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不是异世界住民 第3章 粑粑我看到了天使

第二章

不同于十字架，教堂正前悬挂着的是又像月亮，又有点像人眼一样诡异的图案，像是谁目不转睛地瞪大眼睛盯着虚空。而那个银发的男人就站在那标识和一排白蜡之前，站在透过彩绘窗，最后一缕夕阳的柔光之中。

男人略带吃惊地张大了眼，正是刚才自己从屋顶上窥见的男人。这是叶影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脸，是紫罗兰色的瞳孔，真可惜，和自己最喜欢的蓝色只失之毫厘。

“那个...”叶影悻悻地先开口了，他倚靠着门，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却不想男人垂下眸子，调整好心情般向自己笑了。

“晚上好。”

那是，让人立刻心生好感的笑容。

这家伙，大概是个好人...被这样的想法所驱使，叶影迈进了教堂，朝他走去。

逆着夕阳的柔光，自己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眼前的人...和父亲一样意志坚定且笔直的眉毛，直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昭示着异国血统，却不夸张，让人顿生亲切之感，最让人难忘的是那紫罗兰色的瞳孔，真的有人的眼睛是这种颜色的么？一闭上眼，眼前的人便晕散开来，化身成了雪地里的一匹孤狼，稍一转念，又觉得是坐拥世界尽头城堡的吸血鬼伯爵，几千岁了但是外表依然出奇的年轻，可男人大概是个军人，至少从服装上判断的话是这样。

叶影来到了他的面前，由于只到他的胸口所以不得不仰望他，叶影仰着小脸，好奇地盯着他。

“为什么那么高兴？发生什么好事了么？”

“嗯。”男人腼腆一笑，“神第一次回应了我的愿望。”

叶影得知男人的名字是兰德尔，而当兰德尔以“米哈伊尔”称呼他的时候，他更是舒心地长叹一口气，果然这才对嘛！叶影一屁股坐下后拍拍自己旁边，兰德尔迟疑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这儿是给祈祷者跪下后放手的，但他还是坐下了。

叶影盯着他，不觉得他像是初次见面的人。这种感觉就像是，兰德尔是自己常去的书店的常驻店员，以前只是彼此有印象的程度，是相视后自己会点头，而对方回一个商业微笑的程度，而这次因为什么微小的契机，真正开始交谈。

对了！刚才那个少女！叶影这时才回想起自己为何会闯进教堂。

“那个！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么？”兰德尔认真地开始回想，“怎样的？”

“蓝眸，棕发，非常可爱...而且感觉好像和我有点像...”

兰德尔再次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叶影急忙挥着手开脱，“对不起！我的表述有点奇怪，我不是想说自己可爱！啊，请别在意！”

攥紧膝盖上的拳头，叶影为自己的傻话感到羞耻，可还是忍不住去偷瞄对方。

“兰德尔先生为什么来教堂？希望赢得战争？”说着叶影瞄向他胸前不知代表什么的徽章。

叫我兰德尔就好啦，这么说完他才回答道，“不，要说的话，我更希望不会发生战争啊。”

啊，果然是好人啊！

“您的愿望是什么呢？”被这么问的时候，叶影移开了视线，总不能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想要回家吧？

“牛排。”

“牛排？”

“嗯，悄悄告诉你哦，这个教会好像很穷的样子...每天三餐都是硬面包和稀汤，虽然我也没有资格抱怨啦！”

不能再继续让他打听了，所以叶影略显生硬地甩回话题。

“话说啊，不想杀人的话，为什么从一开始选择了成为军人呢？”

“一定是...为了守护，还有逃离。”

叶影清楚的看到，男人眼里闪着坚韧的光芒。

“逃离？”

“啊，我家的哥哥是个控制欲爆棚的变态，如果没能逃离的话我迟早会杀了他。”

翘着腿，撑着脸，这个人笑着，自然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叶影眼里，兰德尔亲切的笑容忽然蒙上一层阴影。虽然是好人但果然是腹黑啊！好可怕！

“开玩笑的啦。”

像是看透叶影的内心一样，兰德尔爽朗地补上了一句。

“人应该自己做出选择，我是这么坚信着的，所以我才不得不从兄长那儿逃走。”兰德尔起身。

“已经要回去了么？”叶影有点失落，明明为了不和别人说话甚至装不懂德语， 但是他却很想和这个人继续聊天。

“嗯，其实今天我不是来见神的，但是...已经见到了。”

不明白其意的叶影歪了歪头，依旧满脸笑意的兰德尔补充道。

“接下来要是能抓住他然后紧紧把他捆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

临离开前，兰德尔伸手和叶影握手，这种平等姿态的态度让叶影感到新鲜，他回握住皮质的黑手套时，难得地握住了一丝心灵上的平静，在异国他乡，第一个能愉快地说得上话的人。

仅这一次片刻的相遇，便在叶影心里沉淀下了什么。专注而温和的眼神，时刻留心着，绝对不会说出让人不快的话，这也许不过是兰德尔比叶影更长久的岁月里所累积的社交经验，但那些在叶影眼里都隐约有着父亲的影子，不，是一个理想的形象。

理想，他定是贴合自己的什么理想的！不知是理想中父亲的，兄长的，还是前辈的，甚至恋人的形象，也可能是这些全部的混合和缩影。不是外表，甚至和年龄性别都无关，而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是周身的磁场。

（真帅啊...我也总有一天能成为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么？）

小孩子的喜欢就是那么单纯。

******

公主！

这便是叶影所得到的答案！

对！下午的女孩子肯定就是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对对！就像RPG一样，解救出“公主”的话便可以完成任务，我就能“现实”啦。

月光跃动于粼粼水波上，赤O裸着的叶影孤身浸在其中，就算是教会里的小池，水还是一样冻到能让人失去知觉，叶影倏然痴笑起来，自己都多大了居然还会有这种勇者崇拜。不过，就算是现在，也还是会被游戏end后，感谢列表最后的那句“and you”给感动到就是啦。

想到勇者，兰德尔的脸便不由自主地在眼前闪过。

——“想在这里久留就一定要成为这里的一员，你觉得那样就好么？不，归根结底，您相信神么？被关在狭小的教会里轻易出不去，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见着一样的人，说着一样的违心的话...可毕竟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看着逐渐因不满而撅起嘴的叶影，兰德尔适时地玩笑般地建议道，“不如和我一起来吧 ？”

——“诶——不要。我才不要参军，它不在我的规划列表上，更学术更安全，还能受人敬仰的工作比较好！”

兰德尔捏着下巴，只是发出若有所思的鼻音。

正是雏鸟的两难境地，明明向往自由，但羽翼未丰，无法独自生存，那至少得选一个，自己心仪的牢笼...

......

——“爸爸爸爸！那个啊...小鸟从窝里，掉出来怎么办？”

——“真可怜，它一定会希望能有人能来解救他的吧，就像人总是奢求神的怜悯一样。但是啊，据说沾染了人类气味的雏鸟，鸟妈妈就不会继续喂养了。”

——“诶...好可怜...”

父亲目光暗沉下来，越过膝上的自己眺望向远方。

“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但是啊，米哈伊尔，你是特别的...因为有你，爸爸才能活下去。终有一天，你...到那一天来临为止...保护你...”

啊...重要的地方，声音却像卡带了一样模糊起来。

（因为有我，才能活下去...那...现在失去爸爸的我...又是为何而活呢？）

叶影猛地把肩膀扎入水里，垂着头，刘海的发尖浮在水上，他缓缓地抱紧了自己。

烦躁，好烦躁，好像快点醒过来...

月亮被掩盖，池水渐渐化作一池死水，一片泥潭，里面涌动的是叶影现在混乱的思绪，可用来具化文字的墨汁。

会有怎样的词汇浮出，涌入叶影？“孤僻的” “被惯坏了的” “傲慢的” “不知人间疾苦的”。象牙塔里的孩子，虽没想过要和其他人做对比，却在父亲从未停止的夸赞中埋下了没有缘由的自信，可那自信的根基都裸露于土表，一点风吹草动便又可连根拔起。为了让本体能活下去，人们脑子有着欺骗性的运行机制，这也致使绝大多数人的自我评价要远远高于别人对他们的，可叶影的脑子，还有身体，像是和自己的灵魂商量不来似的，没有这种集合了人类文明的优秀机制，如果没有父亲时常夸赞，他的心就像水里的石块一样很快就会沉底。

这些词汇也偶尔适合他，与其说“善良的”不如说“善变的”，他只愿意付出不会反噬自身的温柔。他的想法时常自我推翻，他对一切抱有辩证的看法，心思总是能轻易地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他真正和“其他人”开始接触不过两年，两年前，他的世界里还只有自己和父亲。也因为这些，他还没有什么完整的三观，也完全无法理解已经被世俗打磨圆润的人们。

如果能更早的踏出那个房间，在孩童时代就融入人群，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大不相同呢？

但是爸爸不想，他不想自己出去。

总是用，好像出门就会死去的语气告诫自己。

（别想了，别去想了！）

叶影用力地搓着自己细软的胳膊，好像这样就能把思绪清零。

人都只是活一个幻想，有的人太现实，太清醒，所以太痛苦，而叶影过于富有想象力，太善于自我欺骗，所以他活的很幸福。他很少意识到，父亲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这个事实，他把等待爸爸下班的心境无限延伸，他还活在等待和希望里。

如果你发问，他一定会一脸天真的反问“没有妈妈的家庭不都是这样的么？”

边上的修女们已经开始招呼他，在他上岸时给他披上薄毛毯，她们用温热的手掌帮叶影擦拭着，嘴上挂着诚挚的祝福。

“快点吧，可别让司教大人们一直等。”

——“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孩子。”

“愿你能得神的庇护。”

——“爸爸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叶影还被迫吃了个递到嘴边的果实，长得像苹果，一剥开里面却溢出橙黄的汁水，一开始甜腻至极，到最后却发酸发涩。

叶影被帮助着穿上了纯白的，却只有前后两片有点蜜汁像旗袍的宽松袍子，任由她们折腾，叶影全程都安静又乖巧，乖乖跟随她们的带领。

——“不过您很快就会明白的，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兰德尔的话语，就在耳际。

叶影攥紧拳头，默默地跟随着。风平浪静的三天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终于得到了教会里大人物们的召见。虽然不知道是否是邀请自己加入，但叶影心里却隐约升腾不太好的预感，果然还是继续走“你说什么？我不太听的明白诶”的方针比较好吧？

凝视着眼前巨型的铁门，叶影又忽然想起兰德尔的那句“不如和我一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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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