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关天,神医还有心思谈笑风生,初九此刻只在意自家的公子的安危,急得不行。
“风神医,先去瞧瞧公子。”
风君墨抚了抚额,“初九啊,你何时才能如初八一般稳重耐心些,有我在此,你还怕你家公子跟着阎王跑了不成。”
一直以来便是由风君墨帮宋良玉调理身子,也是他一次又一次将宋良玉从鬼门关拉回来,初九不信叶瑶光,但他信风君墨。
初九默默退到一旁,与初八一同守在屋外。
风君墨向叶瑶光微笑颔首示意后进了屋,叶瑶光抬步往外走,初八见状赶忙追上去。
“姑娘请留步。”
叶瑶光转身,歪头一笑,调侃道:“你们宋府的人个个怕我,就你舍不得我。”
“姑、姑娘说……说笑了。”
被调戏了的初八脸一红,舌头打结,话也说不利索了。
一个大男人面皮薄成这样,害羞起来跟个姑娘似的,调戏起来不得劲,叶瑶光恢复正色。
“你是想与我说关于你家公子的事?”
初八点头道:“初九不太会说话,您别放在心上,公子醒来若是见不到您,初九怕是要受罚了,所以您能不能……”
对于宋良玉醒来想见她这种事叶瑶光是不信的,不过她也不为难宋良玉的这些手下。
“既是如此,那我便在此处等你家公子醒来,正好我有些事不甚明白,需要你解惑。”
初八感激一笑,恭敬道:“姑娘但说无妨,属下必定知无不言。”
叶瑶光失笑摆手,“你可不是我的护卫,不必自称属下,若是被你家那小心眼儿的公子听见了他定又会诬赖我撬他墙角。”
初八欲言又止,有些话他说不明白,还是得公子亲口说才有用。
“姑娘误会我们公子了。”
叶瑶光打着呵欠,“先不说了,可否弄点吃食来。”
昨夜无法安眠入睡,今日又起了个大早,小郡王一通闹腾后她去见了祖父,与祖父聊了近一个时辰,而后她便来了宋府又是一番折腾,此时已是午时,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初八赶忙去拿吃的来。
不得不说,宋府的伙食真的是极好,鸡鸭鱼肉样样有,她一人便有一桌子的菜,简直令她大开眼界。
宋府还真是大户人家,虽然这宋府只有宋良玉一人,换而言之,跟着宋良玉天天有肉吃。
她也是头一回见到宋府有婢女伺候。
隔壁屋正为宋二公子行完针的风神医擦擦额角的细汗,忽然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他循着香味来到隔壁屋,瞧见叶瑶光独占一桌美味佳肴,心下愤愤不平。
宋良玉饮食偏清淡,清粥小菜白豆腐是最常见的菜色,连带着他这个大夫也只能跟着喝豆腐脑,人家姑娘一来,大鱼大肉伺候,可真是够偏心的。
许是风神医的怨念太足,叶瑶光似有所感,抬眼瞧见他站在门口,扬眉一笑,还朝他招手。
“风神医,赏个脸,一起用膳。”
风君墨被她的笑颜晃了一下眼,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他的小姑姑也是这样对他笑的。
他走进去,在饭桌旁坐下,温润浅笑,“瞧这一桌美味珍馐,叶姑娘胃口极佳。”
一旁候着的婢女送上碗筷,欲替他布菜,他扬手示意其退下不必在旁伺候。
婢女退下,叶瑶光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与风君墨低语,“难得宋黑心昏睡未醒,他家下人大方将鸡鸭鱼肉全端上来了,我们可得抓住机会饱餐一顿,待宋黑心醒来,黄花菜也凉了,赶紧的。”
宋黑心?
风君墨忍俊不禁道:“良玉平日里饮食偏清淡,很少进荤食,今日我是托了叶姑娘的福才有这口福。”
虽觉得风神医话中有话,可叶瑶光是真的饿了,落落大方邀请他入席后,她的注意力几乎全在饭菜上,他说什么她皆应一声嗯。
瞧她不亚于狼吞虎咽的动作,她是真的饿坏了。
且她身上不见半分女儿家的矜持,不矫情,不娇气,整个人透着率真,当真是与众不同。
食不言是礼节,风君墨吃相优雅,时不时瞧她一眼,见她胃口极佳,不禁勾唇。
连食量也比寻常女子要大些。
“习武之人,多吃些是好的。”
叶瑶光将饭菜咽下才应声,“不愧是神医,一眼看出我是习武之人,不过平日里我也吃不了这么多,这两日也不知怎的时常有饥饿感,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昨日她在宋良玉屋里,宋良玉叫人拿吃食来,她一人便将那道分量十足的荷叶鸡吃完了,回府后她又去厨房里拿了两个馒头,起初她并未觉得有什么,此刻她才觉得异样。
风君墨凝眸观她面色,随即抬手放在桌面上,示意她伸手,叶瑶光会意,将手伸过去让他诊脉。
摸到她的脉象,风君墨面色凝重起来,“你近日中过毒,虽然解毒及时,但体内余毒未清留有后患。”
“啊?”
叶瑶光忽然觉得嘴里的鸭腿不香了,味同嚼蜡,她下意识咽了下去,惜命的她急了。
“神医,我可还有救?”
风君墨:“……”
“你是神医,你定能救我一命,小女子在此先谢过神医,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她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
风君墨心道这丫头当真是个活宝,难怪良玉对她不一样。
“余毒而已,不妨事,回头我给你一些解毒丹,服用七日便可。”
得神医眷顾,叶瑶光自是千恩万谢,大方地将桌上的肉食分了一半给他。
风君墨乃风趣之人,叶瑶光觉得他面善,与他甚是投缘。
两人一同用午膳后便又相约游宋府的花园,初八看两人相处这样融洽,心下不免替自家公子着急。
宋良玉醒来便瞧见初八搬了条矮凳坐在他床前愁眉苦脸的。
“她走了?”
初八见主子醒来,欣喜不已,又听一开口便是在询问叶姑娘,顿时又有点忧伤。
“公子,叶姑娘不曾离开,她与风神医游园去了。”
孤男寡女相携游宋府,这可是公子的地盘,这叫公子情何以堪呐。
“不过公子您不必过于忧心,依属下所见叶姑娘对风神医最多是一时的新奇罢了,待劲儿过去,她会发现还是您最好……”
初八被自家公子的一记冷眼给吓住了。
而此时叶瑶光与风君墨那边也聊得差不多了。
“如此就有劳风大哥明日亲自去东溪村一趟了。”她与风君墨说了东溪村惊现不明疫症一事后向他求助。
风君墨答应了。
“医者本分,你无需与我客气。”
两人对彼此的称呼也变了,她称风君墨一声大哥,风君墨唤她瑶光,亲近了不少。
她欲同行,风君墨与她父兄一样不许她涉险,直言她跟着去于事无补,只会给他们添乱。
东溪村的事聊完,她打听起了宋良玉的事。
“风大哥,宋良玉身上的毒是否连你也无法解?”
风君墨点头后又摇头,“可解,只不过配解药不易,只因其中有几味药极为难寻,我在良玉身边五年,也替他寻了五年的药,至今尚有一味药还未寻到。”
叶瑶光问:“什么药?”
风君墨道:“雪蟾,活的。”
叶瑶光听得不甚明白,风君墨耐心解释给她听,雪蟾活在极北之地的雪山上,百年难得一遇,便是遇到了也带不回来,雪蟾离开雪山活不过两日。
“经我多方打探,前些日子得知二十年前忠信侯杨信率军北征时路过雪山脚下,部族族长敬献了部族圣物雪蟾给他,忠信侯回京后将它送给了长公主。”
忠信侯杨信,长公主的前驸马,也是小郡王靳淮笙的生父。
传闻长公主与前驸马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后来不知何故反目,长公主与前驸马合离后带着儿子回了封地凤安郡。
叶瑶光惊疑道:“雪蟾离开雪山只能活两日,前驸马二十年前送给长公主的雪蟾还活着?”
风君墨轻笑,“雪山下的部族很是神秘,雪蟾是他们部族的圣物,自然是有法子让它存活的。”
到了这一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伸手向找公主讨要是不成的,为今之计只有夜探长公主府将雪蟾偷出来。
风君墨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劝道:“长公主府守备森严,你莫要莽撞行事,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嗯。”
她口头上应着,心里却已有了打算。
叶瑶光在宋府待到傍晚顺道将晚膳也蹭了才离开,回到叶府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还是她屋里伺候的婢女彩云悄悄提醒她。
“小姐,大人与大公子回府了,大人方才不知何故与夫人起了争执,这会儿夫人在屋里哭呢。”
叶瑶光蹙眉,父亲与母亲之间的事作为小辈她不该过问,他们夫妻感情不睦已有多年,皆因她而起,母亲不喜她,她便尽量避着不见以免惹母亲不悦,而父亲那边……
“祖父与兄长呢?”
彩云低声答:“大公子在屋里,晚膳也未用,老太爷此时与大人在书房。”
叶瑶光先去书房见了祖父与父亲,与他们说了风神医明日会一同去东溪村一事,两人皆惊讶她竟认识神医。
去东溪村的大夫皆染了疫症,如今整个凤安郡已无医者愿意前往东溪村了。
“丫头,我听闻那位风神医行踪飘忽,除了宋家那二小子外无人知其行踪,你是如何与他结识的?”
老爷子心里有诸多疑惑。
叶瑶光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前些日子与宋良玉那厮打了一架,风神医在场拉架,一来二去混了熟脸,今日在街上遇到,我与他说了东溪村之事,他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所以答应了。”
她胡诌一通,说得有模有样,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父亲了了一桩心事,脸色好了不少,祖父则并未全信,叶瑶光赶忙找了个由头离开书房。
“我去瞧瞧兄长,这些日子他受累了。”
从书房出来,叶瑶光直奔兄长的屋,却被兄长院里伺候的小厮给拦下了。
“小姐,公子吩咐不让您进。”
她心想多半是父母与母亲争吵,兄长迁怒于她了,也算不得迁怒,她才是引起父亲母亲夫妻感情不睦的罪魁祸首,易地而处,她做不到如兄长这般待她好。
夜半之时,叶瑶光换上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觉出了叶府奔向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她去过多次,也从靳淮笙口中得知了一些长公主的习惯。
长公主有一个藏宝室,离靳淮笙的寝院很近。
果真如风君墨所言,长公主府夜里守卫森严,她十分小心谨慎还是被发现了。
“何人如此大胆敢夜闯公主府!”
手还未触碰到藏宝室的门,一道利箭伴随着低喝声破空而来,她反应极快下腰躲开了,接着一箭接一箭朝她射来。
一个不留神她小命就断送在此地了。
她抓住机会,躲开箭雨借着夜色掩护,捂住受伤的手臂慌不择路乱窜,公主府的护卫穷追不舍,走投无路之际,她一咬牙从窗户跳进了靳淮笙的寝屋。
“谁!”
靳淮笙警觉性极差,她已跃进屋了他才察觉。
叶瑶光扯下面罩,低声道:“是我,你别声张。”
听出是她的声音,靳淮笙一骨碌翻身坐起,听到外面嘈杂的脚步声,他借着屋外晃动的火把火光照亮,三两步奔至她面前。
“你受伤了?”
叶瑶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靳淮笙会意,将她拽到床帐后躲起来,而后他开门出去,怒声呵斥。
“大半夜闹什么,还让不让本郡王睡个安稳觉了!”
护卫道明缘由,靳淮笙已未听到任何动静为由将人打发走。
追兵散去,叶瑶光松了一口气,靳淮笙回屋,仔细将房门拴好,随即燃了灯,回头对着她便是一顿训斥。
“你不要命了,大晚上作这副打扮来此,方才守卫说有贼闯入,他们一路从藏宝室追到此处,你何时做起了蟊贼的行当!”
叶瑶光歉然道:“给你添麻烦了,今夜我确是来行窃的。”
靳淮笙难以置信睁大双眼,怒火中烧。
“你要什么与我知会一声即可,何必如此行事,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你我一起长大的情谊。”
叶瑶光手臂疼得厉害,咬了咬牙,“此事是我思虑欠妥,改日再向你赔罪,可否先找点药给我。”
靳淮笙到底是心疼她的,见她伤成这样,语气缓了下来,仔细替她包扎伤口。
只是擦伤,好在伤口不深,但见她疼出汗来,又忍不住骂了两句。
“疼死你活该。”
“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种无法无天的女子,方才我就不该心软,该将你扔出去让他们把你大卸八块,省得我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