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白夜回了红袂,让江红袂先把尸体火化了,然后再叫他来取,江红袂心中多少有愧,应了。
顾泊然父母早逝,好像是被大马路上突然暴起的精神病砍死的,也没什么愿意接手他的亲戚,不过好在父母生前有点钱,倒也支撑他上了大学,顾泊然给白夜讲完,白夜就明了了,怪不得进了√X,但凡有点牵挂的人也不会主动往火坑里跳,当然,也不乏有为了钱的,为点什么陈年往事,新仇旧恨的。说来他确实对不起顾泊然,当初和他做/爱和上/床也多数是为了顾泊然的身份,为了和√X搭上桥而已,少数的也只是为了他那张皮相,顾泊然也清楚,各取所需罢了,可顾泊然却在这场交易中实打实的动了真心,他们的交易瞬间就变得不再平等了,他不喜欢顾泊然,他跟顾泊然说他心里有人,这是个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甚至都无需挑明,但顾泊然说他心甘情愿。他俩合作已经接近一年了,白夜很难不处出些感情,无关爱情,是一种在茫茫大海中无助时遇到一夜方舟的感激与信任,算是他少有交心的朋友。
他叹了口气,心中一阵又一阵不停歇地钝痛,泪却是流不出了,他又管红袂要了几杯刚刚在包间喝的酒,烈但也醇厚,还加着些醉人的果香,调得不错。
他独自坐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小酌了几杯,一个衣着性感黑色开胸裙的女人端着一盘矫揉造作地扭到他身边,用快要挤出薄薄布料的胸用力在白夜胳膊旁一个劲的蹭,动的白夜烦躁的不行,他清楚这是江红袂故意叫人来恶心他,他没推开也没什么回应,他现在刚进组织,顾泊然这个唯一的靠山还出了意外,他必须讨好这江红袂,否则尽管进了组织也站不稳脚跟,引不起重用。今日供这尊大佛辛苦,只希望往后用得到的时候也务必能够圣光普照,白夜忍着性子在心里祈祷。
他端起盘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了,他也不担心江红袂会做出往酒里加料这种过于下三。滥的事情,尽管江红袂这个人烂到了极点,却也仍留有一丝底线,要不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酒液入口涩得很,顺着食管进入身体和心中不知名的情愫翻搅在一起,一股脑全挤在他身体里,堵得喉管发涩,心里却总感觉空荡,于是顾泊然的尸体又趁虚而入,他不明白时辰为什么要杀顾泊然,身体最深处叫嚣着咒骂着自己的愚昧,他打心底不信是时辰动的手,可他必须信任顾泊然,那是那是顾泊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不想把顾泊然想成那样卑鄙的小人,他同样也不想那样揣测时辰,可他只能自欺欺人,他不想承认自己最好的朋友是一个用生命作为代价骗取他信任的人,他也理不清缘由,两把枪的事情也依旧解释不了。
喉间溢出一点苦,酒的后劲这才算漫出来,酒精尽数蔓进到脑袋,渗透进四肢百骸,脑袋发晕发胀,同时也麻痹了神经,他这时才敢在心底彻底的卸下小心维持的那故作稳重成熟的面具,那固执到死死支撑的灵魂——他后悔了。
酒精越积越浓,他再没有余地去思考如杂草般疯长的心绪,任他们在心的一角长成了那理不清也剪不断的模样,可尽管只是扔在一角落灰了,可那一团野草的如同千斤的重量却是如影随形的压在心上,然后越压越重。但生活却是不允许他停下重整旗鼓,留给他喘口气的时间似乎只有现在,再次站起时,他便要立马的继续自欺欺人,扛着心中积压的,生活沉甸的继续一深一浅的在泥泞的路上往前走,那条路是条独木桥,倒不是有多么难走,只是注定要一个人走完才对,而不应该有人和他同行的,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其实他心里却明白得很,被那些杂草颤颤巍巍将将箍住的千头万绪,总有一天会翻涌奔腾而出,只要在清理下来那么一根野草就足以让他溃不成军。
白夜没从这几杯酒中品出一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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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在这个破败的小城市里东住一天西住一天的捱了小半个月,笃定不会在红袂里面撞见白夜了才回去,说来也可笑,红袂竟然已经成为了他的这里唯一的落脚点。但那是和家不一样的,他心目中只有白止和白夜在的地方他才愿意称之为家。
他回到红袂时果然没碰见白夜,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除了客人少了大半,唯一令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江红袂居然也不在,她之前有多宝贝这个店大家都有目共睹,可能也算不上宝贝,只是有一种神经质的谨慎,店里的姐姐见他回来了,一窝蜂地冲上来,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其实大半都是强撑出来的虚情假意,时辰没搭理那些人的关心,只问了问江红袂的去向,那帮女的跟他说江红袂出去旅游了。
时辰挺窃喜,省了他一番长篇大论胡扯的解释,乐得自在。也省得到时候再看到江红袂之后无可避免的想起那些糟心事。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星期,上午出去抽烟,坐在附近某个隐秘的角落呆坐,晚上一如既往的接客,可笑的是,他对客人做服务的时候再起不了任何反应,一切的动作,那些恶心的撩拨都成了本能,只有他仅存的那点虚荣心在深海里浮沉,偶尔在黑暗中冒出一丝光点。
平常的一天,时辰躲在后门的一天街巷里吞云吐雾,江红袂走了,他更懒得坐在门口敷衍拉客了,每天就找个地儿猫着,烟抽得一天比一天多,吸进去一大口却吐不出几个烟圈,劣质的烟雾全留在肺里了,活像个老烟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填满身体里空荡的那个位置,填满了却又涨的发酸,内脏紧皱在一起发痛,可也舍不得吐出烟。内群女的总拿他打趣,说他一身的烟味儿像在烟灰水里泡了一天,还说他的肺指不定已经黑了。他一坐就是大半天,一天抽的烟必须要按盒算。
穿过紧凑的破败平房和筒子楼,夹缝中的天已经暗成了鸦青色,不知从哪家陆陆续续的开始亮了灯,有几家舍不得用电的就点几盏煤油灯,哪家的孩子也开始哭闹,喊得撕心裂肺,聒噪嘈杂,空气中还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臭味,他却不厌恶这个充满乡井气息的窄巷子,人总是在向往得不到的,就像他总是向往过这种寡淡的乏味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简单的,大概是他前几年的生活简直太过荒谬和疯狂。
婴儿的啼哭声渐渐弱下来,时辰这才听清被哭声掩住的叫喊声,叫的是他取得花名,随口起的——叫灰。
“知道了!”他喊了一声,声音格外沙哑,大概是抽烟又抽猛了。话是这样喊的,他却没急着起身,而是点上最后一支烟慢条斯理的抽,街角的路灯终于奄奄一息的闪烁几下亮了起来,时辰半张脸笼罩在昏暗的灯光里,半张脸仍没在浓稠的夜色里,光影把他的轮廓勾的分明,倒显得他过分凌厉了。
抽完最后那支烟他才起身慢吞吞地朝黑暗的街角走去,身后垂死挣扎的路灯也灭了。
其实本身就没有哪边是永昼的。
时辰觉得自己又在无病呻吟了。他被自己逗笑,从兜里掏出白夜的那个黑色火机,按燃了借着微弱摇曳的火光往更黑的地方走着回程的路。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这时将往后的路都走了去。
走到那条情/色一条街时,他被花里胡哨的彩灯晃的眼前发白。一个姐姐在门口等着他,神色有点焦急,他没记错的话,那女的好像是去年冬天来得新人,叫墨雪之类的名字。
“姐姐,我回来了。”他懒散地说了声。
“已经有好几位客人在排队了。”那姐姐看到他还算准时回来后松了口气,起了调侃的心思,低声又补了一句,“有一个还挺俊的,姐妹们都要羡慕死你了。”
时辰却是被她这句话吓得停了脚步,问道:“红姐也回来了?”
墨雪被他跳脱的问题问的一怔,如实答:“没呢,我估计还要半个月呢。”
那就应该不是白夜了,时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继续往前走了。他这两天没事的时候就想想这些有的没的,这才算是想通,江红袂和白夜绝对存在着一层更隐秘更深层的关系,大概率是金钱利益或者是情,情/色交易,而江红袂这次的旅行应该也是和白夜一同前去的,毕竟是同时消失的,那天白夜那个姓顾的朋友的尸体好像最后也是江红袂处理的,虽然他不清楚两人之间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又是因何而起,更不知道这次旅行的目的,但他总是隐隐不安的,时常心悸,或许是因为他们这回旅行的目的地在M国这个常年战争的国家,想来肯定不是去度蜜月,他在心底泛起小小的庆幸。
时辰见到了在大厅里面排队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个胖子,年纪看着已经过中年了,满面油光,时辰直接拒了,旁边几个姐姐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只敢在一旁面面相觑,不情愿地把那胖子打发走了,江红袂出去后时辰越发肆无忌惮,模样太丑的,年纪太大的,有体臭的统统不接。这不是第一次了,但绝对是以往以来脾气最好的,只是骂了两句就走了,之前遇到过不少硬茬,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江红袂是绝对容不下的,可她偏偏就是顺着时辰,叫上几个人打上一架,也居然让时辰好好的话到了现在,没被活活打死。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男人前仆后继的扑上来,下定决心要上/一回时辰,哪怕只是让时辰给他撸///一发,男人的胜负欲让他们面容丑恶时辰必须承认,江红袂是个营销的好料子。其他的姐姐们看到了心里气急得很,但也不敢多嘴什么,只在背后嚼嚼舌根,骂时辰端着一副高山白莲的样子,
后面指不定都被草/烂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还都是下./贱的婊./子,一滩烂泥,尽管他们知道时辰只接聊天跟按摩,却也要把最恶毒的话安在时辰身上。
时辰有所耳闻,他什么话没听过,他不否认,他还不就是一滩恶臭的烂泥。他乐意呆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场,哪怕将他全身浸得难辨本容,但在这里却可以将他的虚荣心和征服欲一同填满他自卑的心灵,他总觉得这样就可以抛去之前的他,从而再不用背负仇恨与愧疚,但灌进去的一直在蒸发,却一滴都再渗不进时辰的心里,时辰心里发慌,他觉得自己可能在红袂待不了多久了,他又要逃了。
时辰注意到面前坐着的男人,那个男人优雅的坐在一旁颇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如何扯谎的完成了这场颜值的歧视战争。时辰从头到脚地看了他一遍,这人穿着一身休闲西装也没能遮住他自内向外的狠戾和冷漠,嘴角挂着不合时宜的淡笑。
时辰觉得危险。
男人转过头来对上时辰毫不避讳的视线,收了笑,轻声说:“走吧我的——”男人的声音低哑而富有蛊惑性,末尾的几个字被周围姐姐们的嬉笑声盖住了,他没能听清,下意识当作了什么恶心的亲昵叫法,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没由来的想跑,他犹豫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太过神经兮兮,跟着男人进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