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要离开京城的。zhongqiuzuowen”年氏见宋琉璃神思恍惚, 轻启薄唇吐出了这几个字。
宋琉璃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她知道年氏对她示好, 坦白自己的来历, 是对她有所求,离开也在宋琉璃的意料之内。
“你怎么就肯定我会帮你?”宋琉璃有些好奇地看着年氏。
年氏没有忽略掉自家妹子眼神深处的戒备和审视,她心里有些发苦, 其实告诉宋琉璃她的真实身份是最简单的法子, 说不定还能化解上辈子宋琉璃对她和父母的误解。
只是……说不定就意味着各种意外, 好不容易重新见到妹妹还好好活着, 还能这么近距离的跟妹妹好好说话,年氏不敢说。
上辈子的年氏不怕死亡, 不怕黑暗,也不怕意外,可现在她心里跟灌了蜂蜜黄连水一样,又苦又甜, 这滋味儿叫她害怕太多。
年氏沉默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都说老乡见老乡, 两眼泪汪汪,我对你没有威胁,还希望你帮我离开,咱们之间供求关系不对等, 掌控权把握在你手里,就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你值得信任。”
她特别认真看着宋琉璃,就着昏黄的烛光, 恨不能把自家妹子现在这小狐狸般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靠近你会有亲近之意。当然,这个感觉比较缥缈,你可以当做我把宝压在了你身上。”
宋琉璃心神一动,看来不只是她感觉亲近吗?说不定年氏上辈子认识她。
宋琉璃张了张嘴,差点把这个问题问出来,随即她眼神黯了下去,上辈子她是个多余的人,也许不再有什么牵扯会更好。
她甚至害怕知道自己死后,父母和哥哥是不是只觉得她愚蠢。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宋琉璃才靠在被子上问。
年氏也发现了妹妹的纠结,只当宋琉璃在考虑要不要帮自己,她眼神中悄悄弥漫出一丝温柔至极的笑意。
她主动把短处暴露到妹妹面前,就是希望宋琉璃能放心。
“钮祜禄氏是乌拉那拉氏重生,你知道吧?”年氏没回答宋琉璃的问题,突然问道。
宋琉璃迟疑了下才点点头:“猜到了,弘晖是她害死的,她对正院太了解了。”
“钮祜禄氏虽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可她知道我将来会诈死离开京城,她威胁我帮她坐实李氏在你生产时害你的事情,还想叫我想法子让爷厌弃你。”年氏把钮祜禄氏的打算直接告诉了宋琉璃。
宋琉璃轻嗤出声:“她倒是天天睡不醒,梦里也这么贪心。”
年氏笑了笑:“乌拉那拉氏也是叫她算计的不轻,对你的身份只怕她也是有所了解的,若真是逼急了,叫她把事儿给捅出去,只怕更危险。”
宋琉璃皱了皱眉,年氏说的不无道理,即便四爷宠爱她,若是知道她身份有异,只怕心里也会有芥蒂。
她低着头思忖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深深盯着年氏看,看得年氏浑身僵硬,笑都笑得不自在了。
“怎……怎么了?”年氏虽然做女人做了十几年,可她有时候还是搞不懂女人到在想什么,尤其是自家妹妹。
宋琉璃被年氏磕磕巴巴的样子逗笑了,她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当初对着许福时如此,现在她也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何琉璎园和镂月开云没有蚊虫吗?”宋琉璃翻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年氏。
年氏打开荷包,里面是她见过的那种歇在宣纸上的墨符,她抬起头眼神露出询问之色。
宋琉璃瞧了那符篆一眼,突然问道:“你上辈子认识我吗?”
年氏眼神一顿,忍不住捏紧了那符篆:“不认识……嘶!”话没说话,她忍不住被烫的松开手,手心里落下一团黑灰下去。
年氏目瞪口呆:“……”
宋琉璃笑眯眯地又递过去一个荷包:“测谎符,懂吧?”
见年氏呆滞地接过荷包,宋琉璃才继续解释:“金手指嘛,你懂的。给你的是反转符,若是钮祜禄氏狗急跳墙,你只需要在心里默念反转伤害即可,到时候钮祜禄氏会自食恶果,只是用完后也会有一些不伤及性命的反噬。”
年氏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荷包,想着小学鸡互啄时代最出名的口头禅,沉默了。
妹妹高估她了,她一直以为穿越重生就够扯淡的,没想到这个世界比她想得还要复杂,她……不想懂。
“驱蚊虫的符篆,还有其他好用的……咳咳,是不是也给一些?”年氏很快压下刚刚不小心暴露的忐忑,笑着抬起头,“将来我要离开京城,少不得要在山水间躲藏一二,生活不易啊!”
宋琉璃翻了个白眼,又递过去三张符:“取暖符,驱蚊符,六甲符各一张,更多就没有了,这个也不是每一张都有用的,要靠运气。”
年氏点点头,既然妹妹这么说,她也舍不得妹妹辛苦:“就带着就行吗?”
“嗯。”宋琉璃点点头,既然都说到这里,她也不用跟年氏客气了,“乌拉那拉氏想着算计我,这笔账我肯定要跟她算,钮祜禄氏那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你好好坐月子,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对了,我那里有些上好的血燕,我叫人给你送过来,还有些冬虫夏草和铁皮石斛,都是叫人从山里弄出来的,我叫听叶给你送过来。”年氏大包大揽地点头,随即想到妹妹还在坐月子,忍不住就想往外掏东西。
宋琉璃压下自己想要问年氏到底是谁的心思,胡乱点了点头,说完了正事儿,她也困了,只眨了眨眼睛看着年氏。
年氏以为宋琉璃有话说,停下恨不能把心都掏给妹妹的冲动,忐忑不安地看着宋琉璃,甚至都不知道妹妹一会儿若是问她身份,自己该怎么回答。
宋琉璃继续眨眼,捂住嘴大了个哈欠。
年氏依然僵硬在原地,等着宋琉璃问。
“你可以走了,我困了。”宋琉璃冲着窗户做了请的姿势。
年氏垂着眸子松了口气,她本来是想走门的,见妹妹示意,只能从窗户跳了出去。
宋琉璃等年氏离开后,脸色才淡下来,她慢慢躺下,遮住眸中的思绪,上辈子她虽然有些同学和朋友,可也只是君子之交,能叫她产生亲近感又想着对她好的……宋琉璃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心思纷杂的人睁着眼睛失眠,身在宗人府里的四爷便是如此。
苏培盛送了棉被进来,也把牢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带了些书进来,四爷过得并不算难受。
可隔壁的胤祥就要惨一些,他腿上受了伤,这宗人府大牢里没有人会用刑,只得一个阴冷,即便是有棉被在,刚下过雪,那冷气也是止不住往骨头缝里钻。
今儿个一大早叫苏培盛去看的时候,胤祥就在发烧。
裕亲王请了大夫来给看过,也熬了药叫胤祥喝下去了,可晚上的时候胤祥仍然躺在床上没动静,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所有人都关在宗人府第六天了,谁也不知万岁爷要关他们多久,甚至大伙儿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被关,只怕是叫理亲王给连累了,这是敲打他们。
四爷忍不住想起宋琉璃来,听苏培盛说她生产的时候很不安稳,好不容他才生下个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
他心里高兴之余,还忍不住运气,乌拉那拉氏和李氏都不是省心的,只怕小狐狸要委屈坏了。
只希望乌拉那拉氏别太过分,要不然小狐狸月子只怕都要坐不好,好在他吩咐了苏培盛看着,倒是不会出乱子。
断断续续胡思乱想着,四爷直到二更都过了才慢慢睡过去,他感觉也没能睡多久,外头就闹腾起来了。
皱着眉睁开眼,才听见是胤祥的福晋兆佳氏在哭。
四爷叹了口气,乌拉那拉氏这个当嫂子的,关键时候也顾不得看着些兆佳氏和完颜氏,倒是闹到宗人府来,叫万岁爷知道了,只怕是要更迁怒胤祥的。
四爷回来的路上就发现了,即便胤祥跟着出去对付叛军受了伤,可万岁爷就当看不见的,甚至都没问过一句。
而胤祥一路上在马车上养伤,却越养越虚弱,四爷问,他也不说是为了什么,只默默地流泪,叫四爷怎么都逼问不下去。
“行了,十三福晋,别哭了,万岁爷口谕,叫十三阿哥换个地方将养,走吧。”见牢房里实在是哭闹的不像话,裕亲王才带着人过来。
四爷赶紧起身搓了把脸,站到牢门前头:“保泰,要送十三去哪儿?”
裕亲王保泰抬起头,见是四爷问话,苦笑着摇摇头:“四哥别为难我,万岁爷不叫说。”
兆佳氏本就哭得厉害,听见这话踉跄着站起来扑到牢门前头:“裕亲王,胤祥高烧不退,求您了!叫我跟着去伺候吧!”
保泰挠了挠脑门儿,有些发愁,万岁爷可没吩咐叫其他人跟着啊。
四爷敲了敲门:“叫兆佳氏跟着去,不然老十三有个万一,到时候皇阿玛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保泰听见四爷这意有所指的话,知道四爷这是提点他。自打前几年他阿玛没了,保泰刚担任宗令没多久,有些事儿也不知道该是怎么个度,听见四爷这话才反应过来。
到底是万岁爷的儿子,不管犯了什么错,老爷子肯定不能看着儿子去死,真要出事儿了,到时就是他的责任,他可没有自家阿玛在万岁爷那儿那么大脸面。
“那十三媳妇你快回府收拾收拾,我叫人等着你们,下午再送你们过去。”保泰冲着四爷点点头,对着兆佳氏吩咐。
兆佳氏擦干净眼泪,也不敢耽搁,感激地看了眼四爷,就匆匆忙忙冲了出去。
“四哥,你说皇阿玛要关咱们多久啊?”胤祯蹲在门前头,这会子也忍不住了,“再不放咱们出去,我家那个夯货估计也要来哭了,她还怀着孕呢。”
后头胤禟听见这话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这点子出息吧,看着在外头人五人六的,倒是叫你福晋拿捏得死死的。”
胤祯猛地站起身来,探着头冲胤禟那个方向狂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就你府里那些莺莺燕燕的好?不还是叫董鄂氏提着鞭子抽得满地打滚吗?当咱们不知道是怎么的?你敢动你福晋一手指头吗?”
胤禟本来是在床上躺着呢,听见这话不乐意了,跟着骂回去:“怕媳妇你有理了是吧?我那是懒得跟我福晋计较,你看她敢跟我大声说话不!”
“我那是疼我福晋,总比你叫丈杆子甩脸子好!”
“我呸!谁家侧福晋怀孕了,爷们还得去给福晋赔不是的?”
“呸你大爷!你倒是不用跟你福晋赔不是,直接叫你福晋关门外头人家不伺候你,你赔得着吗?”
又来了,四爷捏着蹦跶得欢快的额角,跟对门儿的胤禩对视一眼,相互看不顺眼的两个兄弟头一次心有灵犀,觉得弟弟们太欠揍。
这都什么时候了,天天没事儿就拿被窝里那点子事儿吵架,每天都来这么一回。要是牢头嘴不严,估摸着过段时日大街小巷都知道皇子阿哥们是什么玩意儿了。
所以才说,几个不爱说话的都天天盘算着,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他们实在是不想再听几个弟媳怎么厉害的事儿。
好在康熙也没叫他们等太久,颁金节之前就把他们放了出来,也没叫李德全过来传口谕,就一大早让保泰把他们轰出了宗人府大门。
直亲王摸着已经开始刺手的脑门儿扭头看了眼弟弟们,一句话没说溜达着就走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放人放得突如其来,也没个马车和奴才接应着,一时间倒是叫他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爷见直亲王自个儿走了,他也没理会别人,出了宗人府的巷子,走着回府,没过多一会儿,胤禩就撵上来了。
“四哥,咱们明儿个去不去上朝啊?”都是天天锻炼的人,走这点路也不至于喘,胤禩还是温润如玉地跟四爷聊着,就是形象……差了那么点儿。
四爷面无表情:“你要是有事儿回,就去,没人拦着。”
胤禩摸摸脑门儿:“你可别说,我跟大哥前段时间监国,是还没来得及回禀呢。”
“嗯。”四爷点点头,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胤禩见问不出四爷的话,也没再试探,安静跟在四爷身后,两个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四爷先到,两个人也没打招呼就各自回了府。
外门上的奴才听见敲门的动静,一开门说不出是惊还是喜,噗通跪在地上话都不会说了。
四爷也没跟他们计较,独自一人回了外院。
其实他是想着先去看小狐狸的,可是在宗人府那么久一身的晦气,他怕小狐狸担心,也怕冲撞了孩子。
等四爷洗漱干净,下巴和脑门儿都刮的锃亮时,府里便都知道四爷被放回来了。
其他人如何且不说,乌拉那拉氏惊喜之余又有些慌乱。
“赵福成和春巧审得如何了?”乌拉那拉氏问刘嬷嬷。
刘嬷嬷皱着眉也是一脸发愁:“他们两个嘴硬,已经饿了许多日子,该用的刑都用了,身上都没个好皮子了,这样也不肯交代,要不……”
乌拉那拉氏捏着额角有些拿不定主意:“先等等,没有证据就叫他们死了,只怕李氏会攀咬,那丫头的家人可都控制住了?”
“是,都叫人看着呢,挨个儿都交代好了,他们不敢乱说话。”刘嬷嬷赶紧回话。
乌拉那拉氏站起身来:“那就行,先去看看爷。”
没等她们到外院,秦升就小跑着过来了:“主子,爷去了琉璎园。”
乌拉那拉氏闻言差点咬断了牙:“走,去琉璎园!”
也不知道宋氏那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勾得四爷连规矩都不顾,回来不去正院,不见她,倒是先去看一个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铁青着脸往琉璎园去的时候,四爷已经穿着崭新的藏蓝色棉袍进了琉璎园的门。
他站在西厢房门口落身上的寒气,顺口问许福:“你们主子这些时日可还好?”
许福眼珠子一转,手偷偷搁在后腿根儿上狠扭了下,才抖着跪下去,眼眶通红:“主子其他的倒是还好,就是惦记着爷,这几日连饭都吃不下去……”
四爷闻言立马就往里头走,他实在是等不及了,本就想那小狐狸想的紧,听许福说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四爷真是恨不能把人儿揉成团子揣在自己怀里。
可刚到门口,四爷就听见了宋琉璃不耐烦的声音——
“又是鸡蛋!又是燕窝粥!又是鸡汤,我都要吃吐了!我又不用喂奶,给我点人吃的东西行不行?端走!”
四爷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心里那点子热气和冲动都化成了风,顺着窗户缝嗖嗖飞走了。
他冷冷瞥了许福一眼,这就是狗奴才说的吃不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