一丝的官架子,衣着简朴,落落大方。

他后面紧跟着的那位,身材还较他略矮一些,着布衣大袍,古铜肤色,敦实健壮。

大家分别引见,秦靖这才知道,眼前之人正是湖州刺史裴元,后面的是府中幕僚陆龟蒙,字鲁望。

转过大堂,二堂,三堂,进入内院垂花门,这院里的建筑谈不上雅致,但却布置得温馨舒适,院落宽敞,庭院中植树栽花,中央放着一口大鱼缸。

看到有客人进来,东厢门前早已站起的母女俩笑脸相迎,那女人白皙的圆脸,头扎包头巾、身穿拼接衫,腰束作裙、作腰,小腿裹卷膀,脚着百纳绣花鞋,一只手牵着个女孩子。那女娃子另只手里还掐着一枝未剥完的莲蓬,她也穿着双小巧的百纳绣花鞋。

只有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站在大缸边上,这孩子肤色白净,俊美朗目,双耳垂肩。他正拍打着水面,一边啪啪地击水,一边大喊大叫,“水漫过来了,水漫过去了,看你还出来不出来!”身上的彩锦小掛已经湿透了。

裴元急忙上前拉开满身是水的孩子,“你这孩子就没有个安分的时候,你看人家小青姐姐。”

抬头向上房喊着,“家里的,你也不管管文德,看这一身水呦。”

“水里有小蛇,我在赶它呢。”孩子还在辩解。

堂屋里闻声缓步走出一位妇人,一看就是个慢声细语,端庄贤淑的女主人。她热情地向众人问好,当看到义方揪扯的衣服裂口时,向下屋喊道:“姜妈,快帮小公子把衣裳缝缝。”

话音未落,应声走出一位挽着袖子的中年妇人,落落大方地走过去,慈爱地抚摸着义方的小脑袋,将他的破衫子脱下。

当她的目光转向逍遥的一霎那,看到丫头发攥中插着的如意金簪,浑身为之一颤愣住了,手里的衫子无意识地滑落在地。

顷刻间她察觉出自己的失态,急急地拾起衣裳,低头进到屋里去了。

大家步入上房落座品茶,又是一番寒暄问候,“兄长可是刚从顾渚山贡茶院回来吗?”

“没有,我和鲁望去乌程县督办灌溉沟渠了,督茶之事我派府中掌书记全权承办。”

“不妥吧?顾渚紫笋茶可是御用贡茶啊,朝廷严令第一批新茶要赶上皇宫清明宴,余下的限时全部运到京城长安,监管不利是要问罪的。”牧之很是为裴元担心。

“这紫笋茶成也陆羽,祸也陆羽,《茶经》一书使其扬名。可每年从三月起,你看那虎头岩上,官员云集,张灯结彩,载歌载舞,盛况空前。湖、长两州刺史诚惶诚恐,亲力亲为,举役工三万,工匠数千,累月方毕,劳民伤财。现府银空虚,然贡额递增,几万斤负重千里之遥,车马舟船风尘苦旅,怎不让人寝食难安?”裴元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杜牧耐心地开导着,“历任刺史也不乏有拨云见日之能者,如刺史裴汶专心茶道,著书立说,写得《茶述》一书,平步青云,位列极品。”

裴元听后自嘲地笑道:“使一人之欢而苦天下人,灭万众之乐而平步青云,我裴元良心何泯?何况我还没有人家的好文采呦。”

说话间,那个玩水的童儿已换好了衣服蹦哒哒地跑进来,“大伯,大伯。”

裴元把他拉到怀里,向客人们介绍道:“牧之呀,这孩子不是外人,是我堂侄子,裴文德,我堂弟裴休的老二。天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小小年纪已学完《论语》、《大学》、《中庸》。这可能也是裴家的风范吧,他父亲裴休是贤良方正科的头名,伯父裴俦是‘军谋宏远,才任边将’举科登第的第一名,叔叔裴俅是丙午科的状元,这些你都知道,将来他也差不了。裴休现今外派到绵州做刺史,只因这孩子早年丧母,父亲又在任上,因我们夫妻无子嗣,故将他托付给我们抚养。”

他拍着孩子的小手,“他有个爱好,就是爱玩水。”

“那水里面有小蛇。”童儿睁着一双充满童真的大眼睛,仰视着大人们认真地说。

“大哥,开饭了。”庭院里见过的女人进来招呼着。

“牧之,这位是龟蒙的媳妇,陆蒋氏。”裴元又转过头去笑着问,“弟妹,今天有甫里鸭吗?”看女人微笑点头,裴元欢喜地告诉在座的几位,“这甫里鸭可是陆家的美食绝技呀。”

在庭院里的紫藤架下、东厢门外各设一席,裴刺史的夫人刘氏和龟蒙的夫人蒋氏带着孩子们坐在一起,四个男人一桌坐在藤下。

“牧之,秦贤弟,你们能来,我是太高兴了,明天的龙舟大会可是很有看头的。来尝尝我这酒,我这乌程酒,起源自春秋,相传这里曾有乌家和程家两个酒坊,盛产箬下春佳酿,始皇帝统一六国后,就以酒坊为地名,你们说这酒好不好。来斟满,尽情地喝。”

桌上的菜肴谈不上珍馐美味,却处处体现出本土民风,让客人们吃起来富有韵味。

裴元为每人布了箸鱼肉,“就说这松鼠鳜鱼吧,这鱼可与别处的不同,它产自樊漾湖村霅溪湾里,道人张志和有诗赞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你说这优美的环境生长的鱼能不鲜美吗?只有胸怀坦荡,甘愿平淡的男子,才能写得这么有诗情画意呀!”

这时蒋氏正好端菜过来,一听这话笑着挑理说:“你们男道士写的好,我们女道士也巾帼不让须眉啊。比如说这乌程的女道士李冶李季兰,她的那首写夫妻的诗更寓意深刻,好像是这么说‘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辞藻韵味哪点逊色?”

她放下盘子,盘中荷叶衬底,一鸭趴伏叶上。鸭头高翘,口衔一朵火红的石榴花,通体金黄锃亮。鸭背上放着一长排翠绿的枪蒜,荷叶空隙散布粉色月季花瓣,着实让人垂涎欲滴。

“这甫里鸭是陆公的独创,还是由我们的农学大家来说吧。”

裴元伸手让起陆龟蒙,鲁望几杯酒下肚自然话多了起来,“这菜与众不同之处是,鸭子里有鸽子,鸽子里有麻雀,麻雀里有鸽蛋。一环套一环,滋味互补,各有千秋,诸位请趁热品尝。”

这油炸之鸭的皮极脆,极其鲜美,不多时,去皮去肉的鸭架中露出一大团鲜肉,各人夹鲜肉尝之,味美极了。

吃光鲜肉,清晰可见内藏鸽子一只,杜牧惊奇地拖鸽出鸭壳,细细品尝,味更鲜美。

一鸽瞬间下肚,又见鸽中有麻雀,两个客人欢喜雀跃,兴致越来越高。

八只雀中含有鸽蛋,众人小心食之,惟恐囫囵吞枣,以防鸽蛋滑入喉咙不知其味。

杜牧大加赞叹道:“不曾想鲁望兄不仅才华横溢,著书立说,《耒耜经》、《茶书》、《渔具十五首并序》及各等著作写得是惟妙惟肖,妙笔生花,这菜肴做得更是巧夺天工啊。”

“是啊,陆公可谓满腹经纶,旷世奇才呀,为了抢春耕和农民一起头顶烈日,面向黄土背朝天,不辞劳苦挥汗如雨,佩服啊。”

“使君,你不是也一样吗?杜兄、秦兄,农民种粮食可是不易呀。正如乌程前任县令李晤之子李绅写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除去天灾**、苛捐杂税还能剩什么了?”

丰盛的晚宴结束后,又是推心置腹,促膝长谈。

这皎洁的月牙洒下如霜的银光,在飒爽的夜风里三个孩子围坐在水缸旁,拄着下颚望着月亮,讲着只有儿时才愿讲的傻话。

义方一眼看到了小青左腕上刺着的印记,用手指碰了碰好奇地问:“小青,这红花是什么花?只有花,没有叶子。”

小青低头看了看,轻轻地摸着,“这是曼珠沙华花,五奴很小就有了。”

陆小青抬头看到了义方颈下微露出的金锁,让小伙伴摘下来,用嫩嫩的小手抚摸着锁面,辨认着上面的字,喃喃地读道:“径行高步。”她又翻过背面,见是一个“庄”字,文德也接过去翻看着。

“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师父说我是个孤儿。”

“庄义方,纳想父母吗?”小青那俊俊的大眼睛怜惜地看着他。

“我也想我爸爸和姐姐。”一旁的文德被勾起了伤心的记忆。

三个娃娃都在仰头望着月亮,那水缸里原本平静地映着明月的水面,已被徐徐的晚风吹起了涟漪。

小青轻轻地哼出紫竹调“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给宝宝做管箫,箫儿对准口,口儿对准箫,箫中吹出新时调,小宝宝,伊底伊底学会了,小宝宝,伊底伊底学会了……”

第二天一大早,刺史裴元与众位好友前往太湖之滨,天气是格外得好,空中像水洗过似的,蔚蓝剔透,万里无云。

这裴元两袖清风,府里既无大轿,更无轿夫。一干人等或揽或偕,出了子城往东北方向而来,走街串巷,信步随意,更能体会到湖州的民风淳朴。

刚走到塔下街,忽然从对面慌慌张张地跑来两个人,前面的是个樵夫打扮,后面的是位窄脸眯缝眼的中年儒生。

读书人一边追着一边喊着,“拦住他,拦住他!”德儿、顺儿手疾眼快一把揪住樵夫。

樵夫理直气壮奋力挣扎着,“抢人家的柴火挑子,又没完没了地追,还是读书人呢,懂得王法嘛?”

正挣扎时,读书人踉跄地跑来,“跑什么跑啊?二位小英雄切莫动粗。”他上气不接下气,掐腰不住地喘着。

裴元他们也围了过来,就听樵夫说:“我清早上山打了两捆柴火,准备担到市集去卖,迎面遇到这位先生。他突然抓住我的担子,疯了似的大喊‘我得到了,我得到了’,吓得我转身就跑,他还没完没了的紧追,你们给评评理。”

“这事全是我的错,我刚才在路上思索着一首诗,有一句对不工整。突然见他挑担柴过来,立即激发灵感想到了下句,太高兴了,故此手舞足蹈,失态了,见笑了。”这先生跺着方步,拈着颌下的短须心满意足地说。

原来是场误会,樵夫悻悻地拾回担子,嘟囔着走了。牧之深感这位迂腐书生的可爱,抱拳施礼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不才,姓周,名朴,字见素。”

牧之闻听惊喜大呼,“啊!原来是江南名士、吴越大儒的周朴周见素先生呀,失敬,失敬。”

看得出对杜牧的敬佩赞叹之举这位大儒很是受用,春风得意地回礼相问:“哪里?哪里?见笑,见笑,什么名士大儒?都是世人胡乱说的,不知兄台怎样称呼?”

“京兆人士杜牧。”听对方是杜牧,周朴不觉一震,眼中放出异彩,“哦!你就是闻名遐迩的杜牧之吗?幸会,幸会。”

牧之好趣地问他,“不知先生刚才吟的是哪个对子啊?”

见素先生抿嘴一笑,慢条斯理地答道:“不才,是子孙何处闲为客,松柏被人伐作薪。”众人闻听都不住的说妙。经裴刺史诚挚相邀,周先生欣然同意结伴而行。

众人继续沿街东行,空中不知从何处刮来一片积雨云,不多时稀稀拉拉地下起雨来。

裴元提议上飞英塔暂避,大家寻得塔门便鱼贯而入,相互提醒着脚下当心,彼此呵护着扶梯而上。

相传这飞英塔为南朝陈武帝陈霸先为他心爱的飞英姑娘建造的,塔有内外两座,外塔砖木结构,形七层八角,高有二十丈,内有廊板扶梯,可上达顶端,因内含石塔,故名塔套塔。

立于塔顶,北望太湖,点点风帆,历历在目;南眺道场,幢幢塔影,遥遥相对。

周朴触景生情,临风朗朗吟诵道:“湖州安吉县,门与白云齐。禹力不到处,河声流向西。去衙山色远,近水月光低。中有高人在,沙中曳杖藜。”

“好诗啊!”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叹,

周见素拈着山羊短須,微微摇头陶醉着,活像只抖落着金羽的红冠公鸡。

裴元鼓动龟蒙也随和一首,看大家兴致勃发不便推诿,望着远处峰峦起伏的弁山,陆公便略一沉思悠悠唱来,“五年重别旧山村,树有交柯犊有孙。更感卞峰颜色好,晓云才散便当门。”

“真妙啊!”众人又拍手称绝。

裴元意犹未尽地拍了下身边的杜牧,“面对这南国美景,大才子可有佳作吗?”

“真有,字字千斤,怕这塔里盛不下啊!”

但见他成竹在胸凭栏远眺,不加思索轻轻低吟出,“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塔内一下子静得悄无声息,每个人的心灵好似已融入烟雨中去了,这就是名诗佳作的力量。

下得塔来,已是雨过天晴,大家接着向太湖进发,没走多远,就望见奉胜门那高娥的城楼了。

裴刺史抬手指着这水陆共用的城门介绍着,“这是奉胜门,也叫霸王门,是北控太湖之门户,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相传始皇灭楚时,楚南公预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后来得到历史的验证,无论是汉王刘邦,还是霸王项羽皆为楚人。昔日霸王起事率八千江东弟子西击暴秦,就是从这北门破凶而出的,可惜一去不返。”

大家步入城墙下的霸王庙,庙内多古树,或高插入云,或虬曲盘旋,或垂老而作枯态。

侧殿供范增、项梁像,皆沉稳端肃而坐。

正房为享殿,一进门就见项羽巍巍如塔,衣襟飘飘,昂昂乎拔剑劲立状,头顶高悬叱咤风云匾。

殿内人等皆肃然起敬,感叹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为何不肯过江东。

裴元瞩目神像慢声说道:“这千古英雄的庙宇也曾面临被捣毁之灾。那是武皇则天时,狄仁杰狄公持节江南巡抚使,他看到江南喜欢搞神灵崇拜,山川、风雨、花神、海神、果神等供神无奇不有,一些历史人物也成了神灵,感到如不扫除这些陋习,对民风、吏治都有不利。于是他下令捣毁淫祠,毁弃千余座,只留下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祠。刚开始还进展顺利,等到拆项羽庙时风雨雷电大作。”

“呜”的一声,裴元的话被打断了,一阵旋风刮起了幔帐,众人的目光随之看去,那霸王威武的脸上似乎浮现出愤怒的神情。

大家收回目光看着刺史,盼着他讲下去,“当天晚上狄仁杰得一梦,梦中西楚霸王和他评理,项羽申述道我起兵于湖州,生前对国家有功,死后保一方平安对百姓也有功,何尝不可享受民间祭祀呢?狄公醒后,认为项羽说得有理,就保留了这座霸王庙。”

众人仰头望去,这霸王也好像正俯视着他们。

牧之向庙祝要来笔砚,提笔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且看墙上写着“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走出霸王庙,刺史府的船早就等候在岸边了,众人上了船,船工们撑杆摇橹划出了奉胜门,便升起高帆驶向长兴。

裴元坐在靠船窗的交椅上,嗅着水乡独有的湿润空气,望出去是麦黄豆熟,柳青桑绿,到处是纵横的河道和平展展一望无垠的大地。

他为客人们娓娓道来,“湖州城里是不能有赛龙舟的,要看赛龙舟得去长兴的洪桥。洪桥龙船又称太湖花龙船,始于吴越,延续了断发文身之俗。每年五月初五来长兴,赏的就是‘龙舟擂鼓千帆竞,端午时节粽飘香’。”

“裴兄,为什么同样是太湖之滨,湖州却没有赛龙舟呢?”秦靖不解地问。

陆龟蒙接过话去,“秦贤弟,你有所不知,这湖州城里是听不得龙舟那锣鼓之声的。老人们都说,湖州城里有口砚瓦井,是早年张道陵张天师降伏白鱼精的地方,只要端午这天听到龙舟的擂鼓之声,它就可以突破镇压,重新兴风作浪,之前沉掉的显州城就会从太湖水底翻上来,滔天湖水将吞没整个湖州,为此,定下了长兴龙舟不许越过图影桥的古训。每年端午湖州人有吃干烧豆腐的习俗,这豆腐就是张天师的降魔大印。”这么详细的讲解,大家都弄懂了为什么舍近求远的原因了。

未到晌午,就到了长兴的赛场,在明晃晃的水面上,停靠着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龙舟,岸边挤挤挨挨站满了身着节日盛装的人们。锣声、鼓声、爆竿声、欢笑声响霭行云,惊起栖身在湖畔芦苇中的一只只白鹭,它们扑愣愣拍打着双翅鸣叫着直冲蓝天,竞技的场面是何等的火爆热烈。

一见裴刺史大驾光临,所有的地方乡绅、旺族长老、各界有头有脸的代表一齐上前夹道相迎,毕恭毕敬地围着裴元步入观礼台。

这台子上的长桌摆满了五黄、五子,柱子上悬挂着五瑞。

大家坐下向前方观看,那条条太湖龙舟用竹篾扎着龙头,龙头配有龙眼、龙舌、龙珠,龙头前安有“龙太子”或“观音娘娘”,船舱上搭平顶帽棚,配以彩旗花朵,船后高竖杏黄旗一面,上书“楚国遗风”及村名。

一条龙船由十二名壮汉组成,身穿艳丽的龙舟服,由一人撑旗,一人掌舵,一人敲锣,一人打鼓,其余八人分别坐边沿划船。整艘船上插满旗帜,船桨上均写满“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吉祥字样。

只听一声锣响,船上木桨飞舞,齐头并进,争相竞渡。此时在河道两旁、拱桥之上,早已堵得水泄不通,看着这些蛟龙你追我赶,飒爽英姿的博弈,赢得了四乡八邻赶来的村民和游客的连声叫好。

此时杜牧的心思并未全放在水面上,他的目光游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蓦然间发现在靠岸的船只上,有一个老太太手拉着一位红妆少女,正在抖落溅到罗衫上的水滴,这少女年纪约摸十来岁,但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牧之火烧火燎地跑过去仔细打量,然后欣喜若狂地喊着:“裴兄啊!这可真是国色天香的人儿呀!以前的无非都只是摆设罢了,我一定要娶她。”

随后他邀请这母女俩到礼台上详谈。妇道人家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煞是惊愕,牧之对老人说:“我并不是现在就要纳娶您的女儿,是为以后做准备。”

她们这才放下悬着的心,那老太太则颇为沉稳地问道:“老身曾氏,家住湖州衣裳街,膝下只有这一女秋菊。现小女尚幼,如果您日后失信,那又将怎样办呢?”

杜牧信誓旦旦地承诺道:“我用不了十年的时间,就要来这里担任地方官的,你就等我十年好了。如果届时我还不来,那么她就可以嫁人,我也决不会责怪你们的!”

听完这话,老太太便答应下来这门亲事。这从天而降的姻缘不光把几个小孩子弄傻了,就是裴元和秦靖这几个大人也被搞得目瞪口呆,大呼神奇。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