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万安随明忆鸿接应到信使后,他们先将人安置在秘境入口附近。
明忆鸿指着徐万安在空中划动半晌,对方才稍微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让我也呆在这里?”
闻言,明忆鸿缓缓点头。
“可我还没帮你寻找到徐礼安的踪迹。”许万安拒绝道。
“我之前观察过他的傀儡,每只傀儡总是受其中一种控制,也就是说,如今在建德,也会有只出于中心位置的傀儡。”
明忆鸿微微歪头,似是在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建德的地势是自上而下倾斜的,若要让傀儡群受到控制,那么中心傀儡的位置应该在皇宫的背影面……倘若你信我,我可以带你去,或许许礼安作为操纵者,他可能也在那里。”
话音未落,明忆鸿便率先拉住许万安的手腕,风划过他身前的白纱,让他的冰瞳出现在许万安眼前,青年看清了他眼里的坚定。
如此看来,明忆鸿大概是相信他的话了。
而在另一侧,萧霖秋随花溪舟布置好秘境入口后,他率先回到拍卖行,他因之前的剜心之痛,而蜷缩在角落,而林不逑就守在旁边,时刻注意他的情况。
青年在半梦半醒中,看见自己被周遭的白光包围住,他拼命挣扎着睁开眼睛,可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在恍惚中,萧霖秋看见一位金发的男人,正面对着自己,但他仅仅见得模糊的轮廓。
萧霖秋的声音自然地从喉中滑出来,“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金发男人居高而视,并给萧霖秋于无形中,带来无限的压迫感与敬畏之意。
“余即为子,子即为余。”
这个空灵的声音落定,萧霖秋的意识便迅速从梦境中弹出。
突如其来的落差感,让萧霖秋浑身全是冷汗,他下意识触碰自己的胸口,却发现这次的伤,远比之前愈合的快。
“你又做噩梦了?”
林不逑坐在萧霖秋身旁的地上,双目看向房顶,似乎他看的是遥远的某处。
“不是噩梦。”萧霖秋摇头。
耳畔的喧嚣声格外刺耳,萧霖秋抹掉即将滴落的汗水,轻声说:“我在梦里看见了一个人。”
顿时,空气中响起林不逑的嗤笑声,“又是你在常青山中遇见的那个白发男人?”
萧霖秋连忙辩解,“不是他,那个也不是梦!”萧霖秋平息下来,“这次是个金发男人。”
“我知道。”林不逑没有丝毫惊讶。
萧霖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对方,“你知道?”
“对啊,反正下一次,可能就是黑发男人、红发男人,对吧?”林不逑的语气中满是调侃意味。
“我没骗你,我真的梦见那个人了,而且他还说,他即是我,我即是他。”萧霖秋垂下脑袋,喃喃道:“这也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萧霖秋闻言,警惕地盯着说话的人,他生怕对方又当成玩笑话了。
林不逑淡然开口:“我过去以为,妖这种东西只存在于画本子上,自从在妖界的一遭,我对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谈话间,林不逑腰侧悬挂的金骰子晃动几下,似一尾即将搁浅的游鱼。
在黄昏渲染苍穹时,建德西侧已经汇聚不少看热闹的人,大街小巷皆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塞住。
“啪——”主持者拍桌子的声音,响彻整座拍卖行。
只听所有声音骤停,片刻后,主持者激动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身边,“此压堂,由孟姑娘竞得,最终得价为——黄金五千八百七十万两。”
此话一出,举众皆惊,如此庞大的数额,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拍卖行中听到。
同时,萧霖秋缓缓站起来,“差不多了。”
林不逑闻言,迅速点头,他们二人开始分别行动。
萧霖秋跑至拍卖行顶层的后侧窗前,他一鼓作气地翻窗落在巨大的绿叶上,然后他不断向上爬去,最终在花蕊中央,和花溪舟碰面。
“现在可以打开通道了。”萧霖秋俯视着地上毫无察觉的人们。
花溪舟点头,“没问题,镜禾已经在秘境中等候接应了。”
话音刚落,花溪舟就抬手变出一颗白色灵珠,在光芒萦绕指尖的同时,花溪舟默念咒语,开启秘境的大门。
眨眼间,花溪舟向空中抛出灵珠,无数光芒坠落在人们的身上,随着光亮的消散,脚下的人群顺利被转移至秘境中。
姗姗来迟的林不逑抱着一个大箱子站在巨花之下,箱子中装满了经过印刷百遍的萧年所搜集的罪证,一旦将这些交到百姓手中浏览,那么所有冤屈,将被彻底洗刷殆尽。
待到傍晚,建德城中的大部分人已经进入秘境,而许晚安则是趁着第一个秘境即将关闭之际,快步赶来。
“明先生已经控制住徐礼安了!”许万安朝上方的萧霖秋喊道。
萧霖秋立刻做出肯定的手势,“没问题!你快进去吧。”
自许万安进入秘境后,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响起,并且地面开始轻微摇晃。
似乎是有什么即将要出现在京城中。
“溪舟姑娘,还有东侧的部分百姓还未进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萧霖秋喊道。
花溪舟御使飞鸟,带着他们二人往东边飞去。
蓦然间,一个身披盔甲的骑兵,手持铁剑,从地面上的屋舍顶部一跃而来。
眼见对方的利剑即将要刺向花溪舟时,萧霖秋眼疾手快地将汇聚的金光打出去。
被灵力击退的骑兵,砸在地面的屋子里。
“我下去吸引骑兵的注意力。”萧霖秋说完,便毫不犹豫地纵身朝屋檐处跳去。
“咚——”地一声重响。
“萧兄!”花溪舟呼唤道。
她见对方不但没有落在屋檐上,反而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女孩幸灾乐祸地摇头感叹道:“太背了。”
秘境中,百姓早已悉知皇帝与国师勾结,犯下的种种罪行。
但仍然有不信服者——皇帝一派的官员,他们先撕碎手中的证据,并站出来说:“你们做的这些,难不成是想拱火,好让我们用愤怒,去陪你们对抗圣上吗!”
“你们乱说什么啊!”孟芸的脾气立刻窜上来,“你们被毕锦川当冷器使,还不自知!”
“孟家姑娘,你如此泼悍,以后怕是嫁不出去呀!”其中一位官员嘲讽道。
就在孟芸快要怒极冲过去揍人时,江清月迅速拦住对方,她敛色看向对面的男人,“李尚书,我知你是父亲手下的人,但现在危机关头,我倒也不想和你撕破脸,有些话,你还是三思后再言说吧。”
听闻江清月的这番话,让姓李的官员彻底缩回脑袋,京城中人尽皆知,江丞相最宠爱其女,若是真触怒江清月,她恐怕真的会让江丞相弹劾李尚书。
彼时,沉默良久的许万安缓缓走出,“那个……”
“这是谁?”众人面面相觑,难免口舌。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喊道:“我认得他,他就是那个因为白下战役疯掉的人!”
一时之间,徐万安有些慌神,但花溪舟担忧地捏住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不久后,许万安心一横,他拉长声音说:“白下战役的背后,是国师在操作!”
尽管许万安这般说,众人依旧不信服,但他依旧颤抖着声音,将他当初的所见、所闻悉数说出,让地底的英魂不再蒙尘。
许万安懦弱了几年,他一度认为自己担不起这个名字的意义,因为他守不住山河,亦留不住故人。
不过现在,他不再胆怯,那块压在心底的沉石被他击碎已碎,心头结也由他亲手解开,哪怕他所做的一切无人明白。
许万安的声音消散许久,众人的躁动早已停止,他们皆愣愣地驻足原地,不再说话。
“诸位,单听此事的原委,的确难以服众。”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众人皆闻声望去,苏镜禾正卧在前方的参天大树上,好不惬意,女人的声音又响起,“眼见为实。”
下一刻,苏镜禾拂袖挥动,上空中浮现出秘境之外的凄冷景象。
随着画面的转动,在建德城的某处角落,有三位布衣百姓正被铁骑不断追赶。
但人哪里比得过被炼化的铁骑,不出三步,他们便被铁骑轻而易举地擒住。
“救命啊——”他们挣扎着,不断嘶喊。
在月光下,铁剑冒着阵阵寒气,就在利剑即将要落在女人的身上时,突然,一条绳子以极快的速度缠绕在铁剑中,然随着绳子另一端的发力,铁剑便随着绳子一并卷走。
铁骑像是锁定了另一个目标,他松开女人,迅速转身朝手拉绳子的人奔去。
萧霖秋挑起铁剑,快步把铁骑吸引开。
愣在原地的三人,被花溪舟的声音打断思绪,“三位,往这里来!”
随着流光的亮起又熄灭,那三人便消散在夜幕中。
萧霖秋翻身跃上骏马,不断碰撞铁剑发出剧烈的噪声。在各个巷口的骑兵纷纷被声音吸引而去。
他的目的是要把骑兵带至南门,以便毕闻青随时带着兵甲攻城。
萧霖秋完全不敢往回看,单是愈发靠近的沉闷脚步声,就足以让他颤抖着啜泣,“明忆鸿!你人呢!”
“轰隆——”的声音宛如天雷降世。
在建德城外,银光与紫光交替的同时,光亮中有两个不断对峙交替的人影。
明忆鸿右手握住早已出鞘的长剑,其毫发无损,一股凌然寒气让对方的人心生恐惧。
他步步紧逼,徐礼安强装镇定地往后退去。
“虽然你能拖住我复苏傀儡,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最成功的失败品,绝对会踏平这片土地!哈哈哈哈——”徐礼安尖锐扭曲的笑声响彻林间,这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冲破牢笼。
霎时,明忆鸿毫不犹豫地刺向对方,但他的速度太快,徐礼安只能勉强躲避长剑直指要害,旋即,男人运转灵力,唤起剩余的傀儡骑兵。
被骑兵包围的明忆鸿稳立不动,仿佛身边的骑兵都是仅弹指可破的蝼蚁。
随着剑光的波动,铁与剑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与建德城内相共鸣。
萧霖秋被摔下马,青年忍住疼痛,连忙爬起,谁知傀儡骑兵用剑刺死马匹,让萧霖秋再无逃跑的机会。
鲜血不断从萧霖秋的衣裳里渗出,他将金光汇聚在剑锋,蓄势待发。
与铁骑交战几回合,萧霖秋筋疲力尽,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用拳头,砸穿了身侧的厚墙。
彼时,萧霖秋早已做好挨打的准备,但就在另一把铁剑欲刺向他时,“哐当!”一声响起。
痛感迟迟没有传来,萧霖秋迅速睁开眼睛,只见在皎洁月光下,萧年白发飘散在身侧,其手持长枪,利落地打掉铁骑手中的剑。
“赶紧起来,起义大军已经在城外了。”萧年没有把目光放在萧霖秋身上,他决绝的神情,竟与暮岁有几分相似。
“哥,你怎么……”
萧年打断他的声音,“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顿时,萧霖秋眼眶一红,他再度站起来,抹去嘴角的鲜血,眸光坚韧地目视前方,“来吧。”
他们兄弟二人配合默契,萧年的身手虽不如武夫,但曾经他还是同慕岁学过几下,现在用来应对傀儡,还是能勉强辅助萧霖秋的。
在铁器间的交锋间,萧霖秋逐渐占上风。
最后杀出重围之际,萧霖秋急促地说:“哥,他们已经破城了!你现在快去接应他们。”
萧年闻言,再三提醒,“要小心。”
“放心,我不会死的。”萧霖秋的脸上沾满红血,他控制住颤抖的手,喘息一下,然后补充道:“……区区几只傀儡,我还是应付得过来。”
萧年特意看了一眼剩余不多的铁骑,他这才放下心来。
旋即他迅速转身,拎着滴血的长枪,朝北门跑去。
就在萧年离开后,南边的城门被傀儡撞得破烂不堪,上百的傀儡悉数涌入城内,萧霖秋眼前的铁骑逐渐增多。
萧霖秋心头一紧。
“我虽然不会死,但怕疼啊。”萧霖秋自言自语道。
这些骑兵被炼化后,对战的强度远胜过常人,所以萧霖秋不能将这些傀儡放走,任由其攻击起义军,如若不然,毕闻青的军队必定损失惨重。
青年索性硬着头皮迎上去,一阵金光破开,血水飞溅。
此刻的建德,宛如人间炼狱。
与此同时,在众骑兵中,有位身骑马匹戴铁面的人,对方手持长枪停滞在半空,这像是一位首领,正在对其余骑兵的发号施令。
萧霖秋见其诡异的身手,他总觉得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