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羽沉舟 第7章 第 7 章

我在那时候想到的其实不应该说是电影，而是从星空想到了瀑布，阿根廷的伊瓜苏大瀑布——是那部电影里两个男主一直想去的地方。

我看那部电影倒不是因为什么噱头十足的“同性影片”，一半是自己的兴趣和业余消遣，一半出于工作需要，我得帮靳潇挑剧本，总不能什么都不懂。所以不少国内外获奖名作或大导的代表作我都翻出来观赏过。那时候恰好有个同性的本子找上靳潇，于是我有针对性地把许多同性影片收集起来看了一遍，感想是这些片子大多来得文艺晦涩……是小众的口味，难以讨好市场和观众，不指望赚钱，拿去冲奖却再适合不过。

唯独这部电影在其中让我感到很不同。其实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但凡是爱情片，总像加了层柔光滤镜，放大的都是爱情里最美好的部分、最勾动心跳的细节……而最终导致悲剧的往往来自于外力，强大到譬如“世界”“命运”“社会”……这一类极易让观者同仇敌忾的存在，爱情本身是不具备任何污点的，千百年来人们热衷乐此不疲地歌颂它。

这部电影里的两个男人、一对情侣却总是陷在争吵、碰撞、冲突里……对彼此的情绪充满躁烈和不耐，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肆意袒露出自己最丑恶最残缺的一面，却谁都不愿妥协退让。好比两只困兽挤在一起摩擦伤口，谁也不能抚慰到谁，只会流血流脓，泥泞恶心——这很真实。

常有人说感情会被时间消磨，其实是在一起久了，你就越了解一个人，也了解到他的缺点和恶劣，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完全包容另一个人。即使如此，他们两个还能在一起纠缠那么久，大概就是这部电影里隐晦的“爱情”了。

电影的结局男主一个人去到了伊瓜苏大瀑布，那句台词很有名：“我终于到了瀑布，但我却很难过。因为我始终觉得，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

所以靳潇带我去看星星时我才会想到瀑布和这句台词，奇怪他为什么会选中我一起？毕竟如果换了是我，我大概会悄无声息地一个人偷偷来看，没有谁是我特别想要分享的那个人。

记得靳潇拍那部同性电影是十九岁时候的事，他刚刚在影视学院里读大一。拿到这个本子我们斟酌了很久，毕竟这一题材独特，容易给演员定性。有句话是“只要你演过一次gay，那你一辈子都会是gay。”放眼业内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演过gay的明星往往不是被打上固有标签，就是更容易沾染同性绯闻，没有人能全身而退。但靳潇想拿奖，十九岁的他前程似锦，他野心勃勃，需要一个货真价实的奖项来为日后康庄的演艺生涯铺路，他也有自信能用下一个角色摆脱这一个角色的阴影，所以他愿意放手一搏。

即便如此，那部电影的拍摄过程还是可谓艰辛，对角色的揣摩，对情绪的把控，对台词的咀嚼，和导演之间的磨合……那时的靳潇相比今天还很青涩，而那个剧本对他来说过于艰深，他啃得很辛苦。到后来他索性摈弃了方法派和表现派的形式，全情投入用体验派的方法诠释了一回角色，才逐步向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我总觉得他到后来是过于入戏了，在和另一个男主拍对手戏的前一个晚上，他特意跑来找我，问我：吻一个男人会是什么感觉？又担心起另一个男主明天忘记刷牙或是吃了大葱……最后他要求我陪他对戏……他亲了我……

往事不堪回首。多年后我再次回想起这一茬全赖这个始作俑者，只因为第二天从剧组回来靳潇抱怨起拍摄不顺，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要我陪他对戏。

我拿过剧本一看：哦，是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