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羽沉舟 第9章 第 9 章

路晨最近有一个商演是在城南作为地标性建筑的商业广场，当天演出结束后余下的时间还充分，我们闲来无事在商场里兜圈，我领着路晨在二楼流连忘返——儿童游乐区，感觉自己像带了个半大的儿子。到后来也跟着乐在其中了……有一家毛绒玩具专卖店，放眼过去全是一片毛茸茸，猫科、熊科、鱼类、鸟类……各种品类形态一应俱全，我捏捏这个，摸摸那个，有些爱不释手。最后挑中了一只小云豹，想想又多拿了一只金钱豹，还掏钱给路晨买了两只考拉——一只小考拉趴在大考拉背上，他抱着考拉笑弯了眉眼，“谢谢小羽哥哥。”

路晨本月行程排得不满，很快走完了所有通告，又乖乖回转学校去上课了——主要是他不接戏。受父母督促，他在工作之余就属对学业最上心，这是个好现象，毕竟当代人对一个公众人物各方面都有着极高的要求，尤其是未成年，最好是乖宝宝三好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要是期末考试亮红灯都可能被有心人传播到网上抹黑。路晨自认没更多精力去发展表演这一块，倘若硬要揽下瓷器活只怕会被狠狠钉在耻辱架上，成为职业生涯难以抹消的污点，小孩儿的自尊心高，同时还有这个认知倒是少见。

至于靳潇那边，剧组如期放出了一批剧照和花絮，在网上引发了一番热议，他的粉丝更是个个激动得不行，这个月我去探班的时候也从后援会里邀请了几位粉丝一起。

抵达目的地时远远就看到靳潇站在那儿，安静的姿态像是等了有一会儿，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朝我们露出一个笑容。他今天穿了米白色高领毛衣，外面罩了件黑色工装风长款棉服，穿搭得休闲，整个人看起来帅气而清爽，这么一笑更像个大男孩般阳光亲和——是他惯有的营业式笑容。

靳潇这个人绝对算不上脾气好，至少“亲和”“阳光”和他都不搭边，他是真正的大少爷，毛病和怪癖一个不少，真性情也来得情绪化而反复无常。好在他自己也能认清这一点，他说过：“没有人会喜欢真实的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和内容匹配的失落或低沉，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同时他也说：“我不在乎。”似乎根本不介怀粉丝喜欢的他是真实还是虚假。所以他也从不抵触“人设”或“营业”。

程榷说他是天生的演员，在片场外我也极认可这一点。时间往回倒拨十年，哪怕是最叛逆不羁的十五岁，靳潇在我们面前和外界前也有两副面孔，他身上像是存在一个无形的开关，一键就能任意切换，擅长在粉丝面前收敛脾气，大多时候去演绎一种优雅得体的人设。这么多年维持下来更是信手拈来驾轻就熟，连细节都尽善尽美，比如和粉丝说话的表情、语气，对谈话内容的引导、对氛围的调节……还有一些细节是自小家庭环境赋予了他一份融进骨子里的教养，比如和女士走在一起时步伐的快慢，进电梯时得先让女士进去，和异性不能产生直接的肢体接触，哪怕搭肩也最好手握成拳……

因工作原因我和粉丝少不了接触，听过不少明星和粉丝会面后“见光死”的故事，要是去追究根由，大多粉丝也说不清具体原因，只能说上一句“他和我想的不一样……”造星也是造梦，“星”和“梦”听起来不都是梦幻的词藻？明星在镜头前努力展现自己最美好最光鲜的一面，与粉丝之间因距离而产生更多的美，如果一朝梦境揭开面纱进入现实，粉丝接近了天上的星星，但凡有一个地方和她憧憬的不吻合，她都会敏锐地察觉到这份违和，并难以忽视。

不过和靳潇见面后脱粉的人倒没几个，毕竟他谦逊有礼的样子不管看过多少回我还是会啧啧称奇，那种和风霁月的表情出现在那张脸上，的确容易叫人迷惑。

到最后我把人送出去，叮嘱各人注意安全，挥手和她们作别，司机会载她们到最近的机场。回去看到靳潇正在那儿拆礼物，早年官方就声明不接受任何价值不菲的礼物，但粉丝还是会送上一些不算昂贵的东西聊表心意，譬如这次她们给靳潇准备了一张他喜欢的独立乐队的专辑、喜欢的导演的蓝光碟片，甚至还有自己做的一个小型机器人……我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将那只胖乎乎的金钱豹丢进他怀里。

他拎起来嫌弃地皱皱眉，“这什么？”

“你不是说在这儿睡不惯？晚上让它陪你。”

这下他反而表露出不满，“上个月怎么不送？”

我撇撇嘴朝他伸出手，“那你还给我，我拿去和家里那个凑一对。”

靳潇抓着那只金钱豹不放，反问：“和你家那个是一对？”

我点点头，不都是豹子吗？

他两手一起抓住那只豹子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知在观察什么，最后默默收进了自己包里。

等到午后陪靳潇去片场，被助理拉到一边偷偷告知这人到现在还没拍那场戏后，我后悔了。

当时很想冲到他面前大吼一声：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