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萧衍已经重新坐下了,可谢蓠看着他,还是总觉得这人下一瞬就能提剑将她砍了。
她于是往远挪了几步,远远地坐在了一张凳子上。
“是关于江北路的,而且还是关于成定关的。”她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着萧衍的神情。
萧衍恍若未闻不为所动。
谢蓠于是沉了心,鼓足了勇气接着道:“说是京里出了道旨意,命镇守成定关的常胜将军守关不出,不要冒进。”
大梁西北与戎狄一族所占土地相接,早几年战乱不断,后来出了萧衍,在成定关一战成名后,这些年边关的战事已停了不少,甚至有胆大的商人,同戎狄人有了贸易。
在这样的情势下,占据成定关天险,避免战争,实在是自然而然的决定。
然而谢蓠的重点,是在下一句:“但是这旨意,不是圣上下的。”
此话一出,那三人都看向了她。
谢蓠正与萧衍的目光对上,她一震,而后连忙垂下眼帘去。
督察司多年,她只有面对司长的时候才有过这种感觉。那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将她所有的小心思都堪破一般,让她有些微的不舒服。
“是谁?”
“啊?”谢蓠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萧衍是在问那旨意的事,由是心里才暗暗舒了口气。
看来先前她故意打趣他的事应是过去了……
“是忠亲王。”
朝堂上的事,谢蓠虽不能全解,可也多少知道一些。
忠亲王祁鸿轩是如今的圣上祁宜知的叔叔,是辅佐先皇登基的功臣。当今圣上即位之后,这位忠亲王德高望重,越发显贵了。
他虽无摄政王之名,可也行了一部分摄政王之实,许多政令,明着是朝廷颁布,实际都是出自他之手。
也是因此,坊间有传言,道是叔叔不满侄子,迟早要大权在握了。
谢蓠会想到说这件事来转移话题,一是因为这事与江北路有关,江北路是萧王封地所在,他势必要更关心一些,二就是因为这事与忠亲王有关。
督察司给她的任务是调查萧衍,用忠亲王这件事,多少也能试探出点萧衍的态度来。
叔叔与侄子相争,这位大梁唯一的异姓王,又会支持谁呢?
但她这话说了之后,却是半晌没有收到萧衍的回应。
“王爷?”谢蓠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萧衍于是又投过了目光来:“有事?”
谢蓠一噎,心道这位萧王还真是不好相与,哪有这么聊天的?
面上却也不敢怠慢,柔和了神色道:“王爷不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为何不对?”
“忠亲王位高权重,可是调兵遣将这样重要的事情,难道不该是圣上来做吗?”
没有哪个帝王会喜欢将军权全全交给臣子的。
萧衍看着她,神色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守关不出而已,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
谢蓠垂了头,偷偷撇撇嘴。
成定关天险,守关不出,连她都知道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哪用萧衍再点一遍?
看来这位萧王,还是没上她的套啊。
谢蓠突然感受到了接这个任务时,她师父意味深长的那一席劝她放弃的话的意思。
这位萧王,杀不杀神且不论,他可真是什么都不爱流露出来。偏偏他好像还真的有这个自制力,能将自己的心事都埋藏起来。
想从这么一个人口中套出有用的东西来,看来还得从长计议啊。
“这政事上的事我也不懂,就是听见了这消息,想着也该让你们知道。”谢蓠起身,打了个哈欠,准备溜之大吉,“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她是这唯一一个姑娘,她说要休息,那三个大男人自然也不好拦着她。于是谢蓠便顺理成章地推门出去,回了自己的厢房。
她走后,项争坐在原处,有些不解:“王爷不与王妃同住吗?”
他自己觉得这是极正常的问话,哪有夫妻之间还分房的?可万万没想到,此话一出,萧衍和凌江竟是同时都“杀气腾腾”地看向了他。
项争咽了口唾沫,抱紧了自己的剑:“我什么都没说,没说……”
*
同康郡修整一夜,第二日一早,谢蓠一行便重新上路,继续往江北路而去。
而经由同康郡的驿站,萧衍也得已将自己一行遇伏的消息送了出去。因他能拿出王府的印鉴来,那送信的官差也不敢马虎,两封信一封往靖安府,一封往朔宁府,也同他们一道启程。
同康郡这里借来的马车自然不如谢家准备的马车要好,谢蓠坐在马车里,比之先前吐得更厉害了些,由是行程就又是耽搁。
甚至有一段山路实在绕不过去,萧衍见她颠得头晕恶心一张小脸惨白,干脆让她骑了乌玄,自己牵着马走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项争险些惊掉了下巴,要知道,乌玄以前别说姑娘了,除了王爷,可谁都碰不得!
可他也学聪明了,凡是关于新王妃的事,什么都不问就对了。
谢蓠以前可没骑过马,她那些身份,全是什么花魁淑女的,也没有需要骑马的,这回意外骑了一次马,倒让她突然来了兴趣。
“王爷,要不然等到了江北路,你教我骑马吧?”
谢蓠一把算盘打得响,又能学骑马,又能跟萧衍套近乎,若去马场,说不定还能认识他身边的近臣,好处多多。
牵着马的萧衍扭头看了她一眼:“看来不难受了。”
一句话,好像当头一盆凉水,谢蓠那笑容一下就垮了下来。
山路崎岖,就算是修了官道,上面也都是沙石,同坐马车相比,能骑马简直都成了享受。
她于是不说话了,且把这事放在心里,反正攻心之策,也不能急于一时。
这么走走停停,等他们四人入了江北路,还没到朔宁府的时候,就已经九月廿八了。
盛夏的暑热已消弭了,江北路属北地,天气更凉些,路边的树木都金黄一片了。
这一路行来,倒是再没遇到别的变故了,只是谢蓠一路上胃口都不是很好,萧衍看着,总觉得她本就单薄的身子,越发风一吹就要走了似的。
“代州到了。”到了平整的官道上,便仍是萧衍骑着马。
坐在马车里的谢蓠听见这声,连忙从车窗上探出脑袋来:“可以休息了吗!”
她觉得,她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坐马车了……
项争:吃一堑长一智,再问王妃的事我就是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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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