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鬼市,永夜灯辉。
段荛靠着墙角睡了不知多少时辰,醒来后还纳闷。
“这活着和死了区别也不是很大嘛,一样能使用法力,一样会困。”
拍拍衣裳上的灰,段荛开始犹豫,是继续在这儿苟着,还是依那老者所言去寻宿月楼主以求相助?昨日孤身挤入魔堆已是冒险,若那楼主真的如老者所说神通广**力无边,她生前乃人族修士,人家能放下人魔成见帮她自然是顶顶好的事,可要是不帮她反而要杀她,她焉能逃?
可是,想回人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老者的善意相告,要想另寻线索在这魔族鬼市中免不了得和其他的魔打交道。一上来就遇上个没有人魔成见的魔已是难得,自己微薄的修为不足以支撑她去赌其他魔的善心。
段荛突然觉得有点头痛,活着的时候,她一天中最烦心的问题不过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明早如何按时起床晨练’以及‘起床晨练后吃什么’,完了死了魂飞魄散的大事一股脑迎了上来。
算了,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既死之则安之,有图画就索骥。
决定上宿月楼一探的段荛,走出没十步就又停下了步伐。
她抬头看向那隐在云后只露出一角的‘天上宫阙’,犯起了难。现在倒是知晓宿月楼在哪儿了,在天上,可她该如何上去啊?御剑吗?
生前作为一名仙门弟子的段荛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御剑,但是,这是魔族鬼市哎,在别族的地盘上御剑,也太嚣张了吧!
正当她为怎么上宿月楼发愁时,一个信封伴随着些许不知名的红色花瓣在她的面前划落,她一把抓住信封,发现信封外不仅没有署名,不用打开也知晓里面空无一物。
这是什么?天外来信?
段荛环顾四周,注意到有不少魔在观察她,或是说,观察她手里的信封。
有魔见她迟迟不打开这信封,颇有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意思,“这可是宿月楼的请帖,只要打开,就能到那天上的好去处了!”
旁边的魔有的附和着,有得则一动不动盯着她手中的信封,段荛感觉自己再不打开下一息就会有魔上来抢。
她迅速翻开信封,这信封捏着感觉是空的,打开了竟是有东西的。
上面写着:“宿月楼广招侍女,聪明伶俐,貌美如花最佳…”
这绝对是段荛受到过的最没诚意的请帖了,虽然她也没收到过多少请贴吧,但像这种直接将告示装进信封充当请帖的,在哪儿没诚意的程度都该是独一份儿。
不过这宿月楼竟给她一个初入此地的鬼请帖…
段荛想到那告示上写的,恍然大悟。
“原来在此地,我竟是貌美如花级别的吗?真是惭愧,我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小有姿色,不过聪明伶俐一词倒很是贴…”
切字没出口,抱胸摸索下巴的段荛忽而眼前一黑,一股浓烈的香味刺激着她打了个喷嚏,顷刻间天旋地转,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已身处一座‘人’声鼎沸,奢靡诡丽的楼阁之中。
段荛:“…不仅没诚意,还缺乏耐心。”对宿月楼的印象一下多了两个形容。
身处何处她自是心中有数,以防万一,她拨开人群挤到一处桌前,问一个穿着清凉的女鬼:“敢问这位姐姐,这就是宿月楼吗?也不见有传闻中那般奇啊?”
所谓传闻,也就是她在告示处听到的那些对宿月楼的形容。
段荛站在宿月楼的一楼,佯装无意的往上看,黑漆漆一片不见顶,和喧闹拥挤、灯火明亮的一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段荛问的随意,眼神四处瞟,没注意到她搭讪的女鬼在回头瞧清她脸的那一刻就眯起眼睛,阴阳怪气道:“巧得很呐,是你啊,妹妹~”
这声妹妹喊得段荛好不透心凉,一楼那么多人,她问谁不好,偏问上个先前遇到过的。
眼前这个左肩纹饕餮,右肩画牡丹,一头金钗晃啊晃,容貌隐在厚重的妆容下颇有厉鬼模样,正是先前在告示处说想和被誉为‘地下第一美人’的楼主双修,并出言怀疑她是人族的那个女鬼。
段荛想逃,可此刻最是不好逃的,也不知一楼摆这么多桌子,每张桌子前都挤满了人是在做什么,她光是保持站立就已经很费力了,更别提面前还有个魔紧盯着她。
“哈哈,好巧啊,姐姐。”段荛道。
“谁是你姐姐?”女鬼不屑道,“看来这宿月楼挑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就你这种胸前背后没二两肉的豆芽菜也能收到通过第一轮的采选,切。”
段荛疑惑。
首先,不是你先叫我妹妹的吗?我叫你姐姐就不行啦?其次,胸平怎么啦?各位都玩儿上二十一世纪没有的魔法(法术)了,还歧视平胸呢?!我平我骄傲,我为门派省布料!
最后,什么采选?
大大的问号萦绕心间,她只是收到了类似请帖的东西,没参加过什么采选啊?难道她收到请帖的时间太晚,已经错过了第一轮采选?
这鬼像是锁定她一般,又凑到她的身边嗅来嗅去,非要从她身上嗅出异族的气息才罢休似的。可她又身处魔满为患的地方,且她在意识到魔族可能是凭借气息分辨异族后,就在自己的身上下了敛息咒,任这个法力低微的女鬼闻也闻不出个一二三来。
女鬼的确疑惑非常,在长街告示处的时候她还依稀能从这个丫头的身上闻出点什么来,现在却是毫无异族气息,当真奇怪。
“不过,方才采选的时候我怎么没见到你?今儿个不是宿月楼门开的日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啊!
“咳,采选的时候我当然在,只是姐姐你眼高于顶没看见我啦。”
女鬼追问:“那我问你,采选是在几楼?具体考了什么?考官又有几位?”
如果她还活着,额头豆大的汗水早就暴露了她的心虚,但她死了,一时打量还算正常。
就在她不知该蒙什么答案糊弄时,昏暗寂静的宿月楼二楼骤然亮起,一盏盏华丽的灯台如一只无形的手,勾起楼下诸人的下颌,拂过中央茶室的红纱,曾狠狠吃过熬夜挑灯近视眼的苦,这辈子呵护双目眼力极好的她,清楚地看到红纱扬起时露出茶室门上的匾额:缘如水。
嗯…淡淡的三个字和这看似销金窟的地方真是格格不入呢!
段荛眼睛滴溜一转,哼了一声,“你问我就要答吗?切。”附送一个白眼。
“你!”女鬼登时被气得跳脚。
两个穿着相同容貌相似的侍女,一人持着一根两尺长的金杖从楼上的茶室缓缓走出,原来这茶室是没有门的,或者说,从外面来看,整个二楼都没有门,层层红纱便做阻。
“今日奖罚:一万金河币换一颗锻体丹;连输十局者留一只手臂做烛台。”女子的声音婉转,说出的话却令段荛大吃一惊。
什么玩意儿做烛台?手臂?
女子话音刚落,每桌旁都至少有三四个鬼突然放声嚎叫,结结实实吓了段荛一跳。
她目测一楼内有百余张长桌,这一下子至少有三四百个鬼断掉了手臂,她不明白为何已经是鬼了,这些断掉手臂的伤处怎还能流出汩汩黑血?这流出的黑色液体是血吧?
段荛目睹此景,很快想起城墙处老者说鬼的躯体伤害无碍,重要的是不被冥器所伤。方松了口气。
不过这百鬼断臂的…恶景,当真是残忍极了,令人不适。
旁边不知为何认定她是异族的女鬼瞧着她被吓到的样子,冷笑道:“没见过这种场面?稀奇。死了成了鬼,该有的痛楚一样不少。只是血是变成了黑的,肉是少了不会再长的~”
这下子,段荛再度环顾四周,将痛苦的、麻木的、癫狂的众鬼神色收入眼中,她方知自己来的这是个什么地方。
“一万金河币就能换到一颗锻体丹?今天谁都别想赢过老子,来世的魔将老子做定了!”
“我才连着输了五局,不打紧!我生前运气很好,时来运转迟早的事!”
“不,不过是一条手臂,断了一条还有一条…再来!我老子来世要做有钱人!“
“…”
这里简直是拿人(魔)不当人(魔)的炼狱,一句话就能玩弄同类灵魂的赌坊。
自那两名侍女宣布今日的‘奖罚’后,本就喧闹的一楼更加吵嚷。地上黑色的血液没有气味,段荛却总觉得有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
很快,地上的血液没有了痕迹,无人打扫自行消失,她觉得和仙门的退尘咒类似。
心中升起的恐惧不待彻底发作,段荛的注意力就被一个穿着与二楼那两个侍女相似的紫衣女子吸引去了,倒不是因为那女子有多特别,主要她貌似在向段荛走来。
眼看那女子离自己不过十步之远,段荛下意识转身欲离去,谁料她刚转身,那名紫衣女子就瞬移至面前。
段荛惊,这是什么身法?还是说是成鬼后自动解锁的技能?那为什么她没有解锁?
她的想法总是像踩着香蕉皮一样,从已知的一个点出发,滑着滑着,就不见踪影了。
“两位姑娘留步,接下来的侍女采选在二楼举行,请随我来。”
在她施敛息咒确认那纹饕餮的女鬼再闻不到她身上有任何气息后,段荛便不再将她放在戒备名单之首。
目光移到了前面的这位…
在不知其实力深浅的情况下,段荛不敢多行刺探,生怕这是个厉害角色,一靠近就看破她的小小敛息咒,将她斩于此地。
侍女将两鬼带至二楼,采选之地正是‘缘如水’。
一入茶室,便见美人各色,百花齐放,穿着清凉。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段荛颇有种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之感,恨不得张十双眼睛将每位美女都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遍才好。
和她一同进来的女鬼见此颇为不屑,嗤笑一声后便不再同她多费口舌,找了个女鬼密集的地方说话去了。段荛不予理会,继续欣赏,她的无视气得那女鬼离开前狠狠跺脚,嗯,跺的是她的脚。
莫名被踩了一脚的段荛不以为然,起码身边没有个时时认为她是异族的鬼盯着了。
[撒花]第三章啦[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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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有亿点点怂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