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家千里,初到长安孤苦无依,听到这一句,只觉得心中暖暖的,仿佛是有了依靠。
但这是她不知道的是,这竟成了她在长安城里得到的唯一的温暖。萧念揭开她盖头的那一刻,他双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声音里满是愠怒与不解:“为何是你?!”
她也有些疑惑:“为何不是我?”
可换来的却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得她侧身扑倒在了床上。他合卺酒也未喝,转身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凌锦韶捂着脸,那一巴掌打碎了她一切的美梦,火辣辣地疼。
萧念走后,她看到地上遗落了一枚海棠玉坠,于是起身走过去捡了起来。那时她还心存幻想,以为其中出了什么误会。想着今后再见,她便解开误会,将这海棠玉坠还给他。
然而成婚之后的第二次相见,却已经是三个月后。
他气冲冲来寻她,劈头盖脸便指责她盗窃他的财物。
凌锦韶那时也是血气方刚,只觉得萧念很可笑。她可是一国公主,即便在黎国并不受从宠,却也不至于要偷他的东西!
然而萧念根本不信她,她不肯承认,便被勒令每天罚跪一个时辰。花月于心不忍,于是找到萧念认下了罪责。待花月被抬回来的时候,双腿被打得血肉模糊,那之后花月的腿伤了,成了瘸子。
凌锦韶想到这里,气血上涌。是了,比和亲公主还高一头,除了萧念那狗东西,还能有谁?!
她一边扑过去掐那人的脖子,一边咬牙切齿道:“萧念,你这个王八蛋!老娘今天不掐死你誓不为人!”
有钱公子侧身一闪,凌锦韶扑了个空,趔趄着差点撞上柱子。
额头只差分毫就要触碰到柱子了,腰上却多了一只手,稍一用力将她拉了回来。她侧身落入了那人的怀中,他低头看她,一双寒眸如同天上的繁星。
“你与萧念有何仇怨?”
声音清冽,与萧念全然不同。
她认错人了?
凌锦韶伸手想揭他的面具,却被他拨开了手推到了一旁。
凌锦韶站定,有些惊讶道:“这玉坠不是萧念之物么?为何会在你这里?”
“这是本——我自小就有的贴身之物,从未离身。”
凌锦韶也有些混乱,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这一切,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人立刻拉住了她的胳膊快步走到窗边,他道了一声:“失礼了。”便搂住了她的腰,纵身一跃落在了地上。
凌锦韶心下赞叹,好身手!
有钱公子没有停留,拉着她躲到了后院的一处草垛之中。楼上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人低语:“两人都不见了!”
“饭菜也都没吃。”
“搜。”
凌锦韶压低了声音:“这些人是来对付你的吗?”
有钱公子略略点头撂下一句:“你留在此处。”说罢起身要走。
凌锦韶立刻一把拉住了他,眼下处境危险,他要是走了,就没人保护她了:“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有钱公子正要挣脱,凌锦韶急中生智道:“你若是保护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有钱公子低了头,只瞧见她蒙了面纱,双眸楚楚可怜地瞧着他。这般模样让他恍惚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十来岁的女孩儿,遇到危险时也曾这样拉着他的衣袖哀求他。
“你拿什么报答我?”
“你可知我是谁?”
他顿了顿:“不知。”
“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但我真实的身份是——”凌锦韶心念一转,决定攀个有分量的人物,便胡诌道,“我是你们唐国嵘亲王在黎国当质子时候的外室,此番千里寻夫,若是得以与他相见,他便会许我名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便都能给你!”
有钱公子沉默地瞧着她,眼神有些奇怪。
凌锦韶以为他不信,循循善诱道:“你听我这口音便知我是自黎国而来,这驿站也不是寻常百姓能住的。而且你住天字一号房,我住二号,足见我并非是籍籍无名之辈。”
有钱公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嵘亲王怎会喜欢你这般骨瘦如柴的女子?”
凌锦韶气结,又不敢发作气跑了他,小声嘀咕道:“你不懂,咱们民间有句俗话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王爷他...他就喜欢我这般的......”
忽然,有钱公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握紧了剑,正要吩咐凌锦韶躲好,一回头,就看她已经蜷缩成了一团,把自己塞进了草垛子里面。
她还示意他:“那边还有些草,你帮我盖上。”
“......”
有钱公子没有理会她,径直起身提着剑走了出去。凌锦韶只听到外面兵戈交接的声音,伸出手用力够着草想把自己给遮挡严实了。
可刚伸出手,面前砰地砸了个人来,脖子上一道伤口汩汩涌着鲜血。那人瞪大了眼睛,挣扎抽搐了几下就断了气。
约莫是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声音都平静了下来。
凌锦韶不敢探出头,努力用草遮挡着自己,只露出一条缝隙看着外面。只见一道身影挡在了眼前,面前的草被拿开,一只手伸进来一把将她拎了出来。
她这才看到后院里的情形,这里横七竖八添了七八具尸体,其中一个好像还是驿长。凌锦韶咋舌道:“你杀了官家的人,这下麻烦可大了。”
“你不是嵘亲王的心上人么?你去让他料理好此间之事。”
“好好好,一定一定。”凌锦韶顺口应下了,明日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反正他也寻不到她。
有钱公子并未急着回驿馆,而是走向了膳房,那里一片漆黑。方才凌锦韶还想着去取酒。
他推开门,点燃了火折子。凌锦韶这才发现屋子里竟然已经躺了几个人,看模样应该是已经死了。这几人的衣裳都有些凌乱,看起来是胡乱套上去的。
联想到方才地上那几个人,凌锦韶咋舌道:“原来这驿馆的驿长早就被杀害了,那些人是假扮的刺客!”
“倒还不笨。”
有钱公子上前查看了一番,一抬头,就看到凌锦韶拎了两壶酒。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喝酒?”
“一醉解千愁嘛,人生在世,能捡到一条命多不容易,得庆祝。”她递了一壶给他,“来,喝一壶。”
“不必。”有钱公子站起身来,“回去吧。”
凌锦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将酒塞进了有钱公子的怀中:“你替我拎回房,我还有件事要办。”
她说罢一溜烟跑了。
凌锦韶走到了后院,捡起了一把朴刀,径直走向了地字三号房。她心跳如擂鼓,目光却无比坚定。
那里躺着如柳姑姑。
这个女人后来跟了萧念的宠妃王氏,明里暗里使了许多毒计。萧念一向讨厌她,从来不分青红皂白,旁人冤枉她什么,他就信什么。
最后,便是如柳害死了花月!
凌锦韶咬着后槽牙举起了刀,一刀下去,刀没入骨头的声音顺着刀柄传来。原来杀人是这样的感觉。
可是她砍歪了,如柳在疼痛中惊醒。她睁开眼,惊恐地瞧着凌锦韶。她挣扎了起来,凌锦韶拔出刀还要砍下去,如柳却暴起扑向了她。
她挥刀格挡,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个翻转用力一松,刀没入了如柳的腹中。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
有钱公子凉凉地说道:“杀人时有半分犹豫,便会给敌人反杀的机会。”
她转头看着他,手上脱力。有钱公子拿走了刀,转身要放回去,凌锦韶追了上去,她不想和死人待在一起。
他将刀放回原处,转头看着她:“驿馆后方有温泉。”
凌锦韶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血。她回屋取了衣服,循着有钱公子指的方向进了温泉。
她脱掉衣裳泡进了池水中,舒服地叹了口气。
“为何要杀人?”
凌锦韶吓了一跳,四下瞧了瞧,才发现声音是从一堵矮墙那边传来的。有钱公子在另一边沐浴。
“因为...那个女人是王爷宠妃的人,派到我身边来几次三番想害我。”
“如此说来,你还颇得王爷青睐?”
“那可不,不然王爷都回来两三年了,怎么还会千里迢迢将我接来?”她游了过去,“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未请教高姓大名?”
“齐习染。”
“我叫凌锦韶。”
她虽是公主,但在黎国,女子一向没有大名,只有小名。后来还是因为要去和亲,太皇太后才亲自为她取了这个名字。她还记得临行前拜见祖母,她执了她的手,目光慈爱温柔。她说希望她以后可以不负韶光,无论夫君疼爱与否,都能在唐国有锦绣前程。
可那时的她却并未听进去,十年弹指之间,她才体会到当初祖母的良苦用心。
不过这姓名除却当初太子与她的婚书上写过一次,便再也没人唤过。大家只是称呼她,娘娘,太子妃。以及太子对她的称呼——那个女人。
“凌,在黎国这可是皇族的姓氏。”
“皇族也有破落户,我便是了。”凌锦韶笑道,“否则我怎会沦落到当一个外室?不过你放心,今日救命之恩,改日定当涌泉相报。”
“好。我等着。”
两人沐浴完换了衣裳出来,四目相对,才发现彼此都戴着面具。
凌锦韶的发间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刚刚浸泡过水的肌肤吹弹可破。他想起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也喜欢在山间泉水之中沐浴。
寒潭水冷,她每次都冻得瑟瑟发抖,裹着衣服小跑着奔进屋子钻进被子。
如今是早秋,白天还有些炎热,晚上却冷得要命。她瑟缩着上了楼,裹着被子缓了缓。楼下渐渐开始有了动静。
不多时,她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推开。陆夜白冲了进来,瞧见凌锦韶平安无事,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上前一步,跪拜道:“属下失察,中了迷药,未能保护公主,还请殿下治罪!”
“平身吧。谁会想到驿馆里还会有人下迷药?还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是......”
“冲着天字一号房的公子来的。”
“究竟...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事,你明天派人去报官,就说一伙贼人杀害了驿馆的官员,下迷药迷倒众人,想要杀人越货。”
“天子脚下,杀官员,只图财?”
凌锦韶摊手:“我看到的便只是如此。其余的就由他们自己去查了。”她打了个呵欠,“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属下告退。”
陆夜白退了出去,他带着自己的人巡查了驿馆,明面上确实如凌锦韶所说。但后院那横七竖八的尸体,身上的剑伤一看便是高手所为。
有手下人附耳同他低语了一句,他赶去天字三号房,如柳竟然也死了。
陆夜白思忖了片刻,抬头看向了天字二号房......
十七(信誓旦旦):我跟王爷那叫一个情比金坚,海誓山盟。
萧羽让:忽然送上门一个媳妇儿,是坦然地收下呢?还是收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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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摄政王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