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日魔修的突袭, 仙域众门连着数日都不敢松懈,生怕魔域什么时候又偷偷地集结再来一次偷袭。kanshushen
前次尽管有黎清在场,那自爆造成的恐怖震荡不亚于又一场仙魔大战, 双方损失其实都不小,不得不又临时换了一批人来。
好在那时候到了的仙域人不多,问天门这时身为仙域第一宗门, 便不得不挑起了大梁。
再者有黎清镇守营中, 很快众人便拂去人心惶惶,专心备战起来。
唯独祝音知道, 黎清的伤势并不乐观,只不过他修为同他人差得太多,又常面无表情, 稍加掩饰便没人看得出来。
祝音心中焦急,但也没用。
黎清死守着冬夏寸步不敢离开, 好像生怕再有魔修来动她的主意;祝音自己劝不动黎清,又深知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冬夏, 然而黎清却打定主意将自己的伤情死死瞒住。
这就是个两头的死胡同, 祝音走哪儿都不对。
一连数日下来, 祝音心中浓愁更甚起来。
要么她就放任黎清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要么就只有违背黎清的命令了。
祝音前后抉择不下, 不知道究竟哪一条才真正对黎清好, 想来想去, 咬牙找了岳浮屠商量。
岳浮屠想了想,出了个主意:“黎清不是执念于和那丫头结为道侣?让他得偿所愿是不是就行了?对心魔是不是能起到克制的作用?”
“……克制一时罢了。”祝音叹了一口气。
岳浮屠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 眯着眼睛道:“至于黎清的伤势,他装得再好,总有缝隙, 若不是你亲口说的,而是那丫头自己发现,黎清难道舍得罚她不成?”
祝音掐断传讯,左右为难,又再没别的人可以商量,最后起身去看了看黎清和冬夏。
去时路上,祝音还见到一个长相腼腆柔弱的女修在冬夏院外徘徊。
她上前友善地询问对方意图,女修却不好意思地摆手说不愿打扰里面两人相处,便跑走了。
祝音:“……”她倒是每天都要来打扰至少一次。
只可惜黎清不会在冬夏看得到时让祝音探脉,怕叫冬夏看出什么破绽来。
祝音只好用冬夏当借口。
冬夏正托腮看书,见到祝音进门便将书倒过来扣在桌上,懒洋洋抬眼笑了一下:“祝师叔又来了。”
祝音也笑,她克制住去看黎清的冲动,神情温和地道:“你是凡人,不比别人皮糙肉厚的,总要帮着仙尊上心些。”
冬夏道:“我这几日没什么身体不舒服,祝师叔不必到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祝音正要说什么,就见冬夏又转头对黎清道:“黎清也是,没别的事情要忙?”
前半句对祝音说的还算得上客气,后半句就全然没那个客套的意思了。
“稍后楚灵来陪你,”黎清垂眼道,“我要去一趟魔域入口。”
他云淡风轻站在那里,任谁也看不出这人体内紊乱成什么天崩地裂的模样、承受什么万蛊噬心的痛。
就算祝音知道,那痛也只有黎清自己能感受得到。
冬夏挑了挑眉,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将手臂伸了出来:“那劳烦祝师叔了。”
祝音心中几乎已被叹息淹没,她上前几步,如同前几日一样按部就班探查了冬夏的身体。
祝音不敢对冬夏不谨慎,黎清强行修改她的记忆已是冒了大风险——后来也果然出了错——祝音每日都对冬夏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再出点什么意外,黎清体内微妙的平衡便会瞬间打破炸裂。
冬夏此时已不仅仅属于她自己了,她所代表的是整个灵界的安危。
“昨晚也没睡好?”祝音轻声问。
冬夏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那从来显得甜美乖巧又没有攻击性的面孔上一旦没有了笑容,便显得有点儿像是闹脾气的小朋友。
祝音怜爱地摸了一下冬夏的头:“是不是那日给你吓到了?她既然自爆,以后便不会再出现;如今仙域有了防备,魔修的偷袭也不会再成功第二次,別怕。”
冬夏抬眼看了看祝音,但很快将目光收了回去,应了一句“知道啦”。
她说完便重新去将书拿起来阅读,祝音扫了一眼,发现那是本讲三年前仙魔大战的书籍。
“仙尊,楚灵来前,我在这儿陪冬夏一会儿?”祝音问道,“方才来时已见到几位掌门宗主在外集结准备前往魔域封印处了。”
这话问出口的时候,祝音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
黎清果然看了祝音一眼。
祝音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等楚灵来我便走了,今日还有不少丹得炼。”
黎清又转眼看冬夏。
“正事要紧。”冬夏道。
“……”
黎清到底没留住,他御剑离开时,重新给冬夏的院子加固了阵法,更是深深看了祝音一眼。
祝音太明白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可她还是要明知故犯。
“冬……”
祝音才刚张开嘴,冬夏便打断了她。
“黎清他怎么了?”少女眼也不抬地问,“叫祝师叔这么担心?”
祝音噎了一下:“我竟掩饰得这么不好,叫你看出来了?”
“倒也不是,”冬夏歪了歪头,“但我就是能猜到。”
既然冬夏已经猜到事实真相,祝音松口气坐到她身旁,斟酌了片刻,道:“仙尊他那日受了伤,但怕你担心不愿说出来,如今拖延得……有些不乐观。”
祝音边说边观察冬夏的脸色,只见到她轻轻皱了皱鼻子,神情似乎有点不满意。
“有多重?”冬夏问。
“恐怕……”祝音为难地说,“需要你的帮助才行。”
祝音早已想了数个说服冬夏的理由,可都没能用得上,因为冬夏听完直接问道:“要我做什么?”
“……”祝音顿了一下才道,“我想让你帮忙的事不简单,你先听了,再做决定不迟。”
“他那是为我受的伤,还什么都是应该的。”冬夏终于把书翻到最后一页,一目十行地看完便合了起来,“你说、我做,这就行了。”
祝音酝酿了下,问:“结为道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还记得吗?”
冬夏托着下巴想了想:“和凡人嫁娶差不多吧?”
“差不多,但也有区别。”祝音耐心地道,“修士互相之间结为道侣,重要的是成契,此后便能互相感知对方所在和情况、建立肉身之上的又一重联系;当离得近时,真元灵气同调,修炼比平时更快了;此外,还能令彼此的识海更为稳固、不易受到外物侵扰。”
“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冬夏耐心听罢,直白地问。
“倒也有。”祝音也认真地说,“对修士来说这是头等大事,一生只能做一次,若是解开,便再也不能结第二次了。”
冬夏若有所思:“你想让我和黎清结契。”
“盖因你是凡人,其实不受这条限制,解开后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祝音立刻解释道,“我知你忘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若你不愿意,便当我今日没有提过便是。”
冬夏望了望天,像是在考虑什么,半晌才重复了先前的问题:“他伤有多重?”
祝音苦笑了一下:“每况愈下,强弩之末。”
冬夏垂眼想了想,正要开口时,有人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祝前辈,我能进来吗?”
祝音转眼看去,只见门外老远的地方站着她先前看见的女修。
隔了这许远,祝音身上又带着隔音的法器,想那女修应当也没听见对话内容,便朝对方笑了笑:“你来。”
等女修绽放笑容小跑而来时,祝音也站了起来,她低声对冬夏道:“你好好想想,我明日来时再答复我不迟。”
“不用拖到明日,我现在就能答应你。”冬夏懒洋洋地道,“但祝师叔确信我跟他两个人……真能办得成?”
冬夏指了指自己。
祝音稍一转念便知道冬夏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结为道侣听起来便像是定了终身,总得有点情投意合才能成事。
祝音心中苦笑了下:“这和凡间一样的。”
凡人之间嫁娶,难道就全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了?
修士之间搭伙过日子的道侣也不是没有。
冬夏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行,只要黎清没意见。”
祝音肃然朝冬夏行了一礼:“多谢。”
“我虽然可以答应,但可不觉得他会高兴。”冬夏道,“他从前所想的结契,应当和现在不一样。”
刚跑到跟前的玉泽脚跟一软险些摔了,她失声喊道:“结、结契?和黎清仙尊?”
“还未说定呢。”祝音安抚地笑道。
玉泽:“……”
披着玉泽皮子的白泽越快要绷不住了。
他混了几日都没能逮到冬夏落单的时候,因为谨慎起见不敢贸然动手冒险,可这会儿当着祝音的面就想莽上一发。
——原来黎清那狗比打的这个主意?
结契?结契简单啊!但解契可就难了!
程序繁杂不说,光取心头血这一项便不亚于伤筋动骨——更重要的是,只要一方不愿意,这契是解不了的!
白泽越哪敢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快速估量了下自己立刻将在储物戒里藏了好几天的法器碎片掏出来、和祝音当场动手再逃走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哪怕只有五成的胜率,也值得一赌……
白泽越眸光闪动,手指抚上了戒指。
正当他要动手的时候,又一道清越的剑鸣声自空中飞快接近。
“祝师叔?”剑上的楚灵诧异道,“还有玉泽也在?师兄已经走了?”
五成的胜率掉到了两成。
太低了,难以成事。
白泽越沉思一秒,暗恨地将手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