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志 第62章 鬼皇欲再度成神明（三）

“你这是？”萧霖秋有些惊愕。

渊朝他摇头道：“他不需要经历此次战争。”

见渊如此决绝，萧霖秋并未多问，他转而将目光放在远处的法阵上，狂风夹杂着雨水愈发猛烈，萧霖秋身上的黑色斗篷随风飞舞。

二人蛰伏于此，静候阵中人彻底现身的那一刻。

彼时，不知何处飘散来的玫瑰花瓣划过萧霖秋的视野，风声渐息，眼前的法阵逐渐减弱。

“萧公子！”渊拉高声音喊道。

话音未落，萧霖秋率先运转天乾，朝法阵中央飞去，金光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亮眼，当天乾之力与法阵发生碰撞时，“轰隆——”声持续良久，猛然出现的电闪雷鸣声，亦成为宣战的标志。

驻足于原地的渊，淡定地捏出符纸，他用手持焚香的右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符纹，在符纸与符纹交叠的刹那，一道白光迅速射向法阵的位置。

几股力量迸溅出的余威将宫殿悉数摧垮，周围的雨声似咆哮的猛兽，在这片被黑暗侵袭的土地，不断叫嚣、反抗。

“你们为何要拦本皇！”绛心慈歇斯底里道。

下一刻，女人放弃开启法阵，然后用尽全力打向萧霖秋二人。

突如其来的打击令萧霖秋他们毫无防备，两人被灵力推着砸向远处。

在坍塌废墟中的人，强行支撑着自己站起身，萧霖秋踉跄几下，看向正上方的女人，只听对方睥睨着自己说：“区区蝼蚁，不堪一击。”

眼见对方的灵力就要向萧霖秋袭来，青年忙不迭抬手用天乾勉强抵挡住冲击。

顿时，萧霖秋身边的气压骤降，他被女人的压迫感控制得动弹不得，渐渐的，他的眼睛被迫落下血泪，然后是耳朵、嘴巴。

“本以为你蠢，没想到会做出阻拦我的事情。”绛心慈轻佻地抬起右手观赏几下，旋即她又用阴狠的眼神看向底下的青年，“我会让你死在苍生之前！”

倏忽间，一道白光刺向绛心慈，但这点灵力于她来说，不过是在挠痒痒。

绛心慈淡漠地凝视着另一侧的渊，“你也要陪他一起死么？”

“该死的，是你！”渊吼道。

说完，渊负手聚集灵力，无数符纸环绕着他转动，光芒越来越明亮，这让绛心慈不得不用衣袖挡住视线。

在尘埃肆意飞舞之际，绛心慈抬起左手与渊的灵力进行对峙，两股力量对抗得不分上下。

在压迫感解除的刹那，萧霖秋迅速跃上去，从后方击向绛心慈。

“愚蠢！”

绛心慈双手同时释放瘴气，无数黑色烟雾纷纷向二人冲去。

萧霖秋先侧身避开由绛心慈而生的灵力，旋即又挥手释放天乾，将瘴气悉数消灭。

硝烟散去，苍穹彻底被黑色覆盖完全，现在萧霖秋完全看不清眼前人，他刚想用金光点亮黑暗时，一道极为强悍的灵力猛地向他砸去。

接着，萧霖秋还来不及反应，绛心慈又趁着黑暗不断向萧霖秋发动攻击。

处于被动且劣势的人，不得不静下心去推测对方下一刻的动作。

顷刻间，明忆鸿的声音再度回响于萧霖秋的脑海中，[集中注意力，感受生命的轨迹。]

话音落下，萧霖秋迅速沉下心，四周仿若被静止般，青年缓缓划动指尖的金光，伴随光芒的转动、跳跃，绛心慈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在意识鸣响的瞬间，萧霖秋倾尽所有力量，向绛心慈即将出现的位置打去。

“呃——”女人低沉地哀嚎一声。

“渊！”萧霖秋用最后一口气力呼喊道。

顿时，一束火光划破黑暗，从天而降，只听渊念道：“去暗生明，诛！”

“啊啊啊——”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黑暗中。

在萧霖秋以为渊成功时，一道轻笑声缓缓响起，“你们以为，本皇为何有资格成神！”

精疲力尽的二人被绛心慈用怨气束缚住，精疲力尽的青年瞳孔暗淡，他无力地咳嗽出鲜血，每呼吸一下，就是对他无尽的折磨。

萧霖秋耳畔的声音逐渐消失，他的知觉随之麻木。

青年的意识消弭之际，他隐约听见渊的声音，“溯……你不能再死一次了……你也会彻底消失的。”

彼时，一阵熟悉的击筑声回荡在空气中。

萧霖秋沉海的意识正一点点被拉回。

“诸位，最后一场天上乐宴尚未结束，就让我们在此刻收尾，如何？”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凛华。

一切陷入沉寂时，一道明亮的和乐声娓娓传来。

奏乐声让人宛如窥见尘世之外的圣洁，一副绚丽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清风徐来，游鱼跃水，古树摩挲，百鸟齐鸣，天与地自成一派洞天，山与水共绘一片苍翠。

萧霖秋的身躯逐渐舒展，他缓缓掀开眼帘，目视身前的辉煌与盛大。

青年所见暖黄的光亮中心，是一群身着白衣、手持乐器的男女。

一刹那，萧霖秋忆起自己曾经昏迷时的画面，在清风和容之下，亦有这么一群男女手抱乐器，与自己擦肩而过。

一时之间，泪水从萧霖秋的眼眶流出，可他探究心底的波澜，终不知自己为何要落泪。

男女们的奏乐声悠扬如溪水，传遍黑暗的每处角落，直到鬼界顶空的黑色缓缓褪却，以箫为主的声音才渐渐隐下去。

宫殿的屋檐上还覆盖着薄雪，光亮映照着皑雪，久久不能散去。

萧霖秋欲往前抓住人群中的凛华，任由他如何呼唤，对方坚定离开的脚步从未减缓。

凛华就像一名人间的奏乐者，演出一旦结束，他就会随看客散场。

萧霖秋低头不断喘息，与此同时，凛华的声音飘入他的耳中，“待盛世，再相逢。”

天光在鬼界乍现，暖光融融，倾洒在萧霖秋的身上。

“萧公子，她逃走了，你快去追！”渊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闻言，萧霖秋连忙转身看向渊，对方正跪在砖瓦之上，尽管他双手颤抖，但依然紧抱着溯的躯体。

而那个卧在渊怀里的人，却早已失去生息。

“别管我们了……你快去。”渊眼底猩红一片，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向萧霖秋哀求着。

萧霖秋慌乱地点头，旋即他释放出最后的天乾之力，追寻绛心慈离去的位置。

青年拖着噬魂锤步行许久。

眼前阴湿之地，萧霖秋格外熟悉，他转而把视线放到上方的柱子间，然后青年又蹒跚着脚步朝柱子下面的人走去。

“来吧，愿赌服输……”绛心慈丝毫没有要挣扎的意思。

萧霖秋的脸上尽是疲惫之色，但他依旧步步紧逼，青年颤抖着声音问：“……你把明忆鸿藏哪里去了？”

绛心慈闻言，她仰头看向萧霖秋身后最高的塔楼，“他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为什么……”萧霖秋哽咽着质问。

下一刻，萧霖秋彻底爆发出来，他扬起噬魂锤，“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噬魂锤落下后，“咔嚓”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柱身被青年硬生生砸出裂缝，最终柱子不堪重负，化作无数碎石垮塌下来。

绛心慈紧闭双眼，准备接受被石头砸死的结局，但良久后，碎石落尽，她所预料的疼痛并未到来。

女人不可思议的睁开眼眸，她仰视上方的青年，“……你。”

“其实你当初成神失败，不是因为你留恋过去的人，而是为你自己，为过去潦倒于巷尾的自己，对吗？”萧霖秋柔声问。

“是又如何？”绛心慈已经泣不成声。“难道我有错吗？”

萧霖秋又说：“你不该囿于过去的伤痛，你曾经的苦难并非是烙印终身的疤痕，错误的是时代，而不是时代之下的任何一个女子。”

青年侧视碎落在地的石柱，“这根柱子上的划痕，虽是你失去贞洁的记录，但这也是他们犯下的罪行。”

“你成鬼后，也不得解脱，可……究竟是谁在指引你反抗？”

“萧澈，你不该试图探寻背后的真相。”绛心慈没有回应萧霖秋的问题，“你现在要关心的应该是……当初的灭族之灾，究竟是何人而为……”

“若连你父亲那样的人也成为坏人……那么这世间的好人将不复存在。”绛心慈的这番话，倒像是在有意提醒萧霖秋。

青年垂眸目视对方，他只是淡淡说:“我知道了。”

下一刻，绛心慈挪动身躯，她忽地嗤笑出声。

“我曾经以身渡万千亡魂，却不想，竟落得这般下场……倒也不是成神心切，我终究还是被恶念蒙住了双眼……”绛心慈低喃道。

话音未落，萧霖秋矮下身，把藏在衣袖里的两瓣碎玉镯拿出，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绛心慈虚摊开的手中。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萧霖秋深吸几口气，又说：“但杀的人，所犯下的罪孽，不该由我来原谅。”

下一刻，天乾的光辉绽放，无数金光飘向绛心慈，女人耗尽力气把玉镯揉碎，将痛苦的源头彻底撕碎。

同时她感受到无穷的温暖将自己包裹，不久后，绛心慈的眼眸缓缓闭上，其脸上尚存一抹久违的笑意。

“……谢谢。”

萧霖秋闻言，他的神情恍惚几下，但很快他又再度起身，青年趁着小雨，身披斗篷朝绛心慈所说的高塔奔去。

等青年赶到时，他立在悬崖边，悬崖之下，是真火滚滚燃烧，萧霖秋紧张地仰视着对面满是荆棘藤条、布满血迹的崖壁，而在崖壁之上，是玫瑰花瓣覆盖于平地。

“阿忆——”萧霖秋高呼道。

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与此同时，对面的崖壁正拦腰断裂，弥漫于空气中的花瓣飘散瞬间，萧霖秋终是一眼望见飘飞花瓣里的雪发人。

对方浑身缠满带血的长纱，甚至连蓝色的衣裳也被血染成鲜红色。

眼见对方即将要落入真火之中，萧霖秋的脑袋瞬间空白，但他的动作却毫不犹豫地飞扑向明忆鸿。

青年迅速脱下斗篷，裹在对方身上，并且他以身躯覆盖住对方，避免其遭受真火的吞噬。

此后，二人双双坠入火海之中，连同满天花瓣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