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微妙的时间, 这样微妙的地点,立场对立的昔日姐妹猝不及防相遇,别说气氛突然紧绷, 连风声中都多了一抹肃杀的味道。jiujiuzuowen
唐晚宁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一幕, 也不知道唐晚兰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抵不是什么好事,但不影响, 她想做的事, 一定会做成!
唐晚兰则暗叹倒霉,为什么这贱人来的这么快!她努力这么久, 好不容易要成功了, 那边《今日新说》突然增刊,她稳住心神, 想出话术再一次说服章含,即将得手, 这贱人竟然跑过来了!就差一点……为什么总是差一点!
深呼吸,不能着急, 她必须得稳住, 千万不能让唐晚宁知道她的目的!那书铺是唐晚宁的,合作这么久,免言先生未免偏向唐晚宁,这也是她不能硬来的原因, 她必须拿下这五头魁, 争取到和这个机会!最好是把人骗走……
唐晚兰装的若无其事,淡淡说了一句:“姐姐来这里可是要赏梅作耍?那可是不巧了,这里虽是座园子,景致不错, 却是私人所建,并没有对外经营,怕是不大方便,我知附近有别处景致也不错,可让人为姐姐带路。”
“哦。”唐晚宁理都没理,越过她就往前走。
“姐姐——”唐晚兰急急把人拽住,“都说了是私人园子,不可以随便打扰! ”
唐晚宁视线掠过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落到对方脸上:“既是私人园子,不对外开放,你为何能来?”
唐晚兰:“我当然是寻此间主人有事……”
“巧了,”唐晚宁抖开她的手,“我也有事,寻此间主人。”
走是不可能走的,这次本就是有备而来,有个男人还等着药救命呢,怎么可能会被轻易骗走?再喜欢玩,喜欢往外跑吃喝玩乐,也要看看是什么时候的!
唐晚兰死死盯着她:“那也要讲一个先来后到!我先来的,凭什么你说越过去就越过去!”
唐晚宁来了个不露齿的微笑:“先来不先来的,也要看此间主人愿意先见谁,我先过去打个招呼,大家机会才平等么。”
“你——”
唐晚兰待要再说什么,奈何运气实在不太好,这个节骨眼上,章含回来了。
“抱歉抱歉,下官来晚了,”似乎走的有点太快,章含额角都出了汗,“叫王妃久等了!实在是那五头魁年头太深,不知道放哪里了,下官在库里翻了好久才找到,盒子上的锁都锈了,需得再清理一下才能送来……”
唐晚宁眉头微蹙:“五头魁?”
所以唐晚兰竟也是为这药来的?为什么她会需要?二皇子只是禁了足又没生病!该不是知道了赵琮的病,故意赶过来截胡阻止?可这件事襄阳王府捂的很好,她怎么会知道!
章含这才注意到客人多了一位:“这位夫人是——”
唐晚宁唇角勾起,看了唐晚兰一眼,大大方方表明身份:“我姓唐,襄阳王是我丈夫,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想求章大人。”
“原来您就是襄阳王妃,平王妃的姐姐啊!”章含恍然大悟,“怪不得也会找到我这里,是担心妹妹受委屈,拿不到东西?哈哈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且不说平王妃诚恳真挚,三次上门不减诚意,只说你们姐妹这份深情厚意,都足以令人动容,您放心,东西已经在准备了,且稍坐片刻,安心等待,一会儿就能清理好送过来。”
唐晚宁立刻感觉到这话里的不对劲,姐妹情深?唐晚兰编排了什么,让对方有了这么深刻的误解?
她微笑缓缓,言间似有深意:“不想妹妹对五头魁这般上心——”
唐晚兰还没说话,章含就笑了:“可不是?平王妃这都上门第三次了,恳请我把五头魁让与她,并不是为了她自己,唯望在襄阳王府的姐姐过的好些,前路有望,我这拒绝了两回,都不好意思了。”
唐晚宁指尖拂过茶杯沿,似笑非笑:“是么?”
“莫非平王妃做这些事都是悄悄的,没同您说?”章含深为感叹,这么好的妹妹,必须得夸一夸,“显是体贴您最近太忙,□□乏力,但凡能想到的,能做的,她全都为您做了。说起来惭愧,我枉为免言先生拥趸,竟不知道先生一直以来出刊的铺子东家是您,一直受您照顾,还是平王妃找来,我方才知道襄阳王重病,您也走不开,铺子里没人照顾,只能由平王妃帮忙支应,还千辛万苦和免言先生一起找到了救襄阳王的办法,求到我面前来……”
唐晚宁眯眼:“原来我竟是受了妹妹大恩啊。”
她这话意味深长,讽刺味道十足,唐晚兰瞬间脸红,一时不知道怎么打话:“也,也没有……”
章含以为平王妃只是不好意思,继续道:“平王妃不愿邀功,一直死死瞒着不肯说,方才长随送来了《今日新说》的增刊,我看到免言先生的求助,本不想给她,想着亲自过去呈给先生,王妃实在没办法,这才交了底,我方才知道您两位姐妹与书铺,免言先生的各种牵扯。”
“王妃聪明通透,还特意提醒了我,说曾见过免言先生,先生仙风道骨,言谈间有乾坤,乃是世外高人,虽谦逊雅致,从不会不讲道理,可文人都有风骨,才华加身者,谁会没点自己的傲气?我不好挟恩以报,强求先生照顾为友,既然大家殊途同归,不如两好合一好……”
唐晚宁听出来了,这妹妹不错啊,脑子没全扔,还挺会骗人的,她几乎已经猜到了唐晚兰是怎么借着信息差,忽悠章含的,可你敢骗人,就别怕别人揭穿。
“仙风道骨?世外高人?”唐晚宁笑眯眯看向唐晚兰,“免言先生年纪很大?”
唐晚兰心下咯噔一声,手心瞬间汗湿,这是在试探她?她当然没见过免言,这个人行踪十分神秘,从不现于人前,整个书铺讳莫如深,没人知道,或许……唐晚宁也不知道?
如果对方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会丢脸,大丢特丢,说什么都没用,如果对方不知道,她若慌了,坏的反而是自己的事。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她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多谢姐姐提醒,是我说的不合适,男人么,年纪不重要,成熟些更显内敛优雅,”唐晚兰镇定从容,说的跟真的似的,“先生也曾对我说过,任何时候都要记得谨言慎行,在亲密的人面前也不要失了分寸,是我又忘记了。”
她哪里知道免言先生是什么人,真要知道,今天哪用这么费劲?她也并不觉得免言先生急急悬赏找五头魁是为了襄阳王,合作的书铺东家罢了,得罪了再换一家就是,他现在名声如日中天,根本不用怕襄阳王报复,会求药,定是自己遇到了难处,自己需要自己需要。
刚才编的这些瞎话,哄哄章含就算了,只要能哄住,只要能把五头魁骗到手,就是成功,管以后翻不翻车!章含就算知道了,还能把她怎么样?她可是平王妃!要不是东西在别人手里,藏的太严实,明抢不得,她都能直接上手!
唐晚兰说着话,低眉愁目,浅浅感叹:“免言先生帮我良多,今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报答,我实在不愿他受苦,恨不得早些解了他的难处才好。”
这话幽幽长长,听的章含颇有所感,直接就催促长随:“快去看看,到底好了没!”他也很关心免言先生身体的!
这一唱一和,戏搭的实在好,只可惜了有些人,被人耍的团团转却不自知。
唐晚宁感觉有些微妙,唐晚兰就不怕她拆穿?还是唐晚兰以为她那么蠢,什么都看不出猜不透,只因说一句似是而非的,见过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免言先生’,她就会有所顾忌,不敢随便说话?
那还真是可惜了,编别的瞎话她或许真的有所顾忌,还会猜一猜查一查是否真实,编‘免言先生’的话,她可太有发言权了。
唐晚宁面带微笑,也没直接发火摊牌,而是转向章含:“大人喜欢《今日新说》?”
章含颌首:“很喜欢,每次都买。”
唐晚宁:“为何这般喜欢?”
“您这么问,我倒不知道怎么答了,也说不上为什么,免言先生辞藻并不十分华丽,也不是说书先生的大白话,娓娓道来间,很有自己的风格,烹一道菜的小事,也能讲得幽默诙谐,引人入胜,这个幽默包含了自嘲,调侃,对世事的理解,并非故意讲滥俗笑话引人发笑,是真的会让人唇角上扬,会回味的那种。”
章含谈起偶像笑容就不断,想起之前拍案叫绝的段落,声音更加温和:“先生的文字并不佶屈聱牙,所有人都能看得懂,有人抨击先生没读过几本书,不会写,但我觉得,先生不是不会,是不在意,他很通透,将世间万事融于一体,并且乐于跟人分享,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
唐晚宁:“是不是有一种烟火气?”
“对对,就是烟火气!先生是个很懂生活的人!”章含拍掌叫绝,烟火气三个字太贴切了了!
唐晚宁又道:“我之前见过大人画作,其中有些临摹之处……大人似乎很喜欢无山先生?”
这又是一位偶像,章含大叹:“无山先生谁不喜欢?那可是高山仰止的存在!那些日子听闻无山先生竟是襄阳王本人,在下深感佩服,可惜至今没有机会见一面。”
唐晚宁:“那大人肯定见过免言在《今日新说》里对无山画作的点评了,此人并不算内行。”
章含立刻维护偶像:“也不能要求别人做什么都内行,免言先生已经足够优秀,琴棋书画古董笔砚等都有涉猎,画作之美,于不同的人是不同的,画者画画也没有拒绝贩夫走卒欣赏,只要真心喜欢,知道为什么喜欢,就已足够,免言先生也并没有夸夸其谈说自己很懂,角度总是另辟蹊径,言辞纯真质朴,倒也有趣。”
“有趣,纯真,质朴,烟火气,”唐晚宁声音微长,“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免言是个生活气息十足的人,哪来的一把年纪,仙风道骨,世外高人?”
章含立刻卡了壳,眼神迷茫起来:“是啊……”
好像有点不对劲,一个人衣装可以多变,本性却与表象有很多关联,这两个好像的确有点不大贴,真的是一个人?
唐晚兰见事不好,立刻斥声唐晚宁:“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眼神过于凌厉,气势过于强横,看的章含一愣,这表情……一点都不像和姐姐关系很好啊,生气了?为何生气?
唐晚宁收了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他?”
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条件可以满足,她恨不得每天窝在家里吃喝玩乐享受,没有条件,就去制造条件,写东西是她可以控制的,马甲捂不住,后续麻烦可就控制不了了。
可如果有朝一日,赵琮需要她这样帮忙,那她义无反顾。马甲掀了就掀了,之后事多就事多,但那又怎样,方法总比困难多,此时此刻,她就是希望赵琮不要有事,平平安安的过了这一关!
唐晚兰话说的好听,谁知道她在瞎编些什么东西,拿到五头魁会给谁!
姐妹二人视线相撞,空气噼里啪啦,似乎能撞出火花。
章含愣了愣,脸色十分精彩,难道——难道他眼瞎心盲,被人当了刀使?
难道免言先生另有其人,就是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