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妻子, 保护她,照顾她,接她归家, 让她过的开心舒适, 在赵琮看来, 真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既然是必须要做, 且必须做好的事, 为什么要说出来邀功?
他长在军营,周围军汉没一个不辛苦的, 到了晚上恨不得澡不洗衣不脱直接把自己摔铺上睡死过去, 可一旦聊起‘媳妇’这个话题,立刻眼睛噌亮, 精神百倍。mengyuanshucheng所有人都一堆口花花,一个比一个能吹, 说自己都是怎么疼媳妇的,不疼媳妇那还是男人么?为此还展开各种竞赛赌约, 比谁的手法更高明, 营里要是谁接到了媳妇的信或捎来的东西,立刻就会成为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人非草木,你对她好,她不可能不知道, 早早晚晚会回报你。别人家的悍妇母老虎都懂得疼人, 他家这个这么乖,这么可爱,也一定都懂……所有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赵琮从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功’,需要表, 这是他应该,也是必须要坚持一辈子的事。营里随便一个军汉都能做得到,他当然要更好,更出色,不然怎么做万军表率?
他并不知道,他眼里那么乖,那么可爱的王妃,正在干坏事。
唐晚宁这具身体换了芯子,早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前头唐晚兰算计她,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都敢计随势变,好好收拾了这人一顿,现在嫁给襄阳王,更不会憋着了。人家说什么来着?襄阳王府的人,从来不会受欺负!
过往种种,她没找二皇子算账已经很仁慈了,二皇子却一点眼色都没有,非得过来巧遇她。一回就罢了,两回两回现四五回,当她瞎子还是傻子,看不出来?
太恶心了,真的,催的人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唐晚宁觉得不行,这个仇必须得报。若是以前,她还得想个法子借借势,做做坑,现在可方便了,她也没求助谁,手里小毛笔一挥,新的连载稿出来,就是致命打击。
这一期点名的,全是京城里叫的出名字的食肆酒楼,他们每一家,都有个堪称镇店之宝的厨子,这厨子远近闻名,几乎是所有店里生意,名誉的源头。
厨子和厨子其实是不一样的,有些是真的匠人精神,对自己要求很高;有些就是沽名钓誉,名不符实,往上钻营的本事比厨艺高多了,靠着手里老本,也能啃出花来;有些要求不高,只想赚钱,有大机会当然要抓住,来了大单,对店里生意就敷衍了,注定顾此失彼……
第一种,唐晚宁心里尊敬,以往该夸的都夸了,这次一个没提,就挑着后面两种,纸上骂出了花来。
谁谁家口味下降,做的是什么东西,谁谁家料放错了量,配比简直侮辱客人舌头,谁谁家上菜速度极为感人,一顿饭等了个寂寞……
这期一出来,就引发了极大的议论,这些店铺的□□也跟着接踵而来,生意一落千丈,效果极其惊人。
行业里没有秘密,别人不知道,做生意的东家和厨子们再清楚不过,所有这些出事的,全都是应二皇子征召,忙外面事的。二皇子是什么人,他忙的又会是怎样格局的事,这样挣钱捞名,很可能平步青云的大机遇,心思活的人怎会不重视,不全力以赴?
结果顾此失彼,钱名还没捞着,自家根基毁了个干净。
这事影响太大,除了那些坑太深,补就无用,只能一门心思扎到二皇子那边经营的,别人都谨慎的停下了脚步,毕竟机会只是一时,根基才是永久,要是自家房子这么塌了,再想起势可就难了。
大批人退缩,二皇子的事推进不可能顺利,他的名誉也受到了一定损失,局面一度非常的僵。
唐晚宁在侧看着,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二皇子对万寿节的打算,她起初并不知道,不过近来唐晚兰回家哭了一顿,还和周氏一起骂了她,上回庄子上发生的事,有人记她的人情,悄悄给她报了个信,她就知道了。
别人这么骂她,好像她真的干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不让这群人不好受一回,不白瞎了这口锅?干脆几仇合一仇,她精准锁定二皇子,来了这稳准狠的一出。
二皇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谋的事砸锅,想要继续推进十分艰难,前期心思金钱全打了水漂,很有可能会传到皇上耳朵里,挨一顿训……
他心痛的难以附加,看到唐晚宁,也非常意难平,忍不住上前问:“你就这么恨我?”
翩翩佳公子,温润清雅,眉蹙眸深,仿佛掩着无尽的失落和忧伤,任谁看一眼都忍不住叹息。
可惜唐晚宁不吃这一套:“二殿下请慎言。”她对他从没有过期望,何来怨恨?
她眉目太淡,声音太稳,似乎内心没一点波澜,可二皇子不信,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手指猛的指向墙面:“你恨我,你一定恨我的……不然为何店里总是挂着这幅画!”
那是书铺里近来挂上去的镇店之宝——《梅影》,唐晚宁最喜欢的画。
唐晚宁就不懂了:“我为何不能挂这幅画?”
二皇子似乎非常激动,手指都握了拳:“这是……梅花。”
唐晚宁说你废话,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是梅花:“所以?有什么问题?”
“你我初遇,就是梅枝之下……”二皇子深深吸了口气,“那时你穿着一身红裙,却一点都不盛气凌人,反而柔婉可爱,寒风忽起,吹起你的帕子挂在树枝,有点高,你怎么踮脚都拿不到,急的不行,央我帮你……”
唐晚宁怔住,竟然还有这种事?快速回想了回想,书里也没提过啊。又一想,明白了,这是一本她翻过,又不怎么认真,不太喜欢的书,也是一个世界,书里有主角有配角,故事当然不会事无巨细什么都说,有些认为不重要的,直接就省略了,比如这个初遇,她就从来没看到过,或者书里确实写过,她一目十行给掠过去了,或者……只是这个人在骗他。
她是真的存疑:“殿下同我,竟然在梅下相遇过?”
这回击就相当精妙了。
她们的对话在书铺里发生,此时是白天,书铺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有人的,她们两个人突然杠上,本身气质不俗,颇有贵气,说话气氛还特别微妙,别人怎会不凑过来围观?
事关年轻男女,本身就带有暧昧色彩,他再这么一说,众人眼神就意味深长了。别人未必知道这两个人都是谁,是否有过一段情,过往如何,但这话一出来,必有前缘啊!
所有人都在期待唐晚宁的表现,害羞,恼怒,或者羞愤成怒,结果你来这?没有驳斥说没有的事你别瞎说,也没急赤白脸骂人,直接就忘了?面色相当平静,比他们这些围观的都心如止水,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梅枝下的初遇?还是……从头到尾,都是这个男人在单恋?
那要是这样,你想的有点多啊。
众人看向二皇子的目光透着调侃,就差直接说了,还梅花,是梅花就是专属于你们的记忆么?天下梅花多了去了,只要出现就是你的?那我姐还跟某个皇子生在一天呢,难道和这个皇子有什么说不出的缘份,每年生辰都是纪念日?这不是搞笑呢么?
二皇子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调侃,面子上挂不住,更气唐晚宁:“ 你怎能,怎能忘了这些!”
唐晚宁态度诚恳:“抱歉,但你说的这件事,我确然没有记忆。”
“不记得你怎会挂这幅画!”二皇子认定了对方在撒谎,在否决过去,很不甘心,也不想丢面子,非要扯清楚这件事,“为什么梅花和那日一样,梅枝数量,分叉,角度都一样!你休要骗我,你一定记得的,只是故意在装傻,你是故意的!”
唐晚宁很无奈:“你可看清楚些,这画不是我画的,我也不会画,原作者当时看到了怎样的风景,心里想到了怎样的人,为何想要这么表达,立意如何,我并不知道,我只是看到很喜欢,方才买下来,挂到了店里。”
“我不信!”二皇子眉眼阴郁,“你不会画,却可以描绘出场景让别人帮你画,或者你就是专门再找这样的梅花图,缅怀当初的事,除非你把原画者找来,不然我一个字都不信!”
别说唐晚宁,众人看见二皇子的目光都不善了起来,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啊,挺大个老爷们,这么会胡搅蛮缠的么?
就在这件事难以收场,似乎怎么说都没法破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出响动——
“我画的,你有意见?”
赵琮转着轮椅,进到了书铺。
二皇子直接懵了,目光十分茫然,指了指画,又指赵琮:“这画……你画的?不,不可能……”
他从来没听说过赵琮会画画,这幅画笔触,意境,构图,都很有特点,绝非随便哪个人都能画出来的,一看就有功底,赵琮怎么可能画得出来?他不就是个粗鲁暴戾,什么都不懂的武夫么!
“我不信!”他直直盯着赵琮,“你们是夫妻,你当然向着向她说话,为她圆谎是不是!”
“倒也是,”赵琮嗤笑一声,“所有你不希望看到的,就一定不是事实,愚蠢又短视。”
“你胡说什——”
“此画画在我新婚之日,那夜新喜,我妻娇颜姝美,如新梅初绽,烛影摇红,初雪无声,她在窗下冲我浅浅一笑,背后窗外正好伸出一枝早梅——那是我平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赵琮眉目淡淡,似在讲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时光难以停驻铭刻,我便将此一幕画下来,有何不可?”
众人一愣,立刻看回画间,细细一品可不是?虽画里画的是梅花,雪落其上,有傲冷之美,但梅瓣下笔极为细腻,雪落蕊间的形态也颇写意,有种说不出的缱绻柔情,可不就印证了画者心情?
怪不得别的男人要拿这幅画来碰瓷,这画本身就是有情的!
二皇子面色惨白,仍然不愿认输:“你说你画的是你妻,可这话里只有梅花,哪里有你的妻!”
赵琮静静看了他片刻,才道:“年纪轻轻,竟是瞎了。”
二皇子气的几乎要呕血,刚要追问,已经有人指着花瓣形状:“你们快看,这花瓣里是不是藏了一张美人脸!”
众人涌上去,起初看不出来,细细品鉴过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还真是!”
“情藏如此,当真感人至深!”
“这画画的好!真爷们从不会肤浅的表白!”
“慢笔勾勒,等对方细品发现,才更美!”
所有人都很震惊,唐晚宁也是,不满意赵琮挡在身前,直接绕到他面前:“你真的是慕安?最喜欢的那个画者?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她杏眸含波,像一面湖水,满满都是他的影子,惊喜又开心,满眼都是对对方的赞赏,几乎在用全身的力气说‘我好喜欢你。’
见对方不动,她还直接拉住他袖子,脸红红的问:“你说话呀,到底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琮收回自己的袖子,顺便把唐晚宁的袖口也理了理:“外面人多,你矜持一些。”
“我不要!”唐晚宁蛮不讲理的抱住了他的胳膊,“你快点同我说实话!”
这是偶像啊!跑了怎么办!
赵琮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第一次不再那么从容,胳膊收回来也不是,给自己的王妃抱着也不是。
二皇子就更尴尬了,他今天……到底干了件什么事?
所有人:哈哈哈哈哈!
行了破案了!别人夫妻情深,连小情趣都玩的一套一套的,这个二货就是个碰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