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州此地,以一种金黄色的米糕最为特别。
将黄米以石磨磨成面粉,加水略略使其结块,布散在蒸笼上,待蒸熟之后,趁热揉成面团。
若是老手,揉好的面团便筋道,再将其分成巴掌大小,下锅炸出脆脆的一层皮来,便可上桌。
或有有钱人家,便会蘸糖以食,若是穷人家,则大多做些略漂油花的汤来,蘸着吃。
除去这样的,还有在当中包以红豆馅料,皮酥里甜,也是好味道。
萧彻点的一桌菜,自然是怎么好怎么来,谢蓠这一回,倒是把有馅料的、没馅料的,尽尝了一遍。
“既不像靖安府出的那些糕点,又与平常的面饼多有不同,还当真是个稀罕物。”谢蓠感慨。
项争便道:“王妃不知,这黄米是代地的称呼,其原本由黍所出,寻常人家没有石磨,面粉自然也不精细,口感也不如这有福客栈之中所做。”
“黍?”谢蓠有些惊讶,黍子在大梁并不算贵,她可没想到,这么普通的一样粮食却能做出这样特殊的米糕来。
“也是以前此地贫穷,故而慢慢衍生出的做法吧。近来战事少了,百姓安稳了,这糕才从寻常人家摇身一遍成了客栈里特色的菜品,若真让王妃常常百姓家里做的,恐怕就难以下咽了。”项争微笑道。
“管他如何呢,好吃就行!”萧彻自幼衣食无忧,自然不大了解这些,他倒是吃得很高兴。
这米糕乃是代地附近独有,就算朔宁府,也不大吃得到这般正宗的,他这是趁着出来,大饱口福呢!
几人聊得还算愉快,正打算着吃完了去哪买药,还需准备什么,突然,客栈大堂里冲进一个人来。
萧彻可是花了“重金”把这包下来的,这会有人闯进来,他登时就起了身:“什么人啊?这客栈已经包出去了!”
“哎呦,小侯爷!”那人气喘吁吁地就跑了过来,“是我呀小侯爷!”
几人便都看了过去。
来人穿了一身上好格纹绫所制的长衫,只是上头滚了不少泥,身量不算多高,不胖也不瘦,若不是头上束发的是一支金簪,怕是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萧彻一看见他,顿时皱了眉:“你怎么回来了?这衣服上怎么还弄了泥巴?”
“哎呦,大事不好!这代州的流寇啊,又出来了!小人要不是命大,小侯爷可见不到小人了。”
“流寇?”一直未说话的萧衍沉声问道。
来人愣了一下,见这一桌人皆气度不凡,神思流转间就已有了猜测。
于是他向后退了些,躬身行了礼:“这位想必就是萧王殿下,草民钱禄,参见殿下。”
钱禄!
原本一直垂首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谢蓠,这会一下向他投过了视线。
整个江北路最富有的商人,名下田产酒楼农庄不知有多少,竟然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平平常常的人,这天底下的事,还真是各色各样啊。
“什么时候了还整这些虚的,你且说说,这流寇是怎么回事?”萧彻一把拉起他来,不耐烦地问道。
代州乃是江北路所辖之地,江北路又是他堂兄的封地,代州有流寇,没道理他和堂兄不知道,却是个商人先知道啊!
钱禄抬起袖子擦了擦一路奔跑额头上出的汗,这才道:“小侯爷有所不知,这代州附近一直有流寇出没,有时是劫掠民女,有时又是抢劫富商,沿途行人苦不堪言,能不能活着走过这段路,全看运气啊!”
“既是流寇,为什么不派人剿平?”萧彻愤愤不平问道。
钱禄叹了口气:“流寇流寇,本就四处流窜,劫掠完了,自然就走了,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所掳民女,无人归来?”萧衍却是听到了更关键的。
既是有活人被抓,其家人怎么会不报官?若是丢失的女孩众多,为何朔宁府对此却一无所知?
钱禄神情有几分无奈:“草民在此地经商多年,大约三年前,就有了匪人作怪,其间被掳走的姑娘不知有多少,竟没听说,有一人得以回来。”
谢蓠闻言,看向了身边的萧衍,但见他凝眉沉思,心下便知他与自己,应是想到一块去了。
萧衍作为萧王,该是整个江北路地位最高的人,代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从三年前就有一伙如此猖狂的歹徒,他竟一无所知,这事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项争也知此中厉害,连忙问道:“你说这些可都当真?”
钱禄拼命点头:“草民不敢撒谎啊!草民刚还带了些银票货物想去朔宁府呢!心想东西不多,就碰碰运气,谁知实在倒霉,出城不久就都让人抢去了,草民拼命的往回跑,这才捡了条命啊!”
“他们抢了你什么?”萧彻又问。
钱禄想想道:“倒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也就是一千两的银票,再有些布匹罢了。”
谢蓠默默吸了口气,真是富商啊,一千两的银票,从他嘴里说出来,跟被抢了一个铜板似的……
“何处遇到的?”萧衍问。
钱禄见这位王爷仿佛要给自己做主的样子,连忙道:“北城门外,草民要到朔宁府去,是从北城门出城,没走多远,就遇到那些贼人了。”
钱禄可是连滚带爬带求饶的才捡了这么条命回来,他就有一次贪方便没请镖师,就遇见了这种事,想想都后怕。
“哥,咱们要去查吗?”萧彻已经有点坐不住了,江北路竟然有这么猖狂的匪盗,实在是不把大梁律法放在眼中。
萧衍却摇摇头:“不急,先去买药。”
他说完,便起了身,要往外走。
萧彻不解,一下拉住了他:“为什么啊?都有流寇了,抢了钱,这么大的事!”
萧衍看了自己这个傻弟弟一眼,真是不知该给他从何讲起。
“小侯爷先别急,既然这伙盗匪在此处已有三年,想来盘踞颇深,总要一点点查清才是。”谢蓠起身,同萧彻解释道。
“一点点查,查到什么时候啊?”萧彻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谢蓠便道:“这就看那些歹徒,究竟猖狂到什么地步了。”
她说完,视线落在了萧衍身上。
那人也正看着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是与她所想相同。
骗取信任第一步——增加好感。
只有在目标的心中获得认同,才能一步一步,让他说出更多的东西来。
谢蓠浅笑,本就倾城的容颜因着这一笑,越发好似有了摄人心魄之力。
萧衍微怔,很快收回了视线。
“我同王爷一起去买药吧。”谢蓠知道,萧衍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她是督察司出身,调查案子打听消息的本事,萧衍可比不上她。
“随意。”
谢蓠心里轻笑,这人还挺要面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一个“随意”,倒好似把自己撇出去了。
不过谢蓠当然也不介意,查流寇是一回事,多制造与萧衍相处的机会也在她计划之中,只要让她跟着去就行。
“我也去。”凌江此时也站了起来。
谢蓠倒忘了还有他在,忙道:“你还是留在这吧,这里一个小侯爷,一个富商,一个受了伤的,若是追着钱禄的人找到这来,还要靠你呢。”
“可是姑娘……”凌江是来保护谢蓠的,其他人生死他并不关心。
谢蓠朝他微微摇摇头,却是在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凌江知道谢蓠有任务在身,担心她安危,却又怕妨碍了她的计划,一时有些纠结。
谢蓠知他在犹豫什么,便看向萧衍:“王爷素有威名,想来即使真有歹人混进城中,也不敢对我们如何,你尽可放心。”
钱禄:还好只是丢了一千两的银票和些布匹……
谢蓠:有钱人真任性,老板一千两不需要给我啊!
萧衍:给你。
萧彻:哇哦!堂兄我也要!
萧衍:滚。
#论萧王的区别对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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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