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没能从白云宗宗主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对方的“是”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已经气绝,那是早就加诸在他身上的禁制所致。xiashucom
很显然,无论幕后主使是谁, 他都将自己的身份藏得很小心。
黎清处置了白云宗宗主的尸体,沉默着返回了问天门。
无论那人是谁,又无论于公于私, 黎清都必须找到对方。
回到洞府时, 黎清已将和冬夏一起见过的那十三个人在脑中又过了一遍。
他一一回忆冬夏当时的反应。
最为异常的不用说就是孙卓尔。
冬夏竟会往他身后躲,黎清压根没想到。
而白云宗宗主突然气绝身亡时, 确实黎清也刚刚念完孙卓尔的名字。
但他没有证据。
更何况孙卓尔还是他的师父。
黎清在冬夏的房前停住脚步,他将手按在门板上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稍稍用力将门推开一条缝。
然而黎清的脚还没来得及踏进去, 迎面砸来一个盒子,携着凌厉的风声。
“你还真敢开门?”冬夏嘲讽的声音紧跟在后, “当我跟从前一样晚上睡得不省人事?”
黎清接住盒子默默将门关上,但没有立刻离开。
他在门外立了片刻, 低声道:“冬夏, 我会帮你。”
房内静悄悄的, 显然是冬夏懒得理他。
黎清转身离开,神识往盒子里一探——是个冬夏已经光顾过的空盒。
他珍惜地将空盒收了起来。
*
有黎清的修为在身, 问天门又对他无不开放, 想要调查一个人并不难, 即便那个人就是问天门的宗主。
身为宗主,孙卓尔负责打理问天门内大小事务, 和不管事的岳浮屠比起来,他每天都很忙碌。
孙卓尔已经几乎不怎么修炼了,修为的进步也微乎其微, 维护宗门事务让他的空闲时间比以前更少。
但黎清不动声色地询问过几个弟子,得知孙卓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屋内闭关,时间少则三五天,少则十几天。
这期间,他便暂时将事务交给其他长老处理。
孙卓尔被冬夏击伤过,魔气入体不浅,落了病根。
如果短暂的闭关理由是疗伤,倒也说得过去。
“但祝音治病不比他自己闭关来得容易?”白泽越在传讯中道,“他却一直拒绝祝音替他治疗的请求,说自己伤势不重,祝音的精力大可放在别处。”
冬夏翘着椅子听传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敲着:“像其他败类一样,他一定也有一个用来藏秘密的地方。”
每个采补鼎炉的人都必然要有一个关押鼎炉的地方,与世隔绝、隐秘无比;而且多不会设置在自己的宗门内、洞府旁,那太容易暴露了。
白云宗宗主的洞府早被白泽越带人去翻了个底朝天,孙卓尔必定也有一个密室。
“在查了。”白泽越简单利落地汇报,“只要他敢再离开一次问天门,就一定会暴露。”
“等找到那个地方,这次闹大一点。”冬夏半合着眼道,“让问天门颜面扫地的时候到了。”
“那孙卓尔呢?”
“我要留下他,”冬夏道,“能从他口中得出其他人的名字。”
孙卓尔在这条罪恶之链当中必然是最上游的几人之一,也正是冬夏一直以来正在找寻的背后黑手。
只要抓得住孙卓尔,冬夏不信撬不出其他人的名字。
难就难在,如何悄无声息、又或者是让仙域酥手无策地将孙卓尔掳走。
曾经的冬夏不害怕自己背后缀着一屁股喊打喊杀的仙修,但眼下打不过,形势比人强。
冬夏皱了皱鼻子:“‘封绝’,你查了吗?”
“……查了。”白泽越的声音变得怪异起来,“关于您问的……除了取黎清的心头血外,还有什么办法将其解除……别无他法。”
虽然早知如此,冬夏还是不爽地啧了一声。
“但是,合欢宗说了,精血也能顶一半的心头血,您要不考虑一下……”
冬夏啪地掐断了通讯。
要不是时间不适合,她甚至想现在就去揍白泽越一顿。
——精血是什么?
若非用邪修的方法直接把修士抽成人干,就只有一个方法能得到黎清的精血了。
冬夏想都没想过要用这个方法。
她站起身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又重新给白泽越传讯:“一半是什么意思?”
“……恢复一半的修为?”白泽越不太确定地反问。
“是一半加上一半,两次就能解开封绝?”
白泽越懂了:“是无论多少次,都只有一……”
“呸!”冬夏又粗鲁地把传讯掐断了。
这半吊子的解决方法有什么用!
“频繁和魔域传讯,容易被发现。”黎清冷不丁地在门口说。
冬夏抱着手臂睨他,怒气未消:“你都听见了?”
“没有。”
冬夏转身快步逼近黎清身前,伸手扣住他的脖颈。
黎清连躲都没躲一下,甚至顺从地垂眼看进了她的眼睛:“冬夏,我没有听见。”
冬夏盯着黎清眼睛看了半晌,又从合卮契揣摩他的情绪,确认他没听见合欢宗提供的半吊子解咒办法,才冷哼着松开手去揪他的衣襟。
黎清的镇定立刻破碎,他手忙脚乱地制住冬夏的双手,耳际染上薄红:“做什么?”
“看你的伤好了没。”冬夏挑眉,“别忘了,黎清,结合卮契是为了替你疗伤。”
黎清的嘴唇刚动了一下,冬夏就飞快地打断了他:“别跟我提心魔,心魔算什么伤?合卮一千年也治不好。”
“……或许可以呢?”
“那也不关我事。”冬夏扬了扬下巴,“我不动手也行,你自己脱。”
黎清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他扣着冬夏的双手不让她胡乱动作边道:“快、快好了。”
堂堂仙域至尊,被逼得说话带了磕巴。
“你不好意思什么!”冬夏皱眉,“你把我锁起来压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见不好意思?你第一次见我时也没见你不好意思!”
黎清抿了抿嘴唇,小声道:“不好意思的。”
冬夏花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回忆:“胡说八道,你脸都没红过。”
“是你……”黎清顿了一下才往下说,“你表现得太熟练,我不想输你一筹。”
冬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黎清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学会所有事情都往我身上推了?”
“我怕你不满意,也怕你会走。”黎清低低地接着说,“我想将你留住。”
“可不是,”冬夏翻了个白眼,“三年前我就知道了,要是再早几十年知道你生心魔了多好。”
知道黎清的心魔是自己,冬夏早把他和仙域一起干翻了。
再不济,三年前也不至于一脚踩到臭水沟了翻了船。
“几十年前你藏得好,现在也藏好点。”冬夏踩踩黎清的脚,动作很轻,只是警告,“我不想知道你因为多爱我就给我来了这一套——你等着我以后逮到机会给你也来这一套,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黎清陷入沉思。
冬夏威胁刚落地,就察觉合卮契的另一头传来一股古怪的情绪。
她拧眉体会了一下,震惊地从黎清桎梏中脱了出来:“你在想什么?!”
“……也不错。”
仙域至尊刚回答完,就被一脚踢出了门外。
房门在他面前气势汹汹地拍上,带着要杀人似的怒气。
黎清已经开始习惯这待遇了。
“我要是给你洗脑,就把你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辈子苦力!!”冬夏雷霆大怒的诅咒从门口传了出来。
黎清识趣离开,心想有合卮契和心魔在,就算失忆,他也会下意识追着冬夏而去。
除非冬夏杀了他,否则有什么拦得住他?
*
冬夏需要黎清的心头血,但她也知道若是明说为了解封绝,黎清绝不会给。
只有拿合卮契骗过来。
而时机也是个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暂时都被系在孙卓尔的身上。
冬夏按捺着脾气在问天门等了近十日才收到白泽越的又一次传讯,她飞快地接住传讯,正要问有什么结果时,白泽越急促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的密室在五羊岭——”
只这几个字,而后就被戛然而止地掐断了。
冬夏眯眼看着指间的碎光缓缓暗淡下去。
白泽越的实力同叶鸣玉持平,单对单的情况下,仙域少有人能将他逼成这样。
那就一定是受人围攻。
但白泽越精通附身易容之术,只要他足够小心,甚至大多数时候能瞒过黎清和冬夏。
那被发现便很有蹊跷。
冬夏静静坐着沉思了一会儿,指间重新掐了一道传讯出去。
这次找的是廿三,失败了。
冬夏又找了叶鸣玉。
这次叶鸣玉的声音通过联结传来,语气晦暗不明:“什么事?”
“廿三。”冬夏笃定地唤他的名字,“替我救一个人。”
“凭什么?”叶鸣玉质问。
冬夏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就说救不救吧。”
叶鸣玉沉默片刻,抵制态度软化成一声叹息:“白泽越?”
“白泽越。”
“我尽力。”
得了廿三的准话,冬夏打断传讯,在椅子上静静坐了一会儿,脑中浮现出几个名字来。
她极其耐心地一个接着一个地推测过去,想究竟会是谁暗算了白泽越——又或者是,暗算了她。
知道她还活着、白泽越在做什么、又有能力算计这一切的人太少了,冬夏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你连传了三次讯。”黎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出事了?”
冬夏抬眼看他,似漫不经心地问:“是你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