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她处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莹澈的月色透过窗棂照进来。
床榻上,一个男人从身后紧紧抱着她。
虞穗看不见那个人的长相,男子的怀抱透着热意,可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她快要呼吸不上来。
他出了声,打破一室的静谧,“穗穗,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虞穗淡淡地道。
边说话,她边挣扎了一下,想要离开男子的怀抱。
“是吗?”男子讥讽的声音响起,“陆晚舟来了肃州,知道这个消息后,你便心神不宁,你就这么惦记他?”
虞穗怒声道:“时恕,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想要直起身子,却被抱得更紧了些。
时恕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吗?陆晚舟为了你,到现在还未娶亲,还特意来肃州想要见你。若不是你嫁给了我,现在,你会是他的妻子。穗穗,你是不是更愿意嫁给他?”
说着话,他带着薄茧的手掌,握上虞穗的左手,与她十指交缠,“可是,穗穗,上辈子,还有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子,你逃不掉的!”
“既然陆晚舟来了肃州,若是你再这样心神不宁,那我就砍掉他一条胳膊。不知,到那个时候,光风霁月、温润有礼的陆大状元,还敢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时恕的声音很好听,可在黑夜中,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像是吐着信子的长蛇,让虞穗整个人止不住的发颤。
明明被时恕抱着,虞穗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好看的桃花眼涌出怒意,“时恕,你疯了?”
陆晚舟是太师府的嫡长孙,又是大周朝的状元郎,时恕竟然敢砍掉陆晚舟的胳膊,虞穗觉得,时恕可能还想杀了陆晚舟。
时恕薄唇漾出一抹浅笑,“或许吧。”
他吻上虞穗的耳垂,“不过,穗穗你别怕,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是不会要陆晚舟的命的。”
时恕的吻,很是炽热,不过,虞穗怔怔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定北侯时恕年纪轻轻,已手握重兵,他镇守陇右,战功赫赫,数次击退敌军。
前不久,定北侯又打了胜仗,皇上诏他来长安,要给他嘉赏。定北侯到了长安,宫里的贵人很操心他的亲事,要为他说亲。
不知是何原因,放着那些高门大户不选,定北侯竟要和虞家结亲。
虞家有两个女儿,虞穗和陆晚舟青梅竹马,陆晚舟也打算向她提亲,是以,这门亲事落到了虞瑶头上。
可虞瑶也喜欢陆晚舟,她早已对陆晚舟芳心暗许,又有人告诉她定北侯性情暴戾,喜怒无常,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听到这些消息后,虞瑶害怕不已,她不愿嫁给时恕,也不愿离开富贵繁华的长安。
被人一撺掇,虞瑶寻死觅活不愿答应这门亲事,甚至,在出嫁前,虞瑶不见人影了。
虞家和定北侯的亲事,虽然不是圣上赐婚,可宫里的贵人很是关注这门亲事,若是皇上和时恕知道了虞府小姐逃婚的事情,虞家讨不到一点儿好处。
虞振山害怕惹怒定北侯,而秦氏心疼自己的女儿,他们二人便起了歪心思,把婚书上的名字换成了虞穗,又暗中给虞穗下了药,把她送到了时恕的床上。
明明是姐姐的亲事,虞穗却被亲爹和继母骗着嫁给了时恕。
嫁给时恕后,虞穗发现时恕的书房挂着一幅画,上面的女子和她很是相像。可虞穗没有穿过那样的衣裙,画上女子簪的钗子,她也没有。
时恕不常看那幅画,但他很是珍惜,不许下人触碰那幅画。
虞穗问过时恕,画上的女子是不是她,时恕否认了。
时恕眸色似深渊般晦暗,他看着虞穗的目光,掺杂着虞穗看不懂的情绪,薄唇轻启,“你不是她。”
她和画上的那个人那样相像,虞穗明白了,画上的女子,才是时恕念念不忘的真爱,而她,充其量只是个替身。
时恕待她很好,精致华丽的衣裙,各种珍宝珠钗,时恕都会让人给她送来。可是,嫁给时恕,她才彻底意识到这个人有多么可怕。
前一天时恕说要带她去逛街,第二天,他就把她囚禁在身边,把她关在院子里,不让她出大门一步。
虞家人写给她的信,也全被时恕收了起来。不过,虞穗和虞家人不亲近,那些信收了就收了吧。
时恕有时待她很好,可有的时候,这个人又让虞穗害怕。
她像笼子里的一只雀,能有多少自由,完全看主人的心情。
她每一天,都在被时恕禁锢着、占有着。
说他喜欢她,可时恕不让她出院子一步,不让她和长安的亲朋好友有往来,也不让她怀有孩子,每天早上,还会让她喝下一碗避子汤。说他不喜欢她,可时恕每天晚上也都要留在她的房里。
可能,时恕只是把她当替身,才会这样对她。
这样的日子,不是虞穗喜欢的,这样的时恕,也让虞穗捉摸不透。
时恕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他也总是觉得虞穗和陆晚舟有私情。
虞穗哀求道:“时恕,你放过我,好不好?”
时恕擦掉她眼角的泪珠,“穗穗,把其他人都忘掉,待在我的身边,不好吗?你离开我,回到长安,是想要和陆晚舟再续前缘,还是想要回到虞家,再被你父亲和继母欺骗一次?”
“你最亲近的人,把你送到我的床上,你还想要去到哪里?”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好好陪着我。这样,到死,我们都在一起。”
像是一枝凋零的花,虞穗渐渐枯萎下去,她不明白时恕经历了什么,也不明白时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想离开时恕,可她还没有来得及逃跑,某一天,时恕的一位表妹来找她说话,趁虞穗不注意时,那人突然从背后推了她一下。
沿着长长的木阶滚下来,虞穗两眼一黑,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时恕大步赶来的身影,又出现在她眼前。
被云桃伺候着更衣,虞穗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她摇摇头,感叹道:“太可怕了。”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先不说这个梦是真是假,梦里,她都被人害死了,临死前还看到了时恕那个狗东西!
不过,她也只是看到一个大概。她并不能在梦中看清楚时恕的脸。
时恕在她的梦里,模模糊糊,只是一个朦胧的影子。
云桃奇怪地道:“小姐,什么可怕呀?”
虞穗鼓了鼓腮帮子,“我做了个噩梦。”
梦到自己被一个狗东西金屋藏娇,那狗东西还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她睡觉,更让人生气的是,她还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这不是噩梦,是什么?
定北侯时恕,这个名字虞穗很是陌生,现任定北侯姓时不假,可他不叫这个名字啊!
虞穗又向虞振山打听了定北侯的情况,连定北侯有几房小妾、几个儿子都打听了。
不过,定北侯一家子不常待在长安,至于他有没有一个叫时恕的儿子,虞振山也不太清楚。
虞穗思忖着,时姓不多见,梦中,虞穗虽然没有看清楚时恕的长相,但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很是年轻。
这样说来,时恕就是定北侯的儿子。
起初,虞穗对这个梦不太在意,毕竟她做过的梦,数都数不清,可能是她话本子看多了,才会梦到自己被金屋藏娇。
可是,没过几天,梦里发生的事情,竟然应验了。
虞穗给陆晚舟写了封信,向他打听定北侯府的情况,陆晚舟告诉她,定北侯确实有一个叫时恕的儿子,年幼时随着定北侯来过长安。
陆晚舟之所以知道这个人,是因为时恕来长安的时候,陆晚舟见过他。至于其他的消息,陆晚舟就不清楚了。
看到这封信,虞穗单手托腮,真愁人啊!
原来定北侯真有一个叫时恕的儿子,如果这个梦是真的,距离梦中她嫁给时恕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时,云桃捧着东西进来,打断了虞穗的思绪,“小姐,您让我给吴宝福他们送些谢礼,刚才我去了张大人家的宅子,没有见到吴宝福。”
吴宝福收留了她们避雨,理应答谢。
虞穗顾不得继续发愁,“他们不在吗?”
云桃道:“小姐,我打听了,他们不是咱们长安城的人,是从扬州来的。他们和张大人是同乡,张大人不方便回去把张老夫人接到长安,便托了那群人护送张老夫人来长安。赶上大雨,长安城被淹了,那群人就在张家宅子住下了,今天上午,城里的积水不那么严重了,他们一行人便回扬州去了。”
“扬州?”虞穗好看的眸子瞪大了些。
虞穗对扬州并不陌生,虞振山祖籍扬州,虞家的祖宅也在扬州。
小的时候,虞穗还在祖宅住过一段时间呢。
虞穗露出笑靥,“原来是老乡啊,怪不得吴宝福是好人呢!哦,还有一个,裴哥也是好人。”
她只从吴宝福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裴哥”长什么样子,不过,“裴哥”愿意让她们进屋避雨,可不是个大好人嘛!
*
立在甲板,少年一身黑衣,身姿颀长,眺望着远方。
日光笼罩在他的周身,像是给他渡了一层柔光,他侧脸的轮廓,也越发深邃分明。
坐上回扬州的船,李狗子还对长安城念念不忘,他去到甲板上,“裴哥,长安可真热闹繁华,东西好吃,铺子也多,还有好多仙女儿!”
“都说咱们扬州的水土养人,但我觉得,长安城的水土才是真的养人,把整个扬州扒拉一遍,也没有像那位虞小姐那样好看的姑娘。”
吴宝福打趣道:“李狗子,你只见过虞小姐一面,就天天念叨虞小姐,看来,你是想要找一个媳妇儿喽。”
李狗子摆摆手,“我哪里敢肖想虞小姐,我是觉得,像裴哥这样俊的人,才应该找一个虞小姐那般貌美的姑娘成亲。”
第二章末尾和第三章昨天晚上有修改一些内容,想看的小仙女可以再看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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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见前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