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志 第10章 解隔阂阴爻生迷云 (一)

听翟池苑这般说，萧霖秋亦转头看向明忆鸿，他眼里满是翟池苑说得对的神情，但对方似乎完全察觉不出他的意思，而是面向发问的人开始解释。

萧霖秋如是复述道：“哦，他说目前已知的其实有三个线索，分别是星宿、十二地支及五行，而三者与子鼠布下的阴谋策略密不可分，之前我在水底看见的十二地支分布，皆对应鼠、牛等主妖，然而水属极阴，但妖宫坐落于山北，亦为阴，这二者必定和子鼠他们的属性相关。”

明忆鸿充分解释了星宿三者的关系，但随目前的地支扭曲变幻，事物的本能与规律也在随之变动，而这一切的源头，皆来源于原本属阳性的玄武位，发生变动。

“而猫固有的特殊灵性，其阴阳难分，从而导致玄武位的阳性减弱，星宿的能量改变的同时，就会有某处开始增益，直到万物再度归于平衡为止，而......明忆鸿现在更确信的是，鼠操控猫，因为一旦深究就会发现，增益的能量的最终受益者，是鼠，其体内的阳性并未于阴性相冲，反而二者自融，增强了他的力量。”

“并且现如今的大量古籍都未能记载猫鼠相争的恩怨，但这不代表......这欲图掩人耳目的事情未曾发生。”

明忆鸿从空气中变幻出一张泛黄的长卷轴，这是他之前潜入妖宫内部找到的。

“我就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原来是去偷重要的文献了。”翟池苑佩服地看向明忆鸿。

明忆鸿微微点头，然后示意萧霖秋继续，“这便是子鼠收藏的绝密内容，上面有详细记载所有的怪异真相。”

众人翻看完后，纷纷感到背后发凉。

萧霖秋缓了半晌才将思绪拉回，他看向明忆鸿，揭穿子鼠的真面目的时机还未到，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先探清林不逑所在的位置，并且帮助明忆鸿释放出星渚的人。

前者风险低，交由绮罗香和翟池苑去完成，后者自然就落到萧霖秋二人身上。

午间的烈日正当头，从昨日开始就没有进食的萧霖秋捂住叫嚷的肚子，他说：“你不饿吗？”

明忆鸿左右摇动斗笠，没有回答。

“我好像从认识你开始，就没见你怎吃过饭，你不会是石头做的吧。”萧霖秋诧异地问。

明忆鸿的脚步放缓，他偏头看向对方，[我只需半年进食一次即可。]

话音刚落，萧霖秋的瞳孔瞬间放大，“你......说多少？半年？你在开玩笑吧。”

顿时，明忆鸿做出噤声的手势，他迅速拉住萧霖秋躲起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对方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大，“现在的资源情况，我真替上头堪忧，留在启明的星渚人都躲起来了，寅虎带的兵也越来越懈怠，连跟人毛都没抓到，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若不是看在妖界丰饶的环境，老子早就逃了，谁愿意留下来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萧霖秋忍不住凑近些听，突然，他的身后仿佛传来之前在水底听见过的声音，其正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猛地看过去，但身后是幽深的密林，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这吓得他快速抓住明忆鸿的手臂，发麻的感觉席卷全身，刚才士兵的谈话声顿时消失不见，萧霖秋现在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下一刻，萧霖秋发凉的手被人握住挪开，明忆鸿抬头看向对方，[你怎么了......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在躁动。]

萧霖秋反应过来，发现他们的距离实在过近，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几步，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可能是我出现幻觉了。”

闻言，明忆鸿倒也不再多问，二人便继续往宫闱深处走去。

昨夜明忆鸿特意潜伏入内，就是为了查探清楚里面的状况，但时间有限，他拿走长卷轴，不着痕迹地收拾好现场后，就匆匆离去，关于他们现在面对的问题，他仅推测出大概，并没有全貌。

以至于如今他和萧霖秋穿行在妖宫内，全凭守卫的走势、人数、宫殿的坐落的阴阳位置，来判断关押星渚人的地方。

[慢着。]明忆鸿突然叫住萧霖秋。

他抵在自己的胸口处，仿佛是在感受着什么，[附近有阴爻碎片。]

“真的？那还等什么，赶紧走！”萧霖秋说。

明忆鸿缄默良久，[我好像知道为何妖界没有受到曾经灾难的影响了。]

“为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往前走去。

柳色青青的碧波对岸，有座营地驻扎在此，再顺着营地的发现往远处看，会发现有一颗不断散发着红光的东西，正悬浮在空中。

萧霖秋刚往前踏出一步，身后的呼唤声便再次响起，这次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声音极近，仿佛就存在于他的耳畔。

“不要......伤害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这句话被反复循环在萧霖秋的脑海中，他抚住脑袋，不断摇晃，试图让说话的声音停下来。然后他想说话，把这一切告诉明忆鸿，可他的声音怎么也发不出，甚至就连身体也僵直不动。

瞬间，萧霖秋的身体快速悬空、坠落，最终他的躯体被浸泡入深水中，满是求生欲的人竟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他的意识也只能清醒着，堕入深渊。

眼前迷雾缭绕，冰冷刺骨的湿润感渐渐转化为一个温暖的拥抱，隐约间，他好似看见一位长发的女子，正慈祥的为他唱着动听的歌谣，女人宛如母亲般，哄着怀里的青年，一片岁月静好。

不知为何，女人用身体将萧霖秋包裹起来，但躺在怀里的人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孩子，你要阻止那个人......”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他的到来......只会伤害我们......不能让他取走阴爻碎片......不能......”

“不能......取走。”萧霖秋麻木地说道。

倏忽之间，一斗银光刺穿水底，直入女人的本体，泛着寒光的长剑击中女人的命脉后，原本慈祥温婉的模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狰狞凶恶的面容，与长满脓疱的枯皮身体，她吃疼地松开缠住萧霖秋的触手。

明忆鸿翻转剑身，以极快的速度捅向妖怪的的颅顶，刹那间，怪物便彻底灰飞烟灭，消散于水底。

男人闪到即将沉底的人身前，他虚扶住对方，随即收束起长剑，把萧霖秋往岸上带去。

水面之外，方寸大乱，无数妖兵带领星渚的俘虏逃离而去，明忆鸿不慌不忙地带着萧霖秋朝他们靠过去。

他盯着上方的阴爻碎片，目光寒冷，闪烁着光芒的碎石，是妖界之人，用来延续美好景象的工具。

而星渚人之所以能被炼化作为养料，是因为维持他们生命的心石，由恒星凝结而成，而阴爻的根本亦是从中取来的，所以贪心的妖界人，通过不断抓取星渚人，让其的身死，作为妖界人享有世外桃源的代价。

“你不能这么做。”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若是硬要取走阴爻碎片，那么凡是享用过它的力量的人，都会死去。”

明忆鸿没有转身，但他知道后面说话的是寅虎。

对方竟然妄图使用捆绑生命的办法，来阻止明忆鸿取回阴爻。

肃杀感从远处袭来，斗笠之下的男人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寅虎欲更近一步劝说，但他刚抬出前脚的瞬间，从明忆鸿的方向瞬间席卷来一股无形的能量，将寅虎活生生变成了两截，鲜血流淌在地面，蔓延至一个跌倒在地的妖兵脚边，他尖叫着爬起来，往反方向跑去，场面一度混乱。

明忆鸿拽住萧霖秋的手臂，强行与其产生共鸣，包裹着阴爻的禁忌之锁，在二人交融的灵力下，迅速破裂开，一束白光刺醒了萧霖秋，他的意识恍惚，心脏处传来的剧痛之感，仿佛被人反复刺破，又重新来过，以此往复。

他的泪水布满整张脸颊，被迫按在地狱中饱受折磨的人，无法晕厥，更不敢彻底清醒着。

萧霖秋只觉对方的残忍、冷血，冥冥中，他仿佛听见相隔千里远的地方，也有人叫喊着这片人间炼狱。

待一切归附于平静后，萧霖秋从坍塌的山壑中爬出来，明忆鸿早已不知去向，唯一留给他的，只有血海与无尽的尸体。

在他放空神情下，听见生命在弥留之际的呜咽，“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原本美不胜收的妖界，被如今的鲜血染红，萧霖秋一步步往下走去，残留的泪痕再度被滚烫的泪水沾湿，他从来没有预料到，自己所谓的帮助，竟能惹出这般的灾难。

他失魂落魄地踏过血水，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前方的一头沾染红色血迹的白发，对方正对着萧霖秋而立，似乎刚结束一场恶战。

明忆鸿欲伸出手去拉住青年，可萧霖秋踉跄着躲开了他伸来的手。

旋即萧霖秋又径直往前走去，他从未没有回头看过明忆鸿一眼。

[你要去哪？]明忆鸿终于询问道。

萧霖秋对此充耳不闻，但明忆鸿却直接上去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回答我。]

不料萧霖秋突然发力将他推开。

萧霖秋从小被就生活在嘉言懿行的环境下，家中祖辈皆是朝堂之人，他们想要救济天下所有人的思想，传至萧霖秋的身上，这些使一个年仅八岁的稚子，心怀怜悯与爱民之心，所以他现在无法忽视，那些被迫葬身于血泊中的无辜之人。

可先人已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给自己的心，覆盖上一层又一层的阴霾。