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兄 第18章 试探

桃桃心里开心，人也放松些，她道：“世子，这是我第一次完成榴花刻件，世子刚刚也说好，那能不能……”

她看着晏时清，晏时清眉眼微抬：怎么，要开始提要求试探他了吗？

“尝尝我做的馄饨？”桃桃笑着道。

……？

晏时清眉头微蹙，他道：“你说什么？”

“这馄饨，虾肉可新鲜了，而且还加了荸荠，脆甜脆甜的。”

她说着如往常一样开始盛出馄饨试毒。

她微张开唇，露出洁白的贝齿，咬开几乎透明的馄饨皮，露出颜色鲜艳的肉馅，半个馄饨入口，两腮微动，眉间都是吃到美食的满足与放松。

仅仅是看她吃，便已经是赏心悦目，引人垂涎。

晏时清喉结微微一动，桃桃已经将碗往晏时清身旁推：“世子，尝尝吗？”

眸子里殷殷切切，却又不敢过于直视他：“我做了好多次，还没看到世子吃过……”

晏时清眉毛微挑，想起自己的确没有当着她的面吃过。

反正无毒，每次她总这样看着自己也是麻烦，倒不如吃一次给她看。

他道一声：“银筷。”

桃桃呆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晏时清瞧她瞪着圆圆的杏子眼，惊讶的模样透出一种娇憨。

他道：“怎么，难道我用手抓？”

他难得的调侃让桃桃回神，她欣喜道：“不是，筷子在这。”

她递上自己的筷子，又意识到不对，急忙收回来，取了一双新的银筷。

晏时清接过银筷，夹起碗里一只小巧的馄饨，馄饨皮薄如蝉翼，咬开虾肉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又嫩又脆的是荸荠，胡萝卜的香味混合其中，即使吃过许多山珍海味，晏时清也不得不说一句，这馄饨不错。

桃桃眼看着晏时清吃完一个便放下筷子，她忙问：“世子，味道如何？”

她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晏时清扫一眼看到她手背还有一点疤痕，她的肤色白皙，手腕一圈却比其他地方更显细嫩，看那印记，似乎像是之前佩戴过什么留下来的。

他道：“可以，不过馄饨还不够精致，略敦实了些。”

一句可以，桃桃眉头舒展，她开心地道：“世子喜欢，下次桃桃一定包得更好。”

晏时清不置可否，指着她手腕道：“这处怎么了？”

桃桃摸了下手腕道：“我以前有一串粉色的碧玺，戴了好久，前些日子珠子散落，手上空了，看着比其他地方白一些。”

“粉色的碧玺？”

“对，一共十八颗珠子，我只找到了十六颗，有两颗找不到了。”桃桃脸上划过一丝惆怅。

晏时清道：“不过两颗碧玺珠子，又不贵重，你若喜欢，我这里恰好有珍珠和翡翠手串，你拿去。”

桃桃推辞：“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可以拿世子的东西？这万万使不得。”

晏时清懒懒地道：“这有何使不得，我的东西我自然是想给谁就给谁。”

渔阳已经去将库房的手串拿了过来，除了珍珠、翡翠之外，另有红、蓝宝石不计，这一匣子宝珠让桃桃眼花缭乱。

亮闪闪的珠宝几乎让房间熠熠生辉，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多又漂亮的珠串首饰。

晏时清道：“挑吧。”

桃桃摇头道：“世子，我不能要，爹爹说过，我们虽然是小门小户，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可以拿。”

她爹爹？倒是个有原则的人。

“怎么这么多，都比不上你原来那一条吗？”见她推三阻四，晏时清眉头微皱，“你还嫌弃不成？”

“自然不是，世子帮了桃桃那么多，桃桃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桃桃解释，“我那手串只是爹爹所送，才分外珍贵。”

晏时清未料到是这个理由，他道：“你父亲如此小气，只赠你一条碧玺珠串？”

桃桃为父亲辩解：“桃桃以前家中做点小买卖，全靠爹爹赚银子，爹爹疼爱桃桃，这手串是生辰礼，爹爹花了不少钱买的。”

晏时清想笑，在她嘴里，她的爹娘总是最好的。

他想要嘲讽，可他又听到桃桃说：“爹爹说，以后会给我换更好的，可是那一年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声音低低的，细听还有不易觉察的难过。

晏时清的嗤笑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她看起来很想念自己的爹，她爹应该对她很好。

不像他的父亲，自私自利，厚颜无耻。

他看着桃桃，径自从里面挑出一串碧绿的翡翠手串直接套进桃桃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真的很细，这手串戴上去略有一点儿大，但不得不说，皓腕与翠绿格外相称，这珠串像是特意为她而生的。

她的手温暖又绵软，像馥郁花瓣，蚕丝锦被。

桃桃的手腕猝不及防多了一串冰凉的翡翠手串，还是世子亲手给她戴的。

她急忙想拿下来，晏时清道：“没有我送不出去的东西，既然已经戴上，不准拿下来，如果你敢摘下，就连手也一起。”

桃桃悚然，她只好戴着那串翡翠珠串对晏时清道：“谢谢世子，世子对我太好了。”

“是吗？我对你很好，那你会背叛我吗？”晏时清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桃桃心跳都停了，全身骤然发麻，脸上烫得如同刚沐浴过。

晏时清身子前倾，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掌微凉，桃桃猛然一抖，肩上仿佛是毒蛇在动，那种冰凉滑腻让她四肢百骸都要炸了。

她嘴唇发白，又闻到了熟悉的松木香，这香味仿佛催命的毒药。

她听到晏时清靠近她，关切地问：“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你是在害怕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她张不开口，晏时清眼神陡然变冷，手掌移到她的脖子上，宽大的手掌微微用力，窒息的感觉瞬间袭击了桃桃。

他道：“还是说，你是一个细作？现在被我戳穿了？”

他双眸幽深似黑色的漩涡，桃桃全身冰冷，几乎真的想向他坦白一切。

“我，我……”

一个紫色的身影从门口闪过，不行，她不能说，娘亲还在王妃的手里。

“我不是什么细作，世子对我好，我不会做对不起世子的事，刚刚我只是没想到世子会这么问，咳咳。”

她艰难地开口，如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晏时清看着这个满口谎言的女子，却没松手，只要他再稍稍用力，这个脆弱的脖子就会像水仙花一样折断，只要他再用一点点力……

“世子，你相信我。”

她被迫仰起头，脖子露出了一抹朱砂般的淤痕。

晏时清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世子……”

桃桃眼中满含热泪，她眼尾湿红，颗颗泪珠滚落在他的手上，有什么硌到他的手，他垂眸瞧一眼，是他刚刚亲手戴上去的翡翠珠串。

他的手松开了。

桃桃重新呼吸了新鲜的空气，不停地咳嗽。

晏时清却笑着道：“吓到了吗？”

桃桃点点头，她的确是被世子吓到了。

他前一秒还送给自己珠串，下一秒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现在他又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关心自己。

“哦，忘了告诉我，京城的那些传言是真的，我就是这样一个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人，刚刚你没回答问题，我就想忍不住动手了，怎么样，现在你还会觉得我心善，对你好吗？”晏时清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说起自己恶毒，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

桃桃嗓子还有点疼，可她仍然不相信世子会是一个完全坏心的人。

她道：“世子只是不相信桃桃，桃桃懂得，桃桃以前有一个哥哥，桃桃很信任他，我捡到了小猫，说好一起去喂，可他背着我把小猫摔死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他了。”

晏时清的笑容僵住，她说她懂，她懂什么？

她这样的小事，怎么能同他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相提并论？

为什么还要那样包容理解的目光看他？

晏时清瞬间黑了脸，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不要以为我允许你来无涯园几日，就自以为了解我。”

他九岁那年被连奶娘的一碗珍珠肉丸给毒倒，半梦半醒的时候腹痛如绞，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连奶娘的脸在他面前扭曲变形，她被人架着，状若疯癫，口口声声要他偿命。

他坠入了更深的梦魇中，耳边不时地响起了诵经的声音，祖父和许多陌生的脸在他眼前晃动，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醒了过来，才知道祖父去宫中求来了太医，太医说他中的是雀胆毒，食用少量就可使人毙命。

幸亏他当时只顾着看书，珍珠肉丸只吃了一口，不然救也救不回来。

只是人醒了，体内却残留毒素，只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他问祖父连奶娘的事，祖父脸色铁青，只说那个妇人疯了，不仅下毒，还趁乱闯进来，想杀了他，现在已经关了起来。

原来连奶娘在他半醒的时候真的来过，可她为什么要自己偿命？

他想亲自去找奶娘问清楚，可祖父不允，最后得来的消息竟是奶娘撞柱而亡，死前说的最多的世子狠毒，该死。

他得知此事又病了一场，他实在不知，奶娘照顾他九年，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恨他。

等他能下地出园子的时候，他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含着诡异的惧怕和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