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秀喜爱泪城的风。
风从荒原上吹来,裹挟着八荒**的气息,悄悄将天地万物展现在她面前。
相比洛湘府,这里似乎更加自由。临秀感到身上无形的锁链又轻了一些,以至于让她觉得随时可以将它粉碎。
但是,还是不行。
总是有无形的链条将她与洛霖牵扯到一起,她说不清楚是因为赐婚而成的天地契约,亦或者是某种更加强大的力量。
临秀在沙丘上找到了洛霖。
青衣落拓,孤寂独酌,一时间让她想起了师兄少年时候的样子。
上任水神化归,经过百年,一滴水从师父的屋檐下滑落,这来自九天的净水凝结了水神之力,成为了后来的水神。
而她,吹遍六界的风。不知道何时在山间小屋停留,开了智灵,竟也成了风神。
洛霖他抱起梓芬的时候,师父说那是孽缘,镜中花水中月,终是一场空。
是了,她从前以为是莲花离不开水,不曾想莲花枯萎后,水也成了死水。
或许是神仙的寿元悠长,上天用情爱这样的事情来磋磨他们,如此也增添了些活着的乐趣。尤其是他们这些先天成神的存在,总是会误入情网中,一去千年,虽死不悔。
太微没有心,洛霖自封记忆,梓芬化归天地,只有她什么都记得。
因为是风,所以什么都知道并且记得,这个道理有些荒谬。
“师兄,为何独自饮酒?”临秀笑着坐到洛霖身旁,她扫了眼那酒壶,梦生。
洛霖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喝下梦生后又想起了什么,他平躺在沙丘上,任凭风沙将自己淹没:“你可要饮,梦生难得。”
酒壶停在临秀面前,散发出清甜的醉意。
梓芬故去不到二十载,四海之主,水系之君,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幸而,他们成婚未久,未曾久到让她误会可以一直那样下去。
“师兄,我们和离罢。”临秀将梦生推走,她并没有什么痛心剜骨到需要忘记之事。
“为何?”洛霖问道。
不过是赐婚,他们二人素来是师兄妹那般相处,并无半点别的心思,不过是住的地方从师父的道观搬到了洛湘府罢了。
有段时间,他连洛湘府也不住了,躺在临水的地方,闭上眼只想与那些花草更加亲近,想要身形就此化去,再也不受这六界纷扰,只做那天地间纷然下落的千万雨滴之一。
“上次你这般饮梦生的时候,与梓芬有了锦觅,如今锦觅尚且年幼,你莫要再饮酒误事。”临秀挥袖将洛霖身上的黄沙吹走,天地间却突然下起了雨。
乌黑浓重的雷云倏忽而至,似乎是想要将这一方天地压垮,道道电光在雷云中翻滚,轰轰的巨响从雷云中传来,听得荒原上的妖兽人神心绪不宁。
“梓芬......锦觅?”洛霖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记忆似乎被撕裂成碎片,任凭怎么拼凑,总是有重要的几块跟着那部分的自己一同消失,无论如何也找不见。
“师兄,我们带锦觅去找师父罢。”临秀不忍见他这般伤神。
“好。”洛霖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只见一片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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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赶不上雷下一次会被天道劈得更惨。”柯希躺在穷奇光滑水亮的背上,拍了拍它的大脑门。
逢九大劫,柯希掐指一算,忙不迭跑到荒原深处来送。
她辛辛苦苦建好的城可不能就这样毁了,自然是要找无人的地方渡劫。
“不跟风神打声招呼就走?”
穷奇甩了甩尾巴,黑毛蹭到了柯希脸上,害她打了两个喷嚏。
“你见过谁渡劫还喊着旁人观看的??”
“我觉得吧,你这劫云比以往大得多,怕你扛不住。”穷奇无不担忧地说道,它一凶兽,自然是怕这种东西的,所以对危险也比较敏感。
“这就是你非要跟过来的理由?”柯希伸手去rua穷奇的下巴,手感好得不行。
当然最舒服的是将头埋到它柔软的肚子上猛吸,但是会被它挠一脸罢了。
“我懂了,你是想着我扛不住然后好偷偷解开契约跑了?”柯希又摸了一把猫猫头。
穷奇吸吸鼻子,方才柯希摸下巴真是有点舒服的,甚至有点想就地倒下打滚。
“害,你说啥呢,我有啥好跑的,我就感觉这劫云里有东西,像是有人在喊我过来一样。”穷奇也搞不懂,反正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看看是个啥玩意儿。
“来了,你走远点。”柯希猛地从穷奇的背上跳了起来,掏出键盘,与那当头劈下的雷光打到了一处。
穷奇的尾巴毛挨到了一点点边,瞬间就能闻到一股焦味,吓得它立马就炸毛,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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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秀将洛霖拎上蒲扇,只觉得周身有什么在咔咔作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碎掉了,淡金色的碎片四散而落,在沙地上化成一只蝶,往头顶的乌云冲去。
“那是什么东西?”临秀从未见过。
只是那种与洛霖命运相连的感觉,好像一下子断开,在风中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