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娇死太监冲喜 第86章 夜未央

“下面热闹起来了, 殿下难得出来一趟，千万别错过！”风致看她犹豫失神，忙不迭转移话题, “要是没银子, 打个欠条，回头上你府上取去。gsgjipo”风致一展折扇, 像是为了缓和气氛, 故意这么说。

“那我没钱，怎么办？”绣玉耸肩，叹气, “我只能问我哥要，他要问起来啊......”她故意拖了长音, 惹怒风致, 叫一贯温和的人将她撵到门口。

也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正是出来采景的好日子。

出门前, 风致喊住她，“若是如此，清明那日，可要我帮忙？”

他指的自然是那婚约。

“啊，你有这心思，我很欣慰啊, 你很有做小长辈的觉悟。”绣玉温和一笑, “帮忙倒不必，这是我的责任。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不是云樾, 也会是别人。我的姻缘随不了心，便随缘，随不了缘的，便随时势。”

风致被她这么一说，挑眉，“随缘，是云樾，随时势，也是云樾......说的这么勉强，那要如何才算随了咱们殿下的心呢？哥哥替你算计算计。”

他抱手，打定主意问到底，余光有意看邸凉钰一眼。

“哎，哥，你怎么来了！”她瞪大眼睛，十分惊讶。

风致立刻回头，背后空无一人，发觉被耍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看着一前一后的背影，拉长声音，笑道，“殿下，若是随了心，记得请我吃酒。”

这声音听起来舒服，话也吉祥，绣玉刚想答应，又听他继续说，“殿下一直说发俸禄请我们做客，迟迟不来，我老是想，殿下是不是被辞退了，怪让人操心的！”

好，甚好。

绣玉温柔看他一眼，无名指微蜷，念了句“优伶有福”，“不急，今日请你，请你吃酒听戏，享受个够！”

她那眼看的风致觉得十分惊悚，他还没反应过来，人便不见了。

言毕，她拉着邸凉钰往外走，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瞬间没入万千烟火。这条路她时常来走，哪一处热闹，哪一处适合赏景，她早就摸了个通透。在酒楼上空坐下时，她手悬着，她无奈，“手心出汗了，有点热。

座位时四面空，可以看见外面热闹的灯火，酒楼老板与她熟识，安排的位置也很好，正对着台子。长塌舒软，如她一向痴睡的意。她拍拍身边，“坐。”

邸凉钰甫一坐下，绣玉头就依上去，睡眼朦胧，很快就浅浅睡着，檀口微微张开，毫无防备。邸凉钰拉上毯子，修长指尖划过她的面颊，笑容温和，可声音微冷，“贪心的坏丫头，糖也想要，玩具也想要。”

声音很低，一瞬间，就消散在风里。

很快醒过来，绣玉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懒散倚在邸凉钰怀里，此时戏已开腔，唱到了最是**的地方，饶是绣玉看过许多次，此时也睁大眼睛，屏住呼吸，跟着故事发展而唏嘘。

这是北朝引进来的戏，叫《翠狐戏夫》，南北朝男女尊卑不同，但是这出戏能风靡南朝，在于它志怪的故事十分动人，将妖怪的痴情写到了淋漓尽致。这里正好唱到翠狐与她的夫君逢明被迫分开，再相聚时，逢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是他的母亲将他找回去，发现他与狐狸精厮混，找人将他的记忆抹杀。台上，水袖小生与花容旦角儿是再相遇，正是观众揪心断肠的时候，戏又停了。

绣玉心一提又落下，有点沮丧，也有些释然。她看过，知道结局并不圆满，停在这里，也挺好。

台下就不一样了，大声嚷嚷让继续，心机老板出来应和几声，敷衍两句，观众不领情，但又舍不得台上的戏子唱情，不情不愿续杯点吃食，等着下一场。

“遥临，我们是等不到下半场，得回家了。”

他看着台上，若有所思。绣玉寻思，这酒楼非达官显贵少有能来，遥临兴许没看过这出戏，她自问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公主，“这戏曲我看了许多回，词儿我都记在心里，你想听，我跟你说，不过我不会唱，你且忍忍。接下来，就该是那逢明问翠狐：姑娘是谁？

翠狐很惊讶，说......”

邸凉钰淡淡接话：“我是你......拜堂成亲的妻子。”

这正是翠狐接下来要说的话。

绣玉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的眼睛幽深，望着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很快绣玉发现不对劲儿，手足无措，指尖拂去他的泪珠儿，“哎，你别哭啊，你别哭，我又没有欺负你，你要是想留在这里看完，我就等你！”

他安静地望着她，泪珠儿径直落在她手背，沾着夜晚的凉气，轻轻的，凉凉的，却狠狠地揉了她的心尖肉，疼得要命。

“没必要了，走吧殿下。”他起身，伸手，他态度执着，表情又恢复原来的平静。

走出酒楼时，正逢下半场咿呀唱起，那逢明听了翠狐的话，声音特别惊讶，但淡然平和的性格使然，他温和地对面前伤心的姑娘说，“姑娘，我尚未成亲，哪里来的妻子？”

语气生疏，像是对面的，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台下一片怅然。

走了一段路，进了人烟稀少的巷陌，邸凉钰将她背起来。这一路上他没说什么话，定与那《翠狐戏夫》有关，他估计是听过中间一段，以为结局是个悲剧。结局是个悲剧，那是确定的，但是......

“遥临。”

“嗯。”

“你不要难过，那场戏最后，翠狐和逢明是会在一起的。”

他步子顿住，又继续走，“殿下知道？”

“不会有错的，我看过很多遍。”她信誓旦旦撒着谎，“你看见的，只是他们的磨难，越是经过磨难，他们就会知道对方有多么珍贵，在以后的时间里，会更加珍爱对方，他们会在一起，这世上有情人，都是要在一起呢，就算要分开，也能等到再相聚的那一天。”

“当真？”

“当真！”她狠狠点头，搂着他的脖子，夜风凉凉，吹开她的声音，“男子与女子相遇，相识，再相爱，然后成亲，然后一辈子一直在一起，这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

天边猛地炸开了焰火，照亮一方深蓝入墨的夜幕，轰隆隆的声音间，细碎夹杂着欢呼声，热闹声，渐渐，这焰火消弭，归于平静，天边残余少有烟雾，许是因为焰火灭了，四周更加荒暗。

邸凉钰背着绣玉，慢慢走在路上，身后的姑娘趴着，不时说两句呓语，“遥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遥临......”

“嗯。”

“遥临......”

“我在。”

“遥临......”

她一遍遍唤，他就一声声不厌其烦地回。

他跨着悠长的步子，慢慢走在寂静的夜里。这一晚，他心爱的姑娘，信誓旦旦地劝他相信，他们会在一起，这辈子会一直在一起。

她说，就算分开，也会等到再相聚。

他可以等。

等她的心重新回来。

等时间过去。

这条路安静且悠长，漫长如同他那些暴躁且找不到发泄出路的年岁，如同偌大空洞的千岚殿里，他遗忘她的那些时光。她怎会知道，他是经过一个怎样漫长而又孤寂的岁月，才终于找回午夜梦回，那个让他疯狂思念的人。

***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躲开卫凤越的眼睛。在府上安逸过了几天，她们那位宵衣旰食的好皇帝就掕着言丞相上门，第一句话便是，“臭丫头，前几天在外面浪够了？”

“那不能够，够字怎么写，你教我？”绣玉气定神闲拍出那张南朝百姓人尽皆知的告示，直接将卫凤越的盛气凌人有理在先压下去，“哟，陛下不说话了，难得。”

卫凤越被噎了话头，坐下，“说的正好，你这么粗鄙，是时候找人教教，清明时举天祭祖的飨辞便由咱们的大祭司来写，我找人亲自看着你写。”

“忙着成亲呢，没空！”

“卫绣玉！”

绣玉一个眼刀过来，卫凤越自知无理，言丞相过来倒茶，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看向绣玉，“殿下，你且听微臣说，陛下自有她的打算......”

茶过三巡后，绣玉扶着额头，摇摇头，“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卫凤越的脸一下子明亮起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不，我在想我的祭天飨辞。”绣玉托腮，明媚地望向天空，看得卫凤越恨得牙痒痒，又不能摁着打她一顿，她时刻告诉自己，她是皇帝，要脸。

言丞相好言相劝，“亲，要成。飨辞，也要写。”眼瞅着绣玉眼睛眯起来，他忙不迭说了一句但是，“但是，我们会寻人来教殿下。”

话音刚落，有人来，绣玉回头，是云樾来了，许久不见，他的气息沉稳许多，不便的是那种温和的气质，笑若春风，绣玉点头，回头问，“你们让他教我，岂不是大材小用？”

而且，卫凤越的打算，云樾应该是被蒙在鼓里。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你！”绣玉就要站起来，就被云樾摁下去，“殿下，读书自有读书的好处，腹有诗书，你会感觉到，这人间一寸一寸的欢喜，皆在书里。”

“小言啊......”卫凤越她是说不通的，她嫌弃自己没文化很久了，她只能寄希望于言丞相，卫凤越一向对她这个皇夫言听计从。

小言摇摇头。

看着后面一进一进抱进来的书，绣玉觉得更加沮丧了。

卫凤越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缓和语气，“叫你去世家们的学堂跟着学，云樾司夫子一职，你可以带伴读。”

伴读，伴读有什么用，学还不得她自己上，眼看自己一把年纪，跟小年轻去挤学堂，这十分没面子啊。

“读书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殿下。”云樾笑道。

“是吗？”她趴在桌子上，怏怏不乐。

“自然......”

“自然不是，读书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殿下。”云樾的话被蓦地打断，众人齐齐看向来人，邸凉钰负手，一步步走下台阶，居高临下，嘴角的弧度加重了下面几人心里的压力。

他伸手，绣玉顺势就递过去手，由他握住，“不是让你在屋里面别出来吗？”她小心翼翼睨了眼卫凤越，压低声音，“卫凤越是个老色批，你长得美，别让她看见你的样子，你偏过头去，或者再进去避一避。”

卫凤越压下心底的惊讶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感，咬牙切齿，“卫绣玉，朕没聋。”

绣玉偏头，“我知道。”

卫凤越：“......”

邸凉钰睨了一眼云樾，刚好压下了云樾淡淡的一瞥，刹那间，风雪鏖战，刀剑相接，邸凉钰收起了轻蔑的笑容，拿起一本书，翻看两眼，蹲下来，道，“殿下，读书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知道得多了，会明白，很多事情，很多人，没有那么了不起而已。”

云樾喝茶的杯子顿在唇上，指尖捏的发白。

有点东西。

绣玉眼睛微亮，低头看他，“那我试试看，你同我一起，我是能带陪读的，对吧？”她看向卫凤越，她记得卫凤越是这么说的。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都怪这张贱嘴！卫凤越欲哭无泪：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顶着某人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她只能点头，急匆匆拉着小言离开这虎狼之地，剩下的场子，她觉得卫绣玉搞得定，至于清明成亲一事，卫绣玉，解释得清楚......的吧？

邸凉钰起身将人抱起来，眼睛黑如夜，极具占有欲，温柔说，“殿下，是时候安置了。”

恰好她困了，扒拉他的脖子，打了个哈欠，声音里是浓郁的依赖和信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